那夜已經很晚了,二等來敲我的門,說天快要塌下來了。他那原本很少高昂的頭顱,這一次垂得更低。他幾乎絕望地說,你一定要幫我,否則我死定了。
我不禁嚇了一跳,什么事呀,不會是把存折丟了吧?
他連喝了五缸子茶,才把事說了個大概。其實事也簡單,就是,他老婆在他的衣袋里發現了幾根頭發,是當著他的面洗衣服的時候發現的,女人一口咬定,他定是珍藏的哪個騷婆娘的。
我算是遇事不慌的男人。以下是我和二等的對話。
我說:二等,你能肯定那一定是女人的頭發嗎?
二等說:我肯定。
我說:二等,你能肯定一定是從你的衣袋里掏出的嗎?
二等說:我親眼所見。
我說:你能肯定你與其他的女人沒有過親熱嗎?
二等說:我是那種人嗎?
我說:你能肯定其他的女人不對你垂涎三尺嗎?說不準給你暗遞信物!
二等說:你胡說什么呀?!
我和二等沒研究出什么結果來。我的笑容慢慢地凝結。我陪著他抽了一包煙,眼瞅著他無限憂傷地走了出去。
這不是小問題。二等的女人,可是個渾身都掛著感嘆號的角色。比方說吧,我們一起玩大的幾個兄弟,碰到一塊,總是要壘起長城摸幾圈的。每當這時,二等都是面有難色,眼粘著他老婆不敢應聲。偶爾他老婆開恩,這一晚他就會孩子般的高興。至于其它的玩意兒,二等更難提起幾壺。我們笑他在老婆面前屁都不敢放,他自我解嘲地說,我連屁都沒有,怎么放?
所以,幾根頭發,不是小問題,弄不好,是家破妻跑的問題。我們得幫幫他。作為二等平時最好的兄弟,我決定單槍匹馬找他女人談談。我尋思著讓那女人發發火,在她發泄的時候趁機開導她。我說,弟媳婦,二等最近沒犯什么錯誤吧?女人說,沒有呀,他惹了什么禍嗎?……我坐了半天沒逮住機會。女人還拿出一瓶酒。我怎么喝得下。二等一直眼睜睜地望著我,但他看到的是我毫無建樹地告辭而去。
我只好發動所有弟兄搞人海戰術。我們賴在二等家不走,心不在焉地玩牌,有臉沒皮地找二等女人扯談,又裝紅臉又裝白臉,大談什么男人的艷史以及某某在家里所遭受的“酷刑”,當然都經過了藝術處理,全部說成喜劇。二等的女人一言不發,偶爾打著個瞇笑,讓人覺得天氣要壞在晴朗的日子里。
女人們是最后的武器了。除了二等的女人,我們的女人都是好女人。她們幾乎一個標準,先罵了二等的差,然后肯定了二等的歷史,最后決定挽救二等。女人們到齊的場面甚是熱鬧,尤其把二等的女人作為中心這很少見。女人們是按照原計劃行動的,因為一切后果皆已預料,連控制血腥場面的分工都已明確。沒想到二等女人矢口否認。女人們輪番上陣,開導二等女人想開一點,二等女人還是矢口否認。女人們認了真,便抓住二等女人的手往二等臉上扇,說不管三七二十一給這個負心漢長點記性就行了。二等坐在沙發一角,臉色灰白著痛苦不堪。
二等的女人往后伸著屁股,抵抗著這群女人。忽然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像一朵花要抖落渾身的花瓣。天啦,可別出什么事!
二等的女人在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里,斷斷續續地說:我,我,我跟二等鬧著玩呢!那幾根頭發是我故意放進去的,我就想聽聽他怎么交代!
我們都愣住了。就這樣?
“砰!”一只茶杯摔碎的聲音,我們循聲望去,二等投彈的手抖抖地還沒收回。
我們迅速地離開了二等家,余下的事我們可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