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男孩沒有舉手

“班長——”

一個很清晰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

“樓月。”依然是那個人叫我。

我轉過身，萬分詫異地盯著站在我身旁的這個年輕男子。他個子很高，長得很結實，目光里有孩童般的純真。

你是？

是我啊，我是海軍，趙海軍。

一聲“班長”，一個“海軍”，我像突然被推進了時光隧道，要去的站臺上寫著“樓月，1987，小學四年級”……

小學的時候很風光。

四年級的時候，我從大隊委升成了大隊長。那是全校最大的“三道杠”。也是那所小學有史以來第一次讓不是六年級的小孩當了大隊長。

那時候應該算是陽光燦爛的日子。合唱團、舞蹈隊、給英模獻花……哪里都有我的身影；市小記者團記者、市電視臺的小播音員、三好學生……仿佛我仰望藍天，伸出雙手，在空氣中觸摸到的都是光環。

就是那個四年級的一天，天氣不好也不壞。

下午開班會，班主任站在講臺上說，今天我們改選班委。

班主任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在我們那稚嫩的心里，童年的生活就像一場大型的游戲。而我們最初喜愛的一個游戲叫老鷹捉小雞。這個游戲使我們懂得了應該按照高大和強壯的人引領的道路去走，你不可以掉隊，更不可以獨立行動，這些都會給你帶來危險。

現在想來，那時候，我們的心里，也許就把班主任當成那個走在前面的母雞。

下面我們改選班長，樓月同學剛剛當上了大隊長，但是我還是建議她繼續兼任我們班的班長。班主任的聲音肯定而不容置疑。

好，同意樓月當班長的同學請舉起你的手來……

趙海軍，你為什么不舉手？我聽到班主任很嚴厲地問。

這才抬起頭來，全班60個人，除了我，一共有58雙小手在我眼前晃動。趙海軍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趙海軍那時候是個很頑皮的孩子。作業本忘記帶，扯前排女同學的小辮子，上課說小話……趙海軍總是因為這些原因被各科老師罰站。墻角時常晃動著趙海軍的影子。

趙海軍，你為什么不同意樓月同學當班長？班主任聲音低沉。

我同意她當班長。但是我覺得每個人都要舉手，不好玩。趙海軍那時的眼神顯得很無辜。

你這樣做是對同學不負責任。趙海軍，你下課到辦公室來一趟。

班主任的話沒有說完，我已淚流滿面。

那次選舉，因為趙海軍的一票之差，我成了那年全校唯一一個沒有全票通過的班長。

后來，我和海軍都離開了那個我們生命中最大的樂園——童年。

生活，也隨著時光流逝，揭開它華麗的面紗，給我們以真相。

我開始不喜歡美麗的花永遠都不枯萎，那樣我們永遠無法體會新生之美；

我也不想我的記憶永不消退，那樣我難以面對“十年生死兩茫茫”的凄清；

我們總是以完美來要求生活，但總是發現我們在受到傷害。原來，完美的，并不是我們的生命，而是我們心底最天真的一個夢而已……

我和海軍在滿是梧桐的小路上輕輕地走過。

海軍說小時候的那件事情他也記得。海軍說對不起我。

我淡淡地笑了笑，我說，海軍，謝謝你。

你看，那片飄落的梧桐葉，它在風中飛揚的時候，真的很美。

（選自《小小說》2004年第9期）

[推薦人語]

小小說因其篇幅限制，只能寫得集中，要迅速體現矛盾沖突，入題要快。這篇小小說就做到了這點。好的小小說，都講究情節簡單、立意清新、結構精巧。同學們想寫好這種文體，還要在這三方面多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