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勇退，擱淺的婚姻重新啟航

事業與家庭沖突，丈夫甘愿“隱身”

我和丈夫陳一鳴是大學同學，研究生畢業后，我倆同時進入武漢市一家行政單位工作。第二年，我們買房、結婚，雙喜臨門。第三年，我從一批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成為辦公室主任。一鳴也不甘落后，以優異的工作業績晉升人事處長。之后不久，我被選派到黨校學習半年，一年后，提拔為副局長。我們的事業蒸蒸日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其他事情。

一天，我突然感覺身體不適，到醫院檢查才知道自己懷孕了。這讓我莫明其妙，因為自己一直在避孕，幾年來從未失敗過，怎么會突然懷孕了呢？左思右想，我記起在黨校學習時，一鳴曾和我談過想要個孩子的事，還說我已經錯過了最佳生育期，再不要孩子，以后懷孕的危險性就大了。晚上一回到家，我就氣沖沖地問一鳴：“是不是你把我的避孕藥偷換了？”一鳴無視我的惱怒，驚喜地問：“你真的懷上了？我真的要做爸爸了？”

我氣急敗壞地往桌子上使勁一拍，大聲說：“陳一鳴，你太過分了！我要去醫院打掉這個孩子！”一鳴趕緊抱住我說：“曉紅，別發火。這不是我的主意，實話告訴你，藥是媽換的。如果你要打掉孩子，首先得問問媽同不同意。”

當天晚上，我媽和婆婆都趕到我家緊急召開“勸阻會”。我媽說：“藥是我換的。我尋思你已經當上了副局長，該要孩子了。如果打掉這個孩子，將來你要后悔的。”婆婆接著勸我：“一個沒有孩子的家庭，無論夫妻多恩愛、事業多輝煌，都是不完整的。而且不生孩子的女人，患婦科病的幾率遠遠高于生育婦女。”其實，我不是想做“丁克”族，而是事業正處在起步階段，不能要孩子啊。但此時面對急切想要孫子的長輩說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一鳴。

一鳴見我們僵持著，互不妥協，他作出了一個讓人意外的決定。他說：“曉紅，這個孩子寄托著我們的未來和希望，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只要你同意生孩子，我向你承諾，從今天開始，所有的家務活我全包。人事局不是準備把我調去作為儲備人才培養嗎？為了你和孩子，我不去了。”

都說事業是男人的生命，當事業與家庭發生沖突時，一鳴寧可舍棄“生命”，讓我很感動，也讓我沒有了去醫院的理由。

事業拉開序幕，婚姻突然“觸礁”

懷孕期間，單位讓我分管最輕松的內務工作，加上長輩的關照，特別是一鳴的細心呵護，真的沒覺得怎么辛苦。其實，我的工作很大一部分是一鳴利用休息時間幫我完成的，整理資料，寫工作總結、調查報告等等，常常午夜醒來，還見他在書房忙碌。在一鳴的幫助下，從我懷孕到孩子出世，我分管的工作不僅沒有拖單位的后腿，還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評。

兒子出生后，我的工作更加繁忙，照顧兒子的重擔落在一鳴一個人的肩上。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當中，開會、出差、考察，國內國外滿天飛，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一次，我在國外考察半個月回來，一鳴問我：“這么長時間在外面擔不擔心兒子和家里？”我拍拍他的肩膀說：“有你啊，我放心著呢。”一鳴笑了笑，不再說什么。

2005年末，36歲的我被提拔為局長。為此，一鳴特地舉辦家宴慶祝。我深知，一個男人到了37歲如果再不努力奮起，今后在工作上的機會就越來越少，兒子馬上要上小學，他正好可以心無旁騖地放手一搏。于是，我端起酒杯對一鳴說：“這些年辛苦你了，現在我們可以考慮將兒子送到私立寄宿學校上學，你可以安心工作了。”我的話一出口，大家都用驚訝的眼神看著我，婆婆首先拉下臉：“這么小的孩子送到寄宿學校，你不心疼我心疼。”我媽也沒好氣地說：“你們沒時間帶果果，我來帶好了，想把他送到寄宿學校，門都沒有。”

一鳴的眼神從驚訝變成了失望，繼而說：“我們暫時不談果果的問題，今天是曉紅的慶功宴，只談高興的事。”一鳴岔開了老人對我的不滿，我覺得他還是理解我的。而他的表情變化卻沒有引起我的警惕，因為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什么不對，更沒想到這句話讓一鳴的心開始離我越來越遠。

此后，為了適應新的角色，盡快樹立自己的威信，我簡直成了一個工作狂，忙碌起來更加無暇顧及家庭生活，不僅父母想見我一面不容易，甚至連兒子想和我親昵一下都是一件奢侈的事，而我和一鳴之間，除了工作上有事需要溝通外，幾乎沒有時間交流感情，夫妻生活更是少得可憐。

一個月后，我去北京出差，按日程周末就可以回武漢，卻因為一點事情耽擱了。一鳴打電話問我周末能否按時回家，我只好說還有事情要辦，估計明天回不去了。一鳴沉默了一下說：“曉紅，我真的希望明天你能趕回來，明天家里有一件重要的事等著我們辦。”我煩躁地說：“家里的事你自己看著辦，沒必要等我。再說，家里的事再重要也沒有我要辦的事重要。”然后不等他回話，就掛了電話。當時，我沒覺得這樣做有什么不妥，更忘記了那個周末是我們結婚10周年紀念日，一鳴想利用這個日子為我們的婚姻作最后一次努力。

兩天后，我滿臉疲憊地回到家，問一鳴前天有什么事。他陰沉著臉說：“前天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這里有一份離婚協議需要你簽字。”我笑道：“離婚協議應該當事人雙方簽字，哪有要領導簽字的？”他看著我，不無遺憾地說：“是我們倆的離婚協議。你已經很成功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以你的雄心壯志，你會成為本市政界的一顆明星，而我不是那個‘造星者’，也不是你最后的歸宿。”

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一鳴不是開玩笑，我呆若木雞地看著他把離婚協議書放在我面前。一鳴平靜地說：“你先看看，如果沒意見就簽字，如有不妥的地方我們可以再商量，除了兒子跟我這一條。你實在太忙。”

退一步，擱淺的婚姻重新啟航

一鳴是個果斷的人，無論做什么事，決定了就不會輕易改變。既然他提出離婚，還鄭重地擬訂了離婚協議，就表明他已經下了決心。

我看著離婚協議書，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淚眼模糊地問他為什么。一鳴痛苦地說：“走到這一步，我也不好受。你一定要我說清楚，我只好告訴你：首先，你視事業如生命，你的心在事業上，不在家里，家對你來說只是一個住處，并不重要；而我需要的妻子是一個溫柔、賢慧、適合家庭生活的女人，這些，你給不了我，我并不怪你。其次，如果說從前我對你的事業還有點幫助的話，那么從你提升正局長的那天起，我幫不了你什么了，現在你上任也有兩個月了，工作走上了正軌，我可以離開了。最后，你應該懂得，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如果其中一個人將其視如敝屣，當作累贅，那么就算另外一個人將其視同拱璧，萬分珍惜，也沒有什么意義。你的心思全在工作上，沒往這方面想，如果你靜下來想一想，就會發現，隨著你事業的步步成功，我們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愛情漸行漸遠。至于兒子，我覺得還是跟我比較好，一來你根本沒有時間管教他，二來這么多年一直由我照顧他，他習慣跟我在一起，他離不開我。”

一鳴每說一句，我的頭就低下一寸，我終于明白，這些年來，為了所謂的事業，我把我的親人、我的家壓在心底有多深，深得他們感覺不到我的愛，深得他們不再需要我。

我抬起頭，淚流滿面地對一鳴說：“你說得不對。在我心里，既裝著事業，也裝著你、兒子和我們的家，只是我把你們都裝到心中的最底層了，如果你們從我心底抽身走開，叫我怎么活！”

一鳴勸道：“你現在是局長了，應該有局長的承受力，別動不動就流淚，這不是你的作風。”我知道，他是對我徹底死心了，才這樣無視我的悲痛，可我不死心。晚上，我躺在溫暖的浴缸里想了很多很多。出浴時，我作出了一個重要決定：當年，丈夫為了我犧牲了事業上的機會；現在，為了拯救我們的婚姻，我也可以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

第二天，我特地起了個大早，笨手笨腳地做好早餐，輕輕喚起兒子，再到客房叫醒第一次和我分床而睡的丈夫。一鳴看到桌上的早餐，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當我拿出昨晚寫好的辭職報告放在他手上時，他的表情更夸張了。我真誠地問：“如果從今天起，我做一個孝女、賢妻、良母，算不算晚？”一鳴放下辭職報告，苦笑著說：“別開玩笑。你還是好好看看離婚協議，我等你簽字。”要我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等下輩子吧，這一輩子，我要將我的婚姻進行到底。我在心里堅定地對自己說。

上班后，我立即找到組織部的王部長，把我的辭職報告親手交給他。王部長推心置腹地勸我，問我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順利。我只好說了實話。王部長說服不了我，只好叮囑我：“在組織決定沒下來之前，你得做好本職工作。”

那天下午，是我六年來第一次按時下班，去超市買菜，去幼兒園接兒子放學，第一次像個好妻子一樣做好晚飯等候丈夫回家。一直等到快八點，一鳴才回來。我拿出離婚協議，當著他的面撕得粉碎。他轉身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說：“我這里還有。”我一把奪過來，斬釘截鐵地說：“你有多少，我撕多少，想我簽字，你等下輩子吧！”一鳴急忙說：“你看清楚了再撕啊！”可是來不及了，我展開撕成兩半的紙一看，竟是我上午交給王部長的辭職報告，我不解地問：“我的辭職報告怎么在你手上？”

一鳴突然抱住我說：“曉紅，早晨你說要辭職做一個賢妻良母，我還不信；下午王部長把我叫去‘上課’，拿出你的辭職報告說你堅決要求辭職，我才相信你是動真格的。一直以來，我以為你只要事業，把我們的愛情和家庭拋棄了，把兒子當成你前進的包袱，特別是你要把兒子送到寄宿學校，簡直把我的心傷透了，而上個周末你居然連我們結婚十周年紀念日都忘到了九霄云外，這令我殘存的最后一線希望徹底破滅了，也讓我下定了與你離婚的決心。我沒想到，你為了我們的婚姻，竟然可以放棄奮斗多年的事業，我終于看清了我和兒子在你心里的分量有多重。現在我收回離婚協議書，你也收回辭職報告吧。”

我熱淚盈眶地說：“一鳴，只要你不離婚，讓我有一個完整的家，其它的我都不在乎。我知道這些年確實欠你們太多，雖說在事業上我勉強算一個強者，可作為一個妻子和一個母親，我卻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你就讓我辭職好好補償你們吧，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的愧疚。”這不是我矯情，我真是這么想的。我對一鳴說，從前是我疏忽了你們，現在我會竭盡全力去彌補。婚姻是兩個人的事，需要兩個人共同來經營，如果一個人習慣做甩手掌柜，另一個人變成了廉價長工，那不公平，這樣的婚姻是很難維持長久的。

一鳴動情地說：“曉紅，只要你心里有我們，我情愿一輩子做你身后的男人。其實，六年前我放棄那次工作調動，就做好了給你當一片‘綠葉’的心理準備。因為真正相親相愛的夫妻，本身就是一個整體，沒必要計較誰上誰下、誰高誰低，即使低到塵埃里，那也是我的選擇，我無怨無悔。如果你辭職了，也讓我們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了。”

我嗔笑道：“你真的不介意別人叫你‘陳局長的老公’，讓你的大名隱身在我的‘光榮稱號’里？”一鳴坦然回答：“如果說局長算得上光榮稱號，那么‘局長老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稱號，因為它表示不管你的職位有多高，事業多發達，就算你當上了市長、省長，或者聯合國秘書長，你都是我陳一鳴的老婆！我自豪還來不及呢，為什么要介意？”

此時此刻，我深深地感到，我這一生最大的收獲不是擁有理想的事業，而是擁有一鳴誠摯無私的愛。他的博大胸懷更讓我覺得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這次情感歷程，讓我牢牢記住了一個深刻的教訓：一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用心在事業和家庭之間找到平衡點，把婚姻當成事業來經營，讓婚姻和事業同時風生水起，家庭的方舟才能安全地繞過險灘和暗礁，平穩前進。

（責編/方堃）

E-mail:fangkun212@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