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賠償換不回“性”福

一次小小的包皮切除手術，醫院為了創收，竟然給患者增加根本沒有必要的光波治療，由于醫院的一時疏忽，導致患者的“命根子”被烤焦，最終患者的“命根子”被切除，僅剩一厘米。從此，他失去了作為男人的象征和“性”福。

2006年1月16日，憤怒的他把缺德的醫院告上了上海市金山區人民法院，提出了102萬余元的賠償。然而，令患者無法接受的事實是，百萬賠償能換回夫妻的“性”福生活嗎?

包皮切除，小手術釀成大禍根

今年43歲的唐林森，是四川南部縣人，10年前，他來到上海市金山石化地區打工。幾年下來，唐林森已經成了金山一帶小有名氣的建筑老板，有了自己的建筑公司，開著自己的本田轎車，一家人過著幸福的生活。然而，一個小小的毛病，卻把唐林森帶入了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2005年的夏天，唐林森發現自己的下體發癢，且伴有疼痛，當時建筑工地工期緊張，唐林森把看病的事一拖再拖。一段時間過后，癥狀發展到龜頭發炎。

被疾病困擾的唐林森，開始留意起醫療廣告，一家醫院的廣告引起了他的注意，醫院就在金山區，廣告上說這家醫院專治男性泌尿疾病。電視上滾動播出，戶外廣告隨處可見，唐林森終于心動了。

2005年9月2日，唐林森終于鼓足勇氣走進了這家民營醫院。“先生，有什么為您服務的嗎?”兩位護士迎上前來，笑容燦爛。“我那個地方有些發炎了……”盡管唐林森有些吞吞吐吐，但護士心領神會。“請上二樓!”在護士的陪伴下，唐林森來到二樓。

走進門診室大門，里面沒有病人。一見來了患者，坐著的醫生趕忙起身迎了上來，同樣一臉微笑。醫生在經過一番檢查后，確診是因為包皮過長引起龜頭發炎。

隨后的幾天時間，唐林森每天到醫院打針、吊水、配藥……經過6天的診療，唐林森感覺下體腫脹好了許多。惟一讓他心痛的就是醫藥費，僅6天的時間里，他的醫藥費就花去了4600多元!“只要能把病看好，貴就貴點吧!”唐林森安慰自己。

在就診過程中，醫生說：“你的包皮過長，建議做切割手術!做比不做好，這只是一個小手術，做了老婆就不容易生婦科病。”幾位護士也在旁邊勸唐林森。唐林森心想醫生說的總該不會有錯，那就做吧。

9月8日傍晚，唐林森決定去這家民營醫院做陰莖包皮切除手術。躺在手術床上，醫生開始為唐林森的要害部位打麻藥，第一次打麻藥，醫生問：“疼不疼?”

唐林森說：“疼。”

醫生接著又打了一針，問：“還疼不疼?”

“還是疼。”

第三次兩個醫生商量說，麻藥加重一點。幾分鐘后，唐林森說不疼了。醫生就開始用激光切了，大約30分鐘后，手術結束。唐林森下地后去了趟洗手間，小便還算正常。

出了手術室，唐林森又被護士帶進了隔壁的微波治療室。“醫生說你有前列腺炎，做個短波治療很有效果。”護士說。唐林森也就懵懂地跟著進去了。

在微波治療室里，唐林森躺在床上，醫生調整機器，對著唐林森的生殖部位開始“照光”，對好后，醫生馬上就走了。護士說：“你就這樣躺好千萬不能轉動身子，否則達不到效果。”說完，護士也轉身走了。

從開始接受治療到最終離開，手術醫生再也沒有出現過，只有一位護士長中途來過兩次，問唐林森有沒有什么反應，唐林森說沒有，她也沒有仔細觀察傷口。而兩位護士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門口。

一小時照光結束，唐林森再次起身去小便。他忽然感覺下身疼痛不已，而且小便很不順暢。低頭一看，龜頭焦黑，好像燒糊了似的，并且冒出了小氣泡。唐林森立刻到二樓去找醫生，醫生已經下班了。他只能去找護士，可護士是醫生叫來加班的，也急著下班走了。

沒辦法，唐林森只能一個人叫了輛出租車回家。回到家，唐林森睡了一會兒，就被痛醒了。只見生殖部位腫得像個雞蛋，四周還起了水泡。看到丈夫疼得直打滾，妻子李珍也心疼得哭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一大早，唐林森就在妻子的攙扶下走進醫院。當時他兩腳發軟，臉色慘白。

在門診室，手術醫生看了唐林森的下體，頓時臉色大變。只見龜頭左側有一個約為0．8×0．6厘米水泡，內積血；右側龜頭蒼白，陰莖前1／3至1／2表皮蒼白，部分脫皮。

經會診，醫生最終按燙傷處理。敷上燙傷膏、吊完鹽水，唐林森被告知回家休養，進一步觀察傷情。

醫院創收，疏忽大意烤焦“命根子”

回家后，這一夜依然疼得死去活來。忍痛挨到第二天，發現整個陰莖腫大，唐林森急忙趕到醫院，主治醫生卻說沒有關系，只進行簡單清創消毒處理。到第三天仍未見消腫，唐林森再次到醫院檢查，醫生卻說有好轉，未采取任何治療手段就打發他回了家，

9月10日8點多，唐林森夫婦倆見病情沒有好轉，再次找到醫院理論。由于情緒激動，唐林森的妻子和院方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雙方相互推搡起來，驚動了110。

失去了對醫院的最后一絲信任，唐林森林夫婦隨后開始了四處求醫，先后來到復旦大學附屬金山醫院、華山醫院、長海醫院、長征醫院等。然而，醫生看過他的病情以后，都是束手無策，愛莫能助。

9月14日，唐林森來到了設在靜安區中心醫院的全市泌尿科專家會診中心住院治療。唐林森的病情驚動了上海市的泌尿外科專家，上海最有名的多位泌尿科專家、教授專程來到靜安區中心醫院對唐林森進行大會診。一位醫生發出了這樣的嘆息：“我在泌尿科干了這么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嚴重的醫療事故!”

“醫生，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救救我的家!”唐林森每次都這樣哀求醫生。盡管期待奇跡發生，但唐林森的“命根子”最終沒有保住。經過專家的多次會診，確定為陰莖壞死。幾家大醫院的泌尿科專家都認為，必須切除龜頭等被“烤熟”的軟組織，否則壞死部分蔓延擴大，可能危及生命。

2005年10月18日，唐林森接受手術，將被烤焦的陰莖切除。最終，他的陰莖僅剩一厘米。

一次小小的包皮切除手術，卻讓自己從此失去了做男人的象征，原本豪爽豁達的他，變得沉默寡言、脾氣暴躁、敏感多疑起來。每次走在路上，總感覺背后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原來幸福和諧的夫妻生活，從此蒙上了陰影，只要妻子一出家門，唐林森就會懷疑妻子有出軌嫌疑。李珍接個電話，他都要幾次三番地追問是男是女。李珍對唐林森的多疑只能一忍再忍，其實李珍的心里比丈夫更加痛苦，她心中的苦處卻無法向人訴說，經常躲到衛生間里偷偷地哭。

唐林森和李珍正處壯年，都有正常的生理欲求，可是每當欲望從心底燃起，而又無能為力時，唐林森渾身有一種被螞蟻撕咬的感覺，恨不得馬上跳樓。而妻子看到丈夫那雙絕望的雙眼，更愛恨交加，不知道怎么安慰丈夫，只好默默陪著丈夫坐到天亮。

有一天，唐林森去公司的一個工地，中間他想去小便，可附近只有收費公廁，于是想先憋著回公司后再方便。到了中午，唐林森實在憋不住了，就跑到公廁去方便。公廁收費硬幣就跑，只聽老頭在后面說：“看他像個大老板，連五角錢還想逃，真是變態。”唐林森聽到恨不得馬上在眾人的目光中消失。

從此以后，唐林森最怕上公廁，每天躲在家里，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連公司的生意都交給朋友打理。

在治療過程中，唐林森咨詢專家得知，包皮手術后根本沒有必要動用光波治療，直到這時，唐林森才意識到醫院讓自己“照光”是為了能多收錢。

百萬賠償，換不回夫妻的“性”福生活

2006年1月16日，憤怒的唐林森將這家民營醫院告上了上海市金山區法院，并提出了102萬余元的索賠，唐林森的訴狀中，索賠的102萬余元中包括了精神損失撫慰金40萬元。

2006年3月24日，徐匯區醫學會經司法鑒定后，出具了醫療事故技術鑒定書。鑒定書中認為：無慢性前列腺炎的診斷依據而進行前列腺短波治療，屬違反診療常規。醫療事故構成二級乙等醫療事故，醫方承擔完全責任。

2006年7月6日，上海市金山區人民法院對這起醫療事故損害賠償糾紛案件，進行了開庭審理。

在庭審中，原告唐林森始終沉浸在痛苦之中，低著頭，把頭深埋在兩手中間，而他的妻子李珍則坐在他旁邊用手絹擦著眼淚。唐林森在庭上說：“我現在的生活比太監還慘。”妻子李珍說：“老公成了廢人，我也受到了傷害，這輩子恐怕再也無法過正常的‘性’福生活。”

原告唐林森訴說，從2005年9月8日進行包皮環切術至今，原告一直生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中。即使陰莖再造成功，也只是解決外形和排尿問題，卻難以恢復性功能。在原告漫長的幾十年余生中，除非醫學上有突飛猛進的發展，否則原告將無“性”福可言。再說，以后手術的風險也很大，且存在多次手術的可能性，這是一種長期肉體的痛苦，也是無盡的精神折磨。

在庭審中，醫院方對于擔責問題并沒有作過多辯解，而只是在賠償金的數額上不斷和唐林森討價還價。

原告認為，陰莖再造手術至少分三期進行，需要三次手術，術后可能出現尿瘺或排尿困難等并發癥，可能需再次手術，術后數年移植的軟骨可能被吸收需要再次手術植入，醫療費用為17萬元。

被告對此認為，原告的說法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據被告方詢問有關醫療機構，得知做陰莖整形手術，三次手術的醫療費用約為六至七萬元，請求法院對未發生的費用不做處理。

對于精神損害撫慰金問題，雙方分歧也很大。按照規定，醫療事故的精神損失是有相關標準的，但本案原告的損害具有特殊性。

原告唐林森認為，醫療事故是被告醫院方造成的，原告請求賠償的計算標準應以醫療事故發生地標準計算。原告因傷殘減低了勞動能力，原告對此保留后續治療發生費用的訴權。對于精神撫慰金要求支付40萬元，理由是原告目前排尿無法站立，雖已多次手術，但后續治療尚須多次手術，這是常人無法忍受的，即使手術成功也不會恢復性功能。同時，被告醫院的醫療事故破壞了原告的幸福家庭，給原告妻子也造成了傷害，故精神損失最高限額的規定不足以起到安慰原告，也不足以起到懲罰被告，請求法庭給原告的精神多些撫慰。

被告醫院方認為，對原告表示同情。原告的很多賠償項目與現行法律不符，具體賠償及殘疾補償應該以原告戶籍所在地的標準進行計算。對于精神撫慰金法律上有明確規定，不能任意突破，原告精神撫慰金的數額過高，與現行法律不符。

2006年8月2日，在金山區法院的努力下，唐林森和民營醫院達成調解協議：被告醫院方一次性給付唐林森各項損失(包括后續治療費)合計72．9萬元，扣除已支付的4．9萬元，余款68萬元于2006年8月8目前付清(其中10萬元屬人道主義補助)。

對于唐林森來說，這也是一個無奈的選擇。

唐林森的遭遇引起了人們的關注。現在的民營醫院蓬勃發展，走在全國各大城市里，以婦科病和男性病為主打的“特色治療”廣告牌隨處可見，有關人士認為，唐林森事件可以視作是“以械養醫”大背景下“過度治療”的縮影。“過度檢查、不實診斷、過度治療”，這是部分民營醫療機構存在的主要問題。

原告律師認為：“被告醫院作為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療機構，如果其非一味地追求經濟效益，而延長短波照射的時間，如果作為白衣天使的醫生和護士稍有責任心，原告的這次醫療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為了保護當事人的隱私，文中唐林森、李珍均為化名)

(責編／寧克華)

E-mail：nkh2002@vip．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