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浪漫不過高考

1 親戚朋友趕集一樣人來人往，擠滿了本來就不寬敞的屋子。

詩人有些受寵若驚。詩人沒有想到，一場高考竟會讓他如此受人關(guān)注。但是，詩人心里更多的是失落。成為焦點的原因是，他考砸了。

詩人知道，他的成績遠(yuǎn)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好，他掂量過自己有幾斤幾兩。詩人只是一個有理想的孩子，在努力追逐自己的夢。可是，究竟什么時候成為人們心中的“尖子生”，詩人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原本不需要知道，他只要擁著自己的夢就好。

詩人的夢，當(dāng)然是寫一流的詩。詩，那種晦澀難懂的文體，是詩人的最愛。他的喜怒哀樂、他的恨顛癡狂，全憑那些長長短短的句子書寫。在詩里，詩人才能做回真實的自己，不用虛偽地笑，也不用假裝憂傷。

閑靜的時候，詩人會拾起席慕容的禪理或是舒婷的哲意，一遍一遍地誦讀。但是現(xiàn)在，詩人再沒有這樣空閑的時候。詩人現(xiàn)在要讀的，是那些淳樸的農(nóng)民叔伯復(fù)雜的眼神。還有，那些令人背脊發(fā)涼的指指點點。

詩人敏感地認(rèn)為，一場暴風(fēng)雨就要降臨。

2 “有一本書告訴我，四月的下午不要錯過。”

這是老狼的一句歌詞，沒什么特別。詩人卻著了魔地迷戀。詩人堅持認(rèn)為，這句歌詞里隱含著什么玄機。

又是一個四月的下午，詩人在校門口的報亭停下，信手拿起一本書翻起來——對詩人而言，這絕對是一個神圣的時刻——他為自己對夢想的堅持找到了充足的理由。詩人手里拿著的正是他最喜歡的刊物。翻開的那一頁，印著詩人兩個月前胡亂寫下的句子。

的確，四月的下午不要錯過。

大方地給了錢，詩人哼著老狼的歌走進(jìn)學(xué)校。

詩人以為，屬于他的時代即將到來。他沒有看見，校門口的倒計時牌：離高考還有50天。

3 在走廊的拐角處，詩人看到了H。

H是躲在詩人心里的人。

詩人喜歡H，知道的人不多，只有他和她自己。詩人覺得，他應(yīng)該有一份愛情。雖然，他的年齡、他的詩還不足以詮釋“愛情”這兩個字。但是，詩人很自信，因為故事里詩人都會有自己的紅粉知己。

詩人想把喜悅告訴H，他已經(jīng)憋在心里好幾天了。可是，詩人最后還是沒有說。他看到H緊皺的眉頭，就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我們……就要高考了……”

H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詩人聽不明白。其實，詩人已經(jīng)明白，這就叫分手。只是，他假裝不知道。詩人還是努力擠出笑容，像平時和H聊天那樣，始終保持著微笑。

直到H扭頭離開，詩人一直傻傻地笑著。他心痛得忘記了切換表情，或者，他怕卸下笑容后，會有一種叫眼淚的東西雨一樣落下。

4 白天微笑，夜晚流淚。

從H扭頭離開那一天起，詩人便沒有一個晴朗的夜晚。他有的，只是哭泣的詩句。

詩人原本以為，H會成為他詩中的精靈。他會和H完完全全地詮釋浪漫，完完全全地演繹海枯石爛矢志不渝。結(jié)果，現(xiàn)實首先扼殺了他的浪漫。浪漫屬于“詩人”，卻不屬于他。

離高考還有30天。

夜晚流淚，白天微笑。

詩人偽裝的快樂與夕陽同落，真實的悲傷與寒月同升。詩人好像完全忘記了高考這回事兒，只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寫詩。

那些令人肝腸寸斷的句子，他總是在夢里念給H聽。

5 離高考還有15天。

詩人決定做一個新時代的詩人——一個沒有愛情的詩人。

他漠視愛情，漠視時間，漠視一切……

詩人握著手中的筆，瘋狂地寫，一行行陌生的詩句躍上紙端。

6 詩人醒了，在一陣長久的放縱之后。他不允許別人再叫自己詩人，更不允許自己自稱詩人。其實，詩人早就醒了，從H扭頭離開那一刻起。

詩人突然想做些什么，可是，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

雖然一切都只是徒勞，詩人還是撕掉了那本寫滿自己詩句的筆記本，撕掉了自己對H的思念，撕掉了那份不屬于他的浪漫……他還幻想挽回些什么，想重新來過。可惜啊，誰都要面對現(xiàn)實!

高考如期舉行。

7 親戚朋友整齊劃一的搖頭動作，左鄰右舍不謀而合的竊竊私語……這些情景像暴躁的火焰，在詩人眼中熊熊燃燒起來。他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當(dāng)詩人再次睜大眼睛，他看到了父親和母親。他想，這便是暴風(fēng)雨的源頭吧。可是，當(dāng)詩人準(zhǔn)備好承受一切的時候，站在面前的父親和母親卻沒有說話。他們艱難地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定定地盯著詩人一會兒，靜靜地走開了。

暴風(fēng)雨沒有來，詩人的淚先滑落。他徹底明白，原來，現(xiàn)實面前，誰也浪漫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