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紀念語言文字規范化工作50周年,筆者讀了《漢字規范百家談》《簡化字研究》《現代漢字規范化問題》等幾本書,讀了香港《語文建設通訊》等刊物,收獲不小。王鳳陽的《漢字的演進與規范》(見《現代漢字規范化問題》一書)和費錦昌、徐莉莉的《漢字規范的換位思考》(《語文建設通訊》第80期)給筆者的啟發很大。王鳳陽提出的漢字規范方針是“順應文字潮流并為之做疏導工作的規范方針,大統一、小自由的方針”,“疏導的方針就是在保持文字統一的大前提下對各種合理的特殊要求網開一面的方針”。費、徐的文章指出:“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承認社會用字有不同層面的存在,準確確定對不同層面的不同規范要求,有針對性地推行適用于不同層面的規范標準,就能取得漢字規范工作的良好效果?!?/p>
筆者贊成他們的主張,希望正在制定并將要公布的《規范漢字表》在推行漢字規范化、標準化過程中,有一定的靈活性,使更多的人樂于接受和使用 。
從《規范漢字表》課題組的文章《有關研制〈規范漢字表〉的幾個問題》來看,從“簡化字學術研討會”與會代表傾向性的意見來看,將要出臺的《規范漢字表》,對《簡化字總表》是“能不動的盡量不動,以免造成社會用字新的混亂”;對于社會上意見較多的“同音代替”字弊端的解決,只恢復個別的繁體字,其他問題則通過增加注釋或說明等辦法來解決。(以上內容均見《漢字規范百家談》一書 )筆者認為這樣做總體上是對的,主要是吸取了過去的經驗教訓,能保持內地社會用字的穩定。如果按照一些人繁簡一一對應的要求改動《簡化字總表》和制定《規范漢字表》,則需要恢復幾十個繁體字,改變幾十個簡化字的字義和用法,加起來100個左右的常用字要變動,這樣必然引起社會用字混亂,后果不堪設想。但是,我認為,只是對《簡化字總表》進行微調還不夠,應當對各方面的合理意見做出更妥善的處置。
為了完善《簡化字總表》和用簡化字出版古籍而要求多恢復一些繁體字,這樣的意見相當多,呼聲也相當高。例如,香港《語文建設通訊》一再呼吁“應該對一個簡化字對應兩個或多個繁體字的情況進行調整,采取一一對應的方式”(82期),該刊提出在使用簡化字的前提下恢復使用部分繁體字,有為辨別字義的、有為辨別字音的、有為表明情愫的,有為表示傳承的等四項。該刊還陸續刊登了兩份繁簡字一一對應的方案:馮壽忠的《談非對稱繁簡字的調整》(65期),賴國容的《解決繁簡字自動轉換——具體建議與方案》(77期)。又如,國內的《簡化字研究》(史定國主編)一書中,有連登崗的《﹤簡化字總表﹥歸并字代替字研究》一文 ,提出丑醜、斗鬥、發發髮等26組歸并字和代替字應當調整(147~149頁);張力偉的《古籍整理與簡繁字的調整》一文中, 建議“部分新印古籍時恢復使用的繁體字”,有後、榖、鍾等20個字,并提出“做成一種附表或規定為在需要區別的情況下使用,似乎比直接恢復更為合理”。( 226頁)這類的意見還很多,不再列舉。
早在1992年,王鳳陽指出 :“若網開一面,翻印古籍允許將在古代常用易混的現代歸并字還原,所分的不過是‘后後’‘里裏’‘征徵’‘斗鬥’‘幾幾’‘谷榖’‘余馀’‘發髪’等二三十字,獲得的卻是可以用簡化字(特殊需要除外)去翻印古籍古文的巨大效果?!保?見《現代漢字規范化問題》30頁)
筆者贊成王鳳陽和張力偉的意見,希望我國的漢字規范工作有適度的靈活性。除了全社會共同遵守的規范《規范漢字表》之外,建議擬訂“出版簡化字古籍所用繁體字表”,作為《規范漢字表》的附件,也是漢字規范的組成部分,明確只限于古籍、古文使用,通用的現代白話文不能隨便用這些繁體字,要求印刷出版守住這一條。上述這份“繁體字表”收的字,要根據實際需要嚴格篩選,不是有人提出就算數的。估計在三十個左右。有了這份字表,解決了古今文字溝通的問題,一方面滿足了用簡化字閱讀研究出版古籍的需要(當然,得到批準,古籍還可以全部用繁體字出版),使內地用字情況保持穩定,另一方面也使得港、臺和廣大海外華人更容易接受簡化字,使全世界華人的語言文字生活達到和諧的地步,為今后的書同文打下基礎。
在《簡化字總表》之外、現在社會上流行的簡體字(也有“二簡”中的字),即成熟的卻未被當作規范的字,如歺(餐)、(藏)等等。這類字有群眾基礎,也有一定理據,你不承認它,可它卻在流行,使漢字規范工作被動。建議把這類字搜集起來,加以整理作為二級規范字。可以單獨擬訂一個《二級規范簡化字表》,作為《規范漢字表》的附件,明確規定使用范圍,要求印刷或鄭重的場合用規范字,手寫或一般場合可以用二級規范字,這件工作如果做得審慎嚴格,會受到歡迎,并可以避免滋生異體字。常用字中還沒有簡化的、筆畫多結構繁的字,人們總是要想辦法把它簡化,這是漢字簡化的規律。不能因為有“二簡”的失敗,就不再做搜集整理簡體字的工作了。
陳章太1992年發表的文章《論漢字簡化》中說:“現行漢字中還有一些使用頻率高筆畫繁的字沒有簡化,這不符合社會和科技的實際需要。如中國國家標準《信息交換用漢字編碼字符集·基本集》收入的6763個通用漢字中就有138個字因結構、筆畫繁難而不能在15×16的點陣字形中使用,如量、膏、酬、矗等。”近年來,陳永舜的文章《信息化需要再簡化一些漢字》(見《簡化字研究》),提出要簡化上述那138個“電腦字”。王鳳陽也說:“我們還有數以百計的社會高頻字、行業高頻字、地區高頻字沒有簡化,它們是在全國各地、各行業滋生新簡字的源泉?!保ā冬F代漢字規范化問題》29頁)有滋生新簡字的源泉,就會有群眾不斷創造的新簡體字出現。
進入信息化時代,國家主管部門不妨采取積極主動的措施,加強調查研究,首先搞清楚,在電腦普及的時代,“滋生新簡字的源泉”的性質有沒有變化?是什么樣的變化?然后搞清楚現代漢字常用字中究竟還有哪些需要簡化,列出清單。不妨根據已往漢字簡化的方式方法擬訂出簡化方案,廣泛吸收群眾意見,等待合適的時機試點、推行,這樣做可以使簡化漢字達到相對完善的地步。當然,決不能操之過急。上述做法不過是展望一下未來,為的是做到心中有全局。這還是必要的。
總之,筆者提出的完善簡化字的路徑是:對現在的《簡化字總表》只作微調,不作大的變動;擬訂“出版簡化字古籍所用繁體字表”,作為研究學習古籍之用;擬訂“二級規范簡化字表”作為非正式場合和手寫之用;調查研究還需要簡化的常用字,研究完善漢字簡化的問題。這些做法,照顧到不同層面的需要,體現以人為本的精神,但并不影響漢字有統一的規范,實現的是用字的和諧統一;對于漢字的簡化和規范,要看到現在各方面的問題,適當解決;又要看到將來的發展趨向,有適當的對策,這才是實踐科學的發展觀。
(張育泉,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