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文中,魯迅回憶初見三味書屋書房時寫道:“中間掛著一塊匾,道:三味書屋;匾下面一幅畫,畫著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樹下。”“三味書屋”匾下緣何畫鹿呢?
這還得從《詩·小雅·鹿鳴》說起。這首詩描寫了周初社會繁榮時期的貴族盛宴賓客、賞賜有功的場面,表達了對賓客品德的贊美和燕樂嘉賓之情,進而成為奴隸主貴族朝會宴饗的樂曲。《詩序》說是宴群臣所用的樂歌,是貴族的宴會詩。后來,這首樂歌便在奴隸主貴族、封建官府宴席上流行,用以歌功頌德。
到了唐代便有了“鹿鳴宴”。即鄉舉考試以后,州縣長官宴請得中舉子的宴會,因在宴會上也歌《詩·小雅·鹿鳴》,故名。《新唐書·選舉志上》載“每歲仲冬……試已,長吏以鄉飲酒禮會屬僚,設賓上,陳俎豆,備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宋殿試文武兩榜狀元設宴,亦稱鹿鳴宴。明清沿此,于鄉試放榜次日,宴請考上的舉人和內外簾官等,歌《鹿鳴》,作魁星舞,也稱鹿鳴宴。鹿鳴宴上歌《鹿鳴》,贊美舉子佳才,慶祝科舉及第;作魁星舜,擬魁星菩薩獨占鰲頭之姿,預祝新科舉人大魁天下,獨占鰲頭。
于此,《鹿鳴》之歌由用于奴隸主貴族、封建統治階級宴會之歌功頌德,演變為封建官府宴請舉子的專門宴會的仁題歌。“鹿鳴”一詞遂有科舉及第、科場得意之意。如明清筆記小說《平山冷燕》第十八回:“明日鹿鳴得意,上苑看花,天子定當刮目”,把科場得意稱為鹿鳴得意。場屋一帆風順,則稱為鹿鳴僥幸,如明葉憲祖《碧蓮喬符》第八折:“吾本章斌名姓,鹿鳴僥幸居先”。清《儒林外史》稱科場亦有以鹿鳴指代者。封建社會還以“鹿鳴”喻文,“鷹揚”況武,如太平天國洪仁纖《干王洪寶制》,“況我真圣主文武同科,鹿鳴與鷹揚并重”。
綜上而推之,畫中之鹿,寓含了對學子們“鹿鳴”得意、科舉及第之期望,“鹿”“祿”諧音,科場得意,自然祿(鹿)在其中了:又鹿作伏狀,“伏”“福”諧音,那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占樹一卜”當寓意福祿得兼,鹿之肥大則預兆福祿滿盈。匾下畫鹿,含蓄地為莘莘學子們提出了求學的目標和努力的方向,勉勵他們勤奮攻讀,學有所成,將來科場得意,仕途通達。若把匾、畫及兩旁對聯合而索其意,則更易參悟。“三味書屋”之“三味”何謂?壽鏡吾主子壽洙鄰認為:“讀經味如稻梁,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 三味”即讀經、史、諸子百家之味。 “三味書屋”匾額兩旁的柱子上有一副對聯:“至樂無聲唯孝弟,太羹有味是詩書。”下聯“太羹”是不摻任何調料做的羹,以喻一般人覺得枯燥無味的詩書之味;“太羹有味”,即要從無味中讀出深味、至味。匾和聯明確了學子們豐富的學習內容和至高的學習要求。
由此可見,三味書屋的匾、聯、畫蘊意一致,畫為中心,因畫題匾,以畫作聯,勉勵學子,實在用心良苦。
(徐德湖,江蘇省興化楚水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