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儒學開山鼻祖、東方教育“形象大使”孔子如果活在當今時代,想評職稱,即使“混”個講師,恐怕也不夠格。且不說領導關系,也不說論資排輩,就是教科研成果這一硬杠,都會讓孔老夫子遺恨一輩子。誰讓你的教育觀散在《論語》字里行間,而規范的學術論文一篇也沒有,更談不上專著了。量化考核結果,教科研只能算零分,想評職稱自然是癡人說夢了。
孔子自然不明白眼下應趕的“新潮流”:第一、學術論文要注“水”長“膘”,長篇累牘。字數不足只能顯示自己淺薄,文字短小不足以表現自己博學。只言片語只能是街頭巷尾黃口小兒閑扯,會貽笑大方。第二、學術論文要“淺”入“深”出,故弄玄虛。大白話是下里巴人,不登大雅之堂,即使淺顯的道理,都需深奧的包裝;讓人看得云里來霧里才是高明。比如“賞花”要說成“調動主體感知力、想象力,使自我視覺內在的審美能力與植物的生殖器官的外延部分緊緊擁抱,相互愉悅”;千萬不要把“收到了消化系統內食物匱乏的信息”說成是“饑餓”。第三、學術論文要術語堆砌,名詞爆炸。言必稱“理念”,“取向”、“解構”滿天飛,外加一些“熵”、“場”,讓人覺得玄而又玄,追問作者自己,往往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列舉特征,就是指向性、多極性、公眾性、超現實性、時空具體性——給人的感覺是“性泛濫”。教科研的文風是越高深越高明,生造詞匯的堆積,時髦理論的復述,宏大體系的構建:讓人讀不懂的同時感到自卑。
趕“新潮流”者不明白,讀者是作者的上帝,而不是“忽悠”的對象,平白易懂的語言、淺顯扼要的表述才是對“上帝”的尊重。趕“新潮流”者不明白,文章太象文章就不象文章了,只能放到歷史的博物館里,作為腐朽文風的代表與黨八股洋八股新八股一起陳列,供人參觀之用。他們自以為,自己才是上帝,讓你看不懂使你成為其敬畏者。魯迅先生對文學青年告誡得好:“一條小溪,明澈見底,即使淺吧,但是卻淺得澄清,倘是爛泥塘,誰知道它到底是深是淺呢?也許還是淺點好。”他們還自以為新銳少壯,其實,封建社會那種“使僻事,繪隱語;詞需累詮,意如商謎”的艱深晦澀之作早已是汗牛充棟。
至于為什么要故作艱深呢?我想,除了唬人外,一方面可掩蓋自己思想內容的蒼白,正如蘇軾所言“揚雄好為艱深之辭,以文淺易之說;若正言之,則人人知之矣。”另一方面,功利所為,目前中學教科研成果評價,二千字以上的論文才算一篇,大學碩博士學位論文字數則要翻四五番。若是同時拿某些碩博士學位論文和中學語文教育專家數百字一篇的教學隨筆到書店里賣,可想而知,一邊或許是無人問津,一邊則可能是門庭若市。若剔除曲高和寡因素,剩下只能是腐朽文風使然。
那么,語文教師最恰當的科研表達形式是什么呢?還是讓我們看看柏拉圖,看看盧梭,看看蘇霍姆林斯基——讓我們讀讀孔孟,讀讀葉圣陶,讀讀陶行知——他們的名著是多么地深入淺出,多么地平易樸素,而平易樸素中卻蘊涵著真正的深刻。同時,讓我們看看李鎮西,看看王棟生、看看袁衛星——他們給我們的啟示是除必要的學術論文外,小說、詩歌、雜文、隨筆等各種生動活潑的文體是語文教師科研表述的更佳方式。因為語文之所以是語文,它更多的是實踐的而不是理論的,是形象的而不是抽象的,是感悟的而不是實證的,所以,科研成果的表達形式也是多樣的而不是單一的,是活潑的而不是枯燥的,是自然的而不是硬湊的,它不肯皖全套用理科模式。
作為一名語文教師,除弄幾篇規范的學術論文評評職稱外,教科研成果還可表達得更自然、更樸素、更詩意。
(泮慧敏 陳紹群,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