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文學書 走出去難題

策劃：林曉芳

采訪記者：林曉芳 繆立平 王化兵 韓 陽 楊 嘉

執筆：舒童

最近幾年，文學類圖書占國內零售市場銷售比例，以及在排行榜榜單上始終名列前茅，不僅出現了一些紅遍大江南北的超級暢銷圖書，而且個別國產原創文學暢銷書開始走向海外諸多國家。尤其是2005年《狼圖騰》創造的110萬美元版權利潤，足以令人不禁嘖嘖贊嘆。其實文學書版權貿易成功，不僅僅在于其獲利多少，更深層次的意義是，它是弘揚民族文化、將本國文化植入世界文化的土壤之中，獲得文化認同、促進各民族各國之間溝通交流的最好形式。人民文學出版社退休編輯程文借用一位名人的話“一本文學書相當于一個外交大使”，他認為，“一本影響大的文學書，十個大使也比不上”，此語更讓記者確信策劃此次文學書“走出去”選題的必要與緊迫。

在當前全球都在積極推動文化創意產業之時，文學書作為影視劇、動漫、游戲、演藝等文化產業的母本，它的走出去對于相關文化產業的走出去有著先行者的相同力量?；谏鐣б媾c經濟效益的雙重目的，文學類圖書的版權貿易值得格外關注。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文學書在版權輸出中份額并不大，走出去的難度也遠遠超出其他類別的圖書，對翻譯、編輯的難度以及其他方面的要求之高，經常令雙方望之卻步。

隨著中國經濟的崛起和文化交流渠道的通達，越來越多的國外出版商逐漸看好中國圖書版權。每年BIBF是世界出版人士的版權貿易盛宴，當一些國內出版人士逐漸冷淡BIBF的今天，卻有越來越多的國外出版商，對這個會議表現出更多的興趣和熱情，并且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據BIBF組委會人士介紹，今年將是國外出版商參展、參觀人數最多的一屆。而今年主賓國俄羅斯更是不惜財力、人力，俄羅斯知名的詩人、作家也積極地與中方作家協會、現代文學館、人民文學出版社合作，參與到俄羅斯文學的推介活動當中。

在BIBF召開之際，我們就文學類圖書以及俄羅斯文學的版權引進與輸出，采訪了國內主要文藝出版社相關人士、版權局負責人和一些國外出版專家，旨在為促進中國文學圖書走出去，起到推手的作用。

文藝類出版社版權書銷售調查

從國內文藝類出版社整體來說，除了人民文學出版社有了突破性的發展之外，其他的文藝類出版社雖然都有所進步，但都沒有太大的跳躍，從這些出版社的造貨量上（見圖01），多少可見一斑。

目前，文藝類出版社難以突破的節點主要集中在幾個方面:一是找不到規模化運作出版的良方;二是缺少技術型編輯人才;三是缺少品牌產品;四是市場經營不成熟。

雖然文藝類出版社面臨很多困難，但多數出版社都在努力尋求突破節點的方法，引進和輸出文學類圖書版權就是很多出版社一直嘗試的手段之一。

在我們采訪的多家出版社中，只有譯林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和上海譯文出版社三家設有獨立的版權部門，多數出版社版權事務都由總編室等部門兼管，同時專職做版權貿易的人員也不是很多，更多是類似于編輯這樣身份的出版人士，兼任版權事務。

版權圖書給文藝類出版社帶來的收入，各個出版社的情況不一，有些出版社的版權書在出版社的銷售中舉足輕重。版權輸出的收入，在國內出版社的總體收入中雖然微不足道，但從發達國家的版權貿易成長史來看，正好說明此塊領地在國內出版界有巨大的商機。

人民文學出版社，每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銷售占社總銷售比例約為25%，輸出的文學類版權書銷售占社總銷售比例約為1%，版權書銷售每年占社總銷售26%。

作家出版社，引進的文學類品種占總品種比例是10%～20%，初步估計每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的銷售額，基本上接近國內原創作家作品的銷售額。

譯林出版社，每年引進和輸出文學類品種占總品種10%，引進文學類版權書的銷售額，約占出版社總銷售額8%～9%，版權輸出收入則微乎其微。

長江文藝出版社，每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約占出版社總銷售的3％。

上海譯文出版社，每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占出版社總銷售30%，而輸出文學類圖書收入則基本上沒有。

引進與輸出的反差

據國家版權局數據，2005年我國圖書版權引進9328種，版權輸出1434種。多年來，我國圖書版權引進與輸出數量比例嚴重失衡，造成了不正常的版權貿易現象。出版社引進的多為歐美日等經濟發達國家的圖書，近兩年，由于受到韓國影視作品的影響，韓國圖書，特別是韓國的影視文學圖書，開始被國內出版界大量引進。2005年，韓國一躍成為繼美、英、日之后的第四大版權引進國家（見圖02）。版權引進最多的省市，仍是北京居首位，上海其次（見圖03）。

引進版權的圖書幾乎涉及圖書所有類別，但更多的主要集中在經管類、少兒類、科技類和文學類等。文學類圖書雖然不是引進版權品種最多的，但卻是對大眾讀者影響最廣的。

國內版權輸出相比引進可謂小巫見大巫，而且輸出地以同根華語文化地域居多，如港臺地區，新加坡地區等等;非華語地區圖書版權輸出以韓國最多(見圖04）。其中僅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輸出到韓國的就有99種，各省市的版權輸出情況各自不同，北京和上海兩個地區的版權輸出排在前兩位（見圖05）。

從圖書輸出版權類型來看，主要集中在中國傳統文化、漢語學習、中醫、體育、養生等傳統文化方面，其中輸出增長最快的是漢語語言類圖書。

前幾年國內文藝類出版社，既不是版權引進很多的出版社，也不是版權輸出較多的出版社。但近幾年，國內文藝類出版社的版權引進和輸出，都有明顯的增長趨勢。

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至2005年，五年引進、輸出的圖書種數相應為:2001年71、57種，2002年78、21種，2003年72、11種，2004年60、11種，2005年80、18種。其中五年來引進俄羅斯圖書20余種，每年引進品種約占社總品種比例的15%。引進版權以小說為主，版權輸出地主要有韓國、日本，以及中國香港、臺灣地區。

江蘇文藝出版社，近5年版權輸出20種，引進接近100種。引進與輸出的圖書主要是傳記、散文和長篇小說，以及影視題材作品。

作家出版社，近5年，引進的文學類圖書有20種，輸出2種，引進的文學類圖書，有大型漫畫類圖書，如韓國漫畫《古希臘羅馬神話》;有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的圖書，如伊姆萊的《命運無常》等等。

譯林出版社，每年引進文學類作品約占總引進品種的8%～9%，輸出很少，輸出地主要是臺灣地區。

世界知識出版社，引進版權書多為少兒類圖書，2004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16種，占當年總引進品種36%;輸出文學類版權書1種，占當年輸出總品種的30%。2005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12種，占當年總引進品種的28%。2004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有:《1%的戀愛機會》、《堅定不移—努喬馬傳》、《禁忌》、《白雪公主》、《灰姑娘》、《杰克和魔豆》、《阿拉丁》、《丑小鴨》、《大灰狼和七只小羊》、《三只小豬》、《小木偶奇遇記》、《孫悟空》、《寓言故事》、《狼的誘惑（繪圖本）》、《賴斯的故事》;輸出文學類版權書有:《肇星詩百首》。2005年引進文學類版權書包括:《LULU系列》、《西方壞女巫》、《女巫之子》、《女孩與郁金香》、《魔鏡》、《迷失》。

上海譯文出版社，每年引進圖書約150種。近7年共引進俄羅斯圖書24種，每年引進約3種。每年引進文學類品種，約占出版社引進圖書總品種的50%。版權輸出中，文學類圖書基本沒有。引進的文學類圖書以小說為主。

長江文藝出版社，2005年引進文學類圖書36種，俄羅斯圖書版權1種，《好的斯大林》。

為文學書版權輸出支招

據國家版權局數據顯示，2005年，國內文學類圖書在所有圖書版權輸出類別中，排在第四位，為162種，占總的版權輸出的11%（見圖06、01、08），相比引進的文學類圖書版權，實在是有些少。

文學類圖書版權輸出有它的特殊性，政府正在采取著一系列政策和措施，以改變目前文學類圖書版權輸出的尷尬處境，國內外出版人士又是如何看待中國文學作品的版權貿易？

江蘇文藝出版社副社長沈瑞認為，目前，國家對版權輸出支持力度已經很大了，文學類圖書版權輸出困難，主要是國內出版人士不了解海外圖書市場，不知道什么圖書會受當地讀者歡迎。有些書在國內銷售很好，但海外出版商就不感興趣，像池莉的書，國內暢銷，但版權銷售并不好。此外，在版權貿易中還有一些操作上的不便，出版社沒有外匯賬戶，資金往來特別麻煩，例如香港一家出版社要匯外匯過來，我們只能申請一個個人外匯賬戶，先轉到個人賬戶，再轉匯給作者，當然，這種操作既不規范，也很麻煩。我們想以出版社身份，單獨參加港臺地區展會手續很繁瑣。此外，文學作品翻譯難度大，國內外評價標準不同，地域文化差異大，現實題材的文學圖書，國外讀者閱讀起來有一定困難。如今，現代作家自身水平也達不到較高水準，像林語堂的書在海外就很受歡迎，而現代作家能達到他的造詣的并不多，所以文學圖書走出去的難度，要比其他類別圖書困難大得多。

作家出版社總編室主任劉方認為，文學類版權書在引進與輸出的過程中，整個出版行業熱衷于參照排行榜和知名度，缺少對國內國外出版業和讀者閱讀的深入分析。國內圖書譯介出去之后，面對的讀者也大多是海外華人。解決圖書版權貿易窘境的手段是，出版業應開拓眼界，認真思考、研究出版深層癥結，面對市場，把握讀者脈象。國內整個圖書行業，文學版權書的輸出大概不到2%～3%，管理部門應組織出版界人士交流心得，構建有效平臺，因為整個出版業，對文學版權書的輸出都缺乏經驗。此外，出版社缺乏一個合適的平臺將自己的圖書譯介出去。主管部門應重視文學版權書的輸出問題，簡化手續。劉方表示，他非?？春梦膶W作品版權輸出，一方面中國經濟強國的位置已經日益明顯，國外人士對中國有興趣，作家社就有很多知名作者，被推薦到國外出版界，但因為翻譯的問題，諸如法語、德語、西班牙語，甚至日語等的翻譯都有很大的難度，所以很難輸出到國外。

人民文學出版社版權部陳旻認為，版權輸出的地域特色十分鮮明，輸出到海外的圖書，尤其是輸出到歐美國家的圖書，還處于一個十分尷尬的地位。港臺地區與我們有著共同文化淵源，其市場接受更為容易;另一方面，圖書版權輸出作為文化產業走出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受國際文化、經濟乃至政治等大格局的影響之深是顯而易見的。這就決定了我們的圖書要輸出到國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尤其是對人民文學出版杜這樣一個以出版文學讀物為主的出版社來說，面對現在以英美為主體的強勢英語文化，在歐美暢銷小說鋪天蓋地席卷國內圖書市場的時候，要讓國內的文學作品走向世界，面對的困難更是多出許多。語言的差異自不必說，文化、審美、閱讀習慣等等差異，這些都是需要我們認真思考的問題。

此外，近年來，隨著作家權利意識的不斷覺醒，越來越多的作家在作品的海外出版權上顯得越來越慎重，輕易不會將權利轉讓給出版社。此種限制，使出版社在作品的海外輸出中，經常處于尷尬境地，這一現象，在知名作家中尤其明顯。出版社由于經常與海外的出版機構以及版權代理人聯系，對海外的相關出版機構也比較了解，合作也較為規范，這是出版社開展版權輸出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如何將這種優勢讓作家了解，將優勢轉化為實際成果，也是出版社需要思索的問題。

譯林出版社版權部趙薇認為，中國文化和外國文化有差異，中國讀者和外國讀者閱讀口味不同，所以很難打開市場，比如外國的兒童讀物多以圖為主，而中國的兒童讀物多以文字為主。同時，國內圖書版權輸出，缺乏總體策劃。在圖書版權貿易中，如果沒有利潤，出版只是為文化交流作貢獻，這種沒有經濟效益的版權交易過多，出版社則難以承受。解決目前版權困境的手段，最好是與外國出版社合作出版，鼓勵外國漢學家翻譯中國文學作品，現在國家雖然對翻譯有資助，但支持力度還是有些不夠。

世界知識出版社版權相關人士認為，如果國家能設立文學類圖書輸出版權基金，為版權輸出提供資金支持，則有利于推動我國原創文學作品走向世界，讓更多的外國讀者有機會通過閱讀文學作品了解中國。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升、對中國的關注日益增強、出版質量的不斷提高，以及各方的不懈努力，相信版權輸出會有光明的前景。

中國文學走出去前景美好

韓國出版學會會長李鐘國:近幾年，中韓文化交流活動頻繁，中國很多出版物都被翻譯成了韓文作品，一些中國版權書在韓國銷售非常好，像中國著名作家巴金的作品，中國古典作品羅貫中的《三國演義》翻譯成韓文出版后，都深受韓國民眾的喜愛。目前，韓國主要的讀書群體是青少年，如果把中國優秀的針對青少年閱讀的文學作品介紹給韓國，應該有較大的市場空間。

日本講談社(北京)文化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劉岳:整體來看，中國文學作品翻譯成日文在日本出版的不是很多，但還是有一些中國文學作品被日本引進出版，如文學大師魯迅先生的作品，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以及當代作家莫言的作品，在日本都有很好的銷售業績，當然，不可否認，多數中國文學版權書，銷售得并不理想。此外，一些中國當代網絡小說，也深受日本青年讀者喜愛。最近，在中國很暢銷的小說《狼圖騰》，我們已購買了版權，即將出版日文版本。

中國文學書難以走進日本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語言障礙，我們社的編輯沒有人懂中文，這對了解中國圖書，形成了很大的隔閡。另一個原因是文學版權書制作成本較高，在日本，一本版權書單是版稅和翻譯費就占一本書成本的12%左右，而且中文文學書翻譯難度很大。

講談社出版了很多中國方面的圖書，主要是政治和經濟方面的圖書，這些書除了引進中文書版權之外，還有很多是我們直接約中國學者寫作，然后在日本出版，沒有引進版權的環節，中文文學圖書目前還沒有這樣操作的作品。

現在，多數人認為版權貿易流動的形式是:經濟發達國家的圖書版權，流向相對落后的國家。一個國家整體的發展狀況，對這個國家的文學作品能否受異國他鄉的讀者歡迎有一定的影響。

中華版權代理總公司歐美業務主管門荔荔介紹說，國內出版社對于本社圖書的宣傳介紹不到位，國外出版社經常在拿到樣書后，覺得網站和媒體的一些宣傳與書的實際內容或風格不符，放棄購買的情況很常見，所以希望出版社能夠實事求是地宣傳介紹自己的圖書，另外，提供盡可能多的內容給外國客戶，方便其全方位了解我們的作品。比如說通過掃描一些書的內文進行選載、撰寫書評等。而在國外主流媒體主動進行宣傳的出版社很少，這是出版社輸出版權的一大弊端。酒香也怕巷子深。

國務院新聞辦和新聞出版總署推出了“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提供翻譯費資助。這從一定程度上能緩和版權貿易逆差問題，但我認為，政府應該從宣傳上下手，多介紹些國內的優秀作品，通過各種渠道，比如在網上以及一些主流媒體上，對書的封面、內文、作者等盡量詳細介紹。另外出版社也應該在圖書的裝幀設計方面多下工夫，因為曾出現過這樣的事情，國外的出版社在臺灣看到一本版式和內容都不錯的樣書，想要購買版權，但是通過了解，原權利人是中國大陸的某出版社，但是外方在看到原權利人提供的樣書后，放棄購買，因為大陸的書內容不錯，但是和臺灣的繁體字版相比較，只有文字，沒配圖，版式也不理想。

資料鏈接：政府大力推廣中國圖書走出國門

贈書:今年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已決定將各出版單位的推薦圖書作為向國外贈書的基礎書目，在征求受贈方意見后，向美國、加拿大、巴西等70個國家的100家圖書館贈書２萬冊，在俄羅斯、韓國、越南等10家圖書館開設“中國之窗”，贈書量達３萬冊。

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2005年７月下旬，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與新聞出版總署聯合發布《“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實施辦法》的通知，對購買或獲贈國內出版機構版權的國外出版機構進行翻譯費資助。目前，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與英國企鵝、日本東方書店、澳大利亞多元文化、美國Eastar等10家知名出版機構簽署了300多萬元人民幣、出版179種中國圖書的協議。

2006年政府下半年工作重點:

① 在完善推薦圖書申請、評審工作的程序和機制的同時，還要積極與中國作家協會、中國社會科學院等單位建立合作關系，擴大中國圖書的入選范圍，提高中國圖書的代表性和權威性。

② 組織推薦圖書參加國際書展，編印制作《2006年“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推薦書目》，通過我駐外使領館、國外出版和發行機構、各國駐華使館等渠道開展對外推薦工作。

③ 組織“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工作小組成員單位出訪，參加國際書展，考察國外類似計劃的實施情況，向國外出版機構宣傳介紹“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和推薦中國圖書。

④ 在贈書方面，繼續完成既定的贈書目標，同時完成首批“中國之窗”專室或專架的建設工作。把“中國之窗”打造成一個圖書實物出口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