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麗的連衣裙

林　藍

“你想干什么?”在兩條大街的交叉口，我厲聲責問一個瘸男人。

剛才我在珠光大街閑逛，無意中發覺這男人一拐一瘸地跟在我身后，一直躲躲閃閃地與我保持著幾步距離。我有些害怕，于是緊走到燈光明亮的大街口，突然停住猛地轉身，厭惡地面對這個瘸男人。

瘸男人沒有料到我這一手，猝不及防地將剛伸出的一條拐腿收回，驚愕地張大丑陋的嘴巴，結結巴巴地說：“姑……姑娘，我只是想看一看……你身上的連衣裙……我……我也想做一件這樣的。”

“神經病!”我低聲罵了一句，準備走開。

瘸男人露出焦灼的神色，急忙說：“我在大街上找了好幾天了，你這件連衣裙最漂亮、最適合，請姑娘明天借我一天。”似乎怕我猶疑，他伸出一根手指，莊嚴地補充：“只借一天!”

好奇心使我作出了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的決定，答應了他的要求。

第二天，我按照瘸男人告訴我的地址找到的是一家裁縫鋪。與許多普通的家庭小作坊差不多，這家鋪子坐落在一條小巷口，前廳是店堂，后部分隔開了作了居家。“原來是這樣!”我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輕松地打量起來。店堂掛著十來件男女成衣，案板上堆著一疊裁好的布料，地上散落著廢料碎布，門口放著兩個模特塑體。這些都是別的縫衣店鋪都有的，只是廳右上角放置著一尊維納斯塑像，不知是主人的有意安排還是出于偶然，隱約透露出這個殘疾人對生活和美的熱愛。

傍晚，我路過裁縫鋪，順道去取我的那件連衣裙。

瘸男人歸還連衣裙時，高興地說：“謝謝你!謝謝姑娘幫我完成了一個心愿!”他又高興地將他的妻子拉出來，“今天是她的生日，我說過要送給她一件最珍貴的禮物的，就是這件連衣裙。”

這件連衣裙與我的那件的確非常相像，但在右胸口上精心繡了一朵珠花，更顯得飄逸秀美。我不由得暗暗贊嘆。

女人笑得合不攏嘴，摸著身上的連衣裙開心地問：“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綠的還是紅的?”又高興地朝我問：“姑娘，你看穿在我身上真的很漂亮、很好看嗎?”

我的心猛地一顫，暗暗叫道“她是盲人!”

盲女人看不見我這瞬間的復雜表情，她歡樂地轉動著灰暗無光的雙目，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瘸男人也沒有注意到我的神色，開心地回答妻子的問話：“是紅的，紅得像6月的美人蕉，像3月的杜鵑花。”

他說著攙起快樂的女人朝大街走去，朝酒店預訂的生日宴席走去。一街燈火中飄動著這件夏天里最美麗的連衣裙。

劉云／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