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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1976:閉合與開啟的國門

2006-12-29 00:00:00
世界知識 2006年13期


  受訪人:牛軍 章百家 李丹慧 徐焰 劉江永 李群英
  采訪人:徐波
  
  “中華第一街”北京長安街,過去被稱做“十里長街”。隨著城市的發展,她正在不斷延伸,快要變成“百里長街”了。
  
  沿長街東行,進入北京的東部門戶通州區。通州區與北京市區交界處的通惠河上,橫臥著一座雄渾古樸的長橋,這就是與京西的盧溝橋齊名的八里橋。1860年,僧格林沁率領蒙古騎兵以血肉之軀在這里與進攻北京的英法聯軍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義和團又在這里與侵略軍展開激戰。在這兩次戰役中,八里橋一失守,北京即告陷落。在日本侵華戰爭中,通州更是日軍威脅和侵入北京的重要地段。早在盧溝橋事變前,日軍就在通州大量駐軍。
  從八里橋向東不遠,就到通州張家灣鎮。這里也是當年清軍抗擊英法聯軍的戰場。此間有一清幽院落,常有外交官和專家學者聚集其中,研討國際形勢和外交政策。院外數百米處有一小山,林木蔥郁,水塘環繞。研討之余,大家常來此處散步小憩。京東一帶一馬平川,此處何以山包兀立?有知情人告知:原來這里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之交修建的一個地下防御指揮工事。
  在工作人員帶領下,通過一個不起眼的厚重的小門,可以進入山體內部。狹長的通道兩側,分布著一個個小房間,據說分別是指揮室、機要室、通訊室、休息室、醫療室、食品供應室……
  其實這個防御指揮工事只是一個縮影。當時中國內部還處于嚴重的混亂和動蕩中,但全國各地都在防御外來威脅的口號下掀起了建設大大小小的“地下長城”——各種人防工程的浪潮。許多從那個年代走來的人都有過“挖防空洞”和“鉆防空洞”(進行防空演習)的經歷。許多大型工程至今仍是國家機密,人們只能從一些照片、從有幸進入過的人的講述和當年一些美術作品中去猜測內中的情景。而一些地方性的人防工程在事過境遷后要么封閉起來,要么挪做他用了。就在不久前,北京的媒體還報道了市內某區人防工事開辟為旅游景點的消息。據報道,該工程建于1969~1979年間,全長30余公里,可容納30余萬人,工程量巨大,設施齊全,有炮兵陣地、防化學武器室等,墻壁上“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備戰、備荒、為人民”的口號仿佛使人們回到了過去……
  在張家灣回顧40年前的歷史,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山雨欲來風滿樓”,“黑云壓城城欲摧”,這是當時判斷外部局勢時常說的兩句話。用馬小軍教授的話來說,一時之間,中國人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已尷尬地陷于腹背受敵之境,中國似乎再次面臨著近代以來曾經面臨過的民族存亡危機。英法聯軍、八國聯軍和日本帝國主義的威脅似乎正在重現。“要準備打仗”,一時成了我們的指導思想。本來,1954年日內瓦會議以后,中國的安全環境已經得到了根本改善。在東北和西北邊疆,由于有中蘇同盟的保障,中國幾乎沒有任何安全方面的壓力。為什么到60年代中期,中國的安全環境迅速惡化?……
  原因太復雜了。學者和外交家們正在對那段歷史進行深入的研究,發表了相當數量的成果,但是要把問題說清楚仍很不容易。
  2006年6月15日,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在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第六次會議上提出建議:努力把本地區建設成為一個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地區。此時齊聚上海的不僅有上合組織六國元首,還有該組織觀察員國蒙古、巴基斯坦、伊朗、印度的國家元首或高官,以及作為主席國客人的阿富汗總統、獨聯體執委會主席、東盟副秘書長,他們所代表的國家涵蓋了中國周邊的絕大部分地區。可以想像:如果不僅把上合組織六國,而且把整個這個地區建設成一個和諧地區,具有多么重大的意義。緊接著,胡錦濤在17日的亞信領導人會議上又提出了建設和諧亞洲的建議。
  努力建設和諧世界、和諧亞洲、和諧地區,這正是我們根據幾十年的經驗教訓得出的結論。而在此時回想40年來我國周邊形勢的變化,真讓人感慨萬千。
  
  牛軍(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
  中國南北邊境同時面臨威脅
  
  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牛軍,詳細回顧了40年前中國面臨的外部壓力。他說,當時中國南北邊境同時面臨著緊張局面。
  牛軍說,那時,在中國南部邊境之外,越南戰爭正在不斷升級。1964年8月突然爆發“北部灣事件”,美艦侵入越南北方領海被擊退,美軍隨即開始轟炸越南北方境內的目標。中國領導人開始做出反應。這年5月~6月,中共中央召開會議討論第三個五年計劃,毛澤東就提出要下決心搞三線建設,各省都要建立軍事工業。會議結束后,毛澤東進一步要求北京、天津等大城市要做好應付戰爭的軍事準備。8月5日,就在美空軍開始轟炸越南北方境內目標的當天,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即命令有關部隊和軍兵種進入戰備狀態。在8月中旬召開的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上,毛澤東一再強調,要抓緊時間準備應付侵略戰爭。
  1965年3月2日,美軍發動“雷鳴行動”,開始對北越進行持續轟炸。美地面部隊開始直接在南越與越南人民武裝力量作戰。為打擊美海空軍的侵擾,1965年4月上旬,中央軍委決定取消對入侵美機“只起飛監視”等規定,命令“對侵入我大陸和海南島上空的敵機采取堅決打擊的方針”。4月12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加強備戰工作的指示》,認為美國在越南擴大戰爭“嚴重威脅了”中國的安全,“要準備對付美帝把戰火引到中國”,“要切實做好對付敵人空襲的準備”,“對小打、中打以至大打,都要有所準備”。
  中國領導人利用外交途徑,向美國轉達中國對美國在越南擴大戰爭的嚴重關切,闡明中國政策的底線。4月2日,周恩來利用訪問巴基斯坦的機會,向即將前往美國訪問的巴基斯坦總統阿尤布·汗系統地說明了中國政府的三點方針:一、中國不會主動挑起對美國的戰爭。二、中國人說話是算數的。三、中國已經做了準備。他還對何謂美國對中國開戰做了明確的定義,即美國即使只是對中國進行空中戰爭,也將被視為對中國開戰。由于阿尤布·汗推遲訪美,周恩來又利用訪問坦桑尼亞的機會,于6月8日委托坦桑尼亞總統尼雷爾向美國方面轉達中國政府的三點方針。8月20日,周恩來又向贊比亞政府代表團闡述了上述方針。
  美方了解中國的立場后,通過外交渠道向中國政府表明,美國無意與中國發生軍事沖突,不會逾越中國政府宣布的“底線”。
  在中國政府控制與美國之間的危機升級的同時,中蘇關系因為邊界糾紛而急劇緊張,并于1969年3月在珍寶島地區爆發了流血的軍事沖突。牛軍說,從1960年8月蘇聯在中國新疆博孜艾格爾山口附近挑起第一次邊界事件起,中蘇邊境地區便無安寧之日。1963年7月間,蘇聯與蒙古人民共和國簽訂《關于蘇聯幫助蒙古加強南部邊界防務》的協定,蘇軍開始進駐蒙古,目的顯然是要加強對中國的軍事壓力。
  1964年2月~8月,中蘇兩國在北京舉行邊界談判,雙方未能達成任何協議或諒解。中蘇邊界談判結束后,蘇聯決定向中蘇邊境地區增兵,致使雙方存在爭議的邊界地段逐步發展為引起軍事沖突的熱點。蘇聯的軍事部署引起中國領導人的嚴重關注。毛澤東在10月7日和9日分別會見朝鮮和阿爾巴尼亞客人時,均提到要對赫魯曉夫對中國使用武力有所準備。1965年5月21日,周恩來在中央軍委作戰會議上發表講話,明確提出要準備戰爭早打、大打,“帝國主義和修正主義聯合打,打核戰爭”,“準備兩面打”。
  1966年1月蘇蒙簽訂帶有軍事同盟性質的友好條約,并向中蒙邊界地區大量增兵,導致中國領導人做出強烈反應。3月28日,毛澤東在會見日本共產黨代表團時,激烈地指責蘇聯企圖入侵中國東北和新疆,與美國一起分裂中國。
  
  牛軍認為,中國領導人對蘇聯對華政策的上述認識和反應,同迅速增加的中蘇邊界糾紛結合在一起,構成了他們決定在中蘇邊界采取強硬行動的主要原因。根據中國方面公布的數字,1964年10月~1969年3月,雙方的邊界糾紛達4189起。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中國決策層于1968年1月做出了在中蘇邊界東段進行軍事反擊的決定。
  1968年8月蘇軍入侵捷克斯洛伐克,這一事件成為推動中國領導人開始從國家安全戰略的全局考慮蘇聯威脅問題的關鍵因素。8月23日,毛澤東在中南海召開緊急會議,除林彪外的主要軍政領導人均出席。會議討論了蘇軍侵捷后的形勢,決定對蘇聯進行嚴厲的譴責。《人民日報》同日發表的評論員文章將蘇聯定性為“社會帝國主義”,蘇軍占領捷克斯洛伐克是“美蘇勾結妄圖重新瓜分世界的結果”。10月31日通過的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公報確認了美蘇“妄圖重新瓜分世界”的判斷。
  牛軍指出,從1964年中蘇邊界談判失敗到1968年10月這一時期,中國的安全戰略出現了重大的調整。這次調整的主要內容是在面臨美蘇從南北兩個方向威脅中國的安全時,中國國防的戰略重點從“重南(美國)”逐步轉向“南北并重(美蘇)”。此后不久發生的美越和談與珍寶島事件則促成了中國安全戰略從“南面”防御美國為主向“北面”防御蘇聯為主的轉變。
  
  章百家(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
  當時的世界局勢和中國領導人的判斷
  
  中國南北兩條邊境同時面臨緊張局面,不是偶然和孤立的。它與當時國際整體形勢和中國領導人對局勢的判斷直接相關。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章百家研究員指出,從上世紀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末的十幾年里,國際形勢的發展逐漸顯露出三種趨勢:一是社會主義陣營和資本主義陣營之間的冷戰仍在繼續,但主導世界格局的美蘇關系出現了某種變化,冷戰雙方開始探索新的斗爭形式,即從二戰結束至朝鮮戰爭時期的緊張關系不斷升級轉為緊張與緩和輪流交替。二是社會主義陣營和資本主義陣營各自的內部矛盾逐漸暴露出來,兩大陣營都遇到了如何調整內部關系的問題。這一矛盾的內在動因是,各國都在不同程度地尋求自己的發展道路。三是以反帝反殖為中心的亞非拉民族解放運動日益高漲,印度支那和中東地區相繼成為各種矛盾斗爭的焦點。這三種趨勢的出現表明,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形成的僵硬的冷戰格局已不能適應形勢的發展;但改變這一格局的主、客觀條件當時都還不成熟,未來國際關系發展的方向也還不明確。
  章百家指出,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逐漸走上了同時與美蘇兩個大國相對抗的道路。引起中國外交格局變動的最主要因素無疑是中蘇關系的變化。從上世紀50年代下半期開始,中蘇兩黨在國際共運、社會主義國家相互關系和對國際形勢的判斷等一系列重要問題上出現分歧。后來這種分歧發展成一場公開論戰,并最終導致了兩國關系的惡化。雖然一些跡象表明,中蘇分裂似乎并不符合兩國領導人的初衷,但這一分裂還是無可挽回地發生了。這一分裂使得中蘇兩國都失去了自己最有力量的盟友。但章百家同時也認為,這也使中國最終擺脫了由于中蘇兩黨歷史上的特殊關系而造成的羈絆,成為世界外交舞臺上一支更加獨立的力量。
  章百家說,從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前期,中國外交取得了很大成就。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中蘇關系的全面倒退、中印關系的惡化以及印尼與中國斷交等情況的出現,不能不說是中國外交遭受的重大挫折。
  正在這個時候,中國開始了“文化大革命”,這對中國外交工作產生了極大的沖擊、干擾和破壞。章百家認為,“文革”期間泛濫的極左思潮在外交方面主要有三點表現:第一,把中國一貫奉行的和平共處政策斥之為“三和一少”(對帝、修、反和,對世界革命支持得少)乃至“三降一滅”(向帝、修、反投降,撲滅世界革命);一度提出所謂“打倒帝、修、反”的口號,否定中國需要與其他國家保持和諧的關系,愚昧地試圖把推進世界革命作為中國對外政策的根本目標。第二,對戰爭與和平問題做了錯誤判斷,片面強調世界大戰不可避免,提出要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戰爭;甚至設想以亞非拉“廣大農村”包圍資本主義“世界城市”,在全球范圍內發動群眾開展游擊戰爭的所謂戰略。最后,在對外宣傳和外交工作中還出現了一些強加于人的做法乃至局部失控的情況;出現了“世界已進入毛澤東思想的新時代”之類的口號,發生了“火燒英國代辦處”那樣極端的事件。
  章百家認為,在這十幾年里,面對多變而不確定的國際形勢,中國領導人的判斷出現了越來越大的偏差,對亞非拉地區的革命形勢和世界戰爭的危險估計偏高,對美蘇合作的可能性和美蘇入侵中國的可能性估計偏高,對中國本身的國際影響和作用也估計偏高。事實上,60年代西方殖民體系瓦解之后,資本主義反而進入一個相對穩定的發展時期,世界經濟正面臨著新的高速增長。不幸的是,這些情況在當時大多數中國領導人的視野之外。這種偏差一方面是由于外部的壓力造成的,但更主要的方面還是由中國內部日趨發展的左傾思潮造成的。1956年匈牙利事件后,毛澤東提出了國際階級斗爭問題和反對修正主義問題。隨后,對國際形勢的認識很快影響到對國內許多問題的判斷。60年代,國內階級斗爭擴大化的趨勢又反過來嚴重影響了對國際形勢的觀察和分析。中蘇分裂后,一方面中國結束了“一邊倒”時期按社會制度劃線來處理國家關系的做法;但另一方面,一種更加“革命化”的意識形態因素卻更廣泛地滲入了外交工作,影響到中國與其他國家的關系。盡管有少數領導人意識到在外交方面存在著問題,提出外交工作的主要任務應該是配合國內經濟建設,但這些意見并沒有被采納,反而受到嚴厲批評。
  
  李丹慧(華東師范大學研究員、北京大學兼職教授)
  為什么這時爆發了中蘇邊界沖突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1969年發生了中蘇邊界武裝沖突。華東師范大學國際冷戰史研究中心研究員、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兼職教授李丹慧,向我們介紹了這場沖突的背景。
  李丹慧說,本來1964年10月14日赫魯曉夫下臺后,中蘇雙方都有意借此機會改善兩黨關系,但同時又都希望對方做出讓步。11月初,周恩來率領中國黨政代表團飛抵莫斯科參加十月革命47周年慶典。蘇聯國防部長馬利諾夫斯基在慶祝酒會上借著酒勁兒說:“我們俄國人搞掉了赫魯曉夫,你們也要搞掉毛澤東。”而在雙方舉行的會談中,周恩來則勸告蘇共新領導人不要把赫魯曉夫的這個包袱接過來,要把它扔掉,改弦更張,另起爐灶,重新搞起。顯然,雙方的這種做法無疑是在兩黨分裂的創口上撒鹽。此后,中蘇兩黨、兩國關系持續惡化。
  1966年1月,蘇蒙簽訂了具有軍事同盟性質的“友好合作互助條約”。與中國有長約4500公里共同邊界的蒙古國,事實上對中國華北、東北、西北三個方向構成了軍事威脅。這一情況與蘇聯向蘇中邊界地區增兵的現實相結合,使毛澤東等中國領導人進一步感受到蘇聯對中國的軍事壓力,開始明確做出主要針對蘇聯的備戰部署。1966年3月,周恩來在中共中央華北局會議上提出:一旦有事,“華北可能是敵人的主攻方向,華北要作為主戰場”。“備戰、備荒,具體到華北來說,就是要建立戰備體制”。毛澤東則在是月末接見日共領導人時著重談了蘇聯進攻中國的問題,說我們要“準備修正主義來打,打進滿洲,東三省,打進新疆,中央突破,從外蒙古打進北京”。
  與牛軍一樣,李丹慧也認為1968年8月蘇聯武裝入侵捷克斯洛伐克這一事件對中國的影響非常大。李丹慧認為,可以說它直接促成中國領導人下決心調整中國的對外戰略。中國開始把蘇聯稱作“社會帝國主義”。
  
  與此同時,中蘇邊界沖突也逐漸升級,邊境的緊張局勢進一步加劇。在“文革”極左思潮渲染起的全國上下強烈的反修氛圍和反蘇激情中,中國在解決邊界沖突的決策上選擇的方案是:于有利時機和地點,用武力打擊阻撓中國邊防軍上島的蘇軍,不惜發生嚴重武裝沖突乃至熱戰。此時中共正準備召開“九大”。毛澤東認為,選擇在“九大”召開前對蘇實施打擊,對于進一步突出反修防修方針,通過邊境事件強調團結、消除嚴重的派性、穩定國內局勢最為有利。而珍寶島在中蘇第一次邊界談判最初達成的協議中已被劃歸中國,估計蘇方不會為此島嶼做出過分強烈的反應;加之該島又是蘇軍自1947年以來控制了20多年的島嶼,在這里進行反擊比其他島嶼造成的影響要大。總之,既要引起反響,造成某種緊張局勢,又要有一定的安全系數。以此,選擇在珍寶島作戰最為有利。珍寶島反擊戰方案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提出來的。這樣,經毛澤東、中共中央批準,至1969年2月末,中國方面已對在珍寶島地區進行反擊戰問題做了周密的安排。3月,珍寶島事件爆發。
  
  徐焰(國防大學教授)
  1969年的中蘇邊界珍寶島武裝沖突
  
  國防大學徐焰教授對1969年中蘇邊界沖突有深入的研究。他說,這次沖突規模并不大,蘇方統計其軍人死亡58人,傷94人,中方死傷數也大致相當。不過其后中蘇軍事對峙卻持續多年,中國由此進行的全國性戰備規模之大和耗費之多不但解放后前所未有,而且還深刻影響了世界戰略格局。
  早在1960年8月,蘇方便在新疆邊界博孜艾格爾山口挑起第一次邊境事件。1964年中蘇邊界談判破裂后,蘇軍又大力加強了邊境軍事力量,并干涉中國邊民進入黑龍江、烏蘇里江主航道中方一側某些島嶼進行生產。中國進入“文革”時期后,邊疆軍民也把“反修”作為頭等任務,在爭議地區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在蘇方使用武力后又演進為“國際大武斗”。
  1967年冬,蘇軍以武力攔阻中國邊民和巡邏人員進入珍寶島、七里沁島時,采取了一系列升級措施,由口頭爭辯發展為棍棒武斗,進而出動裝甲車驅趕并撞死中國邊民。對中國方面更具威脅的是,蘇共總書記勃列日涅夫于1967年1月公開發表講話,聲稱相信中共“健康力量”能取代“毛澤東集團”。駐在中蘇、中蒙邊界的蘇軍部隊日常訓練的內容,又是準備一旦中國的“健康力量”起事,便像在匈牙利事件中那樣開進北京幫助其掌權。徐焰說,蘇聯領導人這種總想干預他國內政的傳統思維,成為中蘇沖突最重要的誘因。
  徐焰詳細描述了沖突的始末。他說,1968年8月蘇聯出動大軍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使中國領導人更感到國家安全受到嚴重威脅,為此采取了一系列警戒防御行動。同年末烏蘇里江封凍后,蘇聯一經發現中國邊防人員登上珍寶島、七里沁島等處,就出動裝甲車、卡車運載軍人前來驅趕,中國巡邏人員不斷有人被毆傷。1969年初春,中共正籌備召開“九大”,進一步強調“反修防修”,在這種背景下珍寶島上的斗爭成為兩國矛盾長期摩擦引發的一個沖撞點。2月中旬,經中央軍委決定,沈陽軍區成立了“虎饒前指”,對珍寶島斗爭做了細致安排。3月2日,“虎饒前指”派出30余人登上珍寶島巡邏,并在岸上派出兩個步兵連秘密掩護。此時,蘇軍接到驅趕中方人員必要時可以開槍的通知,派出70余人上島。戰斗于9時17分打響。經一小時戰斗,蘇軍死傷大半,所余人員撤回對岸,中國巡邏隊也返回。據蘇方宣布,當天軍人死亡31人。此次戰斗中方陣亡24人,并失蹤1人。
  3月2日戰斗結束后,蘇軍又多次越過封凍的烏蘇里江登上珍寶島。3月15日,經請示中央軍委,“虎饒前指”派出百余人的步兵分隊在炮兵掩護下登島。當天蘇軍共出動坦克、裝甲車50輛以上,向中國領土發炮10000多發,中方以步炮兵協同打退了蘇軍三次攻擊,擊毀坦克2輛、裝甲車7輛。當天下午,毛澤東聽取了匯報,肯定作戰成績后又表示:不要再打了。傍晚前,雙方軍人均撤出珍寶島。3月17日,中蘇軍隊在珍寶島又發生火力接觸,隨后蘇軍因江面解凍和島上大量布雷而不再上島。
  徐焰介紹說,據當年沈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生前的回憶,為了最初的戰斗,我們準備了兩三個月的時間,從三個軍抽調了三個偵察連,一個連二三百人,由有作戰經驗的參謀人員帶隊,進行了專門的訓練和配備,打得干脆利落。第二次戰斗即3月15日戰斗是從北京直接指揮的。當時正準備開“九大”,大軍區首長均已來到北京,因此,中央軍委專門在京西賓館開設了一個房間,架設了專線,由陳錫聯負責直接與前線聯系。4月間召開的中共“九大”上,提出了“團結起來,準備打仗”的口號,以消除國內嚴重的派性對立。不過毛澤東在內部講話中表示對這次邊界沖突感到樂觀,并明確主張“九大”政治報告對這次邊界沖突不要講得那么嚴重。
  事態的發展,往往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珍寶島發生武裝沖突后,蘇聯軍方《紅星報》居然威脅要用核武器給“現代冒險家”以摧毀性打擊,西伯利亞鐵路也于1969年夏天停止客運兩個月,集中運力向遠東調動軍隊。針對蘇聯的嚴重威脅,毛澤東也提出“要準備打仗”。7月26日,蘇聯領導人秘密建議中蘇兩國總理會晤,同時又認為“中國人只有實際感到最可怕的威脅——蘇聯對中國發動先發制人的打擊之后,才會坐到談判桌前”。蘇方在提出會晤要求遭中方拒絕后,為施加壓力,于8月13日在我新疆邊境鐵列克提地區制造了流血事件。當日中國一支30多人的邊防巡邏隊徒步巡邏時遭蘇軍300余人和數十輛裝甲車輛突襲而全部犧牲。鐵列克提事件發生后,中共中央做出了大規模戰爭可能爆發的判斷,全國轉入臨戰狀態。
  珍寶島事件后的多年間,蘇聯仍在邊境集結重兵保持壓力,希望動亂中的中國能出現對其有利的變化。此時中國受到以“反修防修”為中心的全局性錯誤的影響,加上其他原因,對戰爭危險性也做出了過高估計。中國雖一直處于防御地位,但長期過度的戰備也對國民經濟造成極為不利的影響。70年代前期,中國的國家財政支出1/4以上用于軍費和與軍隊直接有關的項目,如再加上民間備戰費用,這一比例高達近1/3。
  
  李丹慧
  “林副主席第一號令”,全軍進入一級戰備
  
  李丹慧進一步指出,中共“九大”號召打倒蘇修、要準備打仗,不僅進一步刺激了蘇方強硬派的神經,而且令蘇聯領導人懷疑毛澤東已抱有向西方尋求援助的意圖。中美聯手抗蘇的前景使蘇聯憂心忡忡,為迫使中國接受談判,蘇聯一方面通過輿論宣傳加強對中國實施核威脅;一方面進行軍事報復,于1969年8月武裝襲擊了在新疆鐵列克提地區巡邏的中國邊防分隊。9月11日,中蘇兩國總理周恩來與柯西金在北京舉行了著名的機場會談,雙方達成了簽訂一個關于維持邊界現狀、防止武裝沖突、雙方武裝力量在邊界爭議地區脫離接觸等四點臨時措施的協議。其后,雙方又商定從10月20日起在北京舉行邊界談判。
  面對蘇方繼續發出的對華實施核打擊和扶植反毛政權的信息,毛澤東對中蘇之間可能發生的戰爭做出了過火反應,認為蘇聯有可能以和談為煙幕,對中國發動突然襲擊。在中蘇邊界談判開始前,在京的一些黨和國家領導人、大批黨政機關及其干部家屬被“戰備疏散”到外地。10月18日,黃永勝等以“林副主席第一號令”名義正式下達了林彪的《緊急指示》,全軍各部隊進入一級戰備。全國從中央到地方都處于臨戰狀態,中蘇邊境地區的中國軍民更是劍拔弩張。《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實際已是名存實亡,兩國的同盟關系走到了盡頭。
  李丹慧指出,在美國著手升級越南戰爭之時,中蘇邊境局勢的漸趨緊張,使中國的周邊戰略環境進一步惡化。
  
  
  章百家
  中國領導人下決心轉變外交政策
  
  正是這種局面促使中國領導人下決心轉變外交政策。中國領導人通過啟動中美關系正常化進程,成功地改變了中國的外交格局,使中國外交跨入了一個具有長遠歷史意義的突破性大發展時期。
  當時,中國同時與美蘇兩個大國對抗。整個60年代,“反兩霸”是中國外交的主旋律和對外關系格局的特點。“文化大革命”的發動和“打倒帝、修、反”口號的提出,使這種外交格局看起來似乎更加不可動搖。但就在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中國對外政策發生了令人震驚的巨大轉變。
  章百家認為,促成這次轉變的直接原因主要來自中國之外。本來在1968年毛澤東和周恩來就開始對外交政策進行調整。不過,最初目的主要是為消除“文化大革命”在外交方面造成的極不正常的狀況。1969年發生的中蘇邊境沖突和隨后蘇聯的核威脅使中國深感國家安全問題的嚴重性。中國領導人當時認為,蘇聯業已變質,不是社會主義而是社會帝國主義,是最危險的戰爭策源地,也是中國最危險的敵人。因此,中國外交政策需要進行戰略轉變意義上的調整。
  當這一轉變具有必要性的時候,實行這一轉變的可能性也出現了。美國試圖調整對華政策為中國外交政策的轉變提供了契機。尼克松當選美國總統之后,試圖通過打開中美關系的大門來使美國擺脫越南戰爭的困境,并以此加強美國遏制蘇聯擴張的力量。中美雙方出于對各自國家安全的考慮,需要結束彼此長期對峙的局面。1971年春,“乒乓外交”拉開了中美關系走向緩和的序幕。7月,通過基辛格博士訪華,中美雙方達成并宣布了尼克松總統訪華公告。次年2 月,尼克松應周恩來邀請訪問北京,隨后雙方在上海發表聯合公報,為兩國關系的進一步改善和發展打下基礎。中美和解的進程啟動了。
  中美關系的戲劇性變化引起了連鎖反應。1971年10月,第26屆聯合國大會通過了恢復中國代表權的決議,接著又出現了與中國建交的高潮。中國不僅迅速同40多個亞非拉國家建立了外交關系,而且同亞洲的一些近鄰和西歐的主要國家建立了正式外交關系,中國同uMk0NyX0TEcFvKdm11b5ggOrzoTcNoX6B2Yznx0qJcU=東歐各國的關系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改善。受到中美和解震動的日本也很快改變了對華政策。1972年9月,田中角榮首相受周恩來總理邀請訪華,中日兩國實現了關系正常化并正式建立外交關系。
  
  牛軍
  中國轉變外交政策的三個背景
  
  牛軍更具體地談到中國轉變外交政策的背景。他認為,首先是因為中國安全戰略的重點如前所述從防美入侵轉向防蘇入侵。
  其次,就在中國的安全戰略逐漸發生變化的同時,中國對外政策與決策機制也在“文化大革命”的動蕩中發生變化。
  牛軍指出,50年代后期,受到“大躍進”運動和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反對修正主義思潮的影響,中國外交政策開始出現左的錯誤。在關于時代、世界形勢、戰爭與和平、世界革命、和平共處、核戰爭、裁軍以及民族獨立運動與和平運動等等當時對中國外交具有指導意義的理論問題上,表現出越來越片面和絕對化。受“文革”的影響,極左的錯誤達到了極其嚴重的程度。有關對外政策的宣傳越來越激進、調門越唱越高。一方面宣稱當今是“世界革命的新時代”,是“以毛澤東思想為偉大旗幟的新時代”,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在全世界進行大決戰的偉大時代”;另一方面則自詡為“世界矛盾的焦點,世界革命風暴的中心”。在“文革”使國內政局越來越混亂的情況下,被上述宣傳煽動起來的情緒狂熱地宣泄出來,從而使中國外交脫離了正常的軌道。最初遭到沖擊的是中國的駐外機構。“文化大革命”開始后不久,中國政府陸續召回除駐埃及大使以外的所有駐外大使,這一行動必然會使中國與建交國家的關系出現困難。
  繼駐外機構陷入混亂后不久,中國國內的外交領導機構也受到嚴重的沖擊。迅速蔓延全國的奪權狂潮波及外交部門,上至外交部長陳毅,下到幾乎所有的大使、參贊,都遭到批判和揪斗,外交部門幾乎無法正常展開外交工作。由于得到中央文革小組的支持,外交部造反派沖砸外交部政治部,查封外交部黨委辦公機構,擅自以外交部名義向中國駐外機構發布指令,造成了國家的外交大權旁落、外交活動陷入混亂的無政府狀態。
  與國家外交系統陷入混亂的同時,被政治狂潮鼓動起來的群眾運動也開始波及外國駐華機構。相繼發生了造反群眾沖砸印度、印度尼西亞和緬甸駐華使館的事件。從1967年5月到8月,中國先后同已經建交的十幾個亞洲、非洲和歐洲的國家發生糾紛。最嚴重的是8月22日晚,在北京發生了萬人圍攻英國代辦處、火燒辦公樓、批斗英代辦的惡性事件。
  火燒英國代辦處是“文革”期間中國外交混亂的頂點,不過它實際上也成為中國外交調整的一個契機。在外交戰線極左錯誤極其嚴重的時刻,周恩來得到毛澤東的支持,利用火燒英國代辦處提供的機會扭轉局勢。這成為中國外交調整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外交系統的動亂受到遏止。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在中國外交系統確立了“毛澤東—周恩來”決策機制,排除了極左分子奪取外交大權的可能性,確立了周恩來在制定和執行對外政策中的關鍵地位。后來中國外交政策調整的實踐證明,1967年8月開始形成的“毛澤東—周恩來”外交決策體制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
  中國轉變外交政策的第三點原因是中國與越南的關系發生了變化。本來中國幾乎是全力以赴地貫徹援越抗美政策,中越關系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鞏固和發展。不過中越政治和軍事關系的密切發展也掩蓋了雙方的矛盾。1964年10月勃列日涅夫上臺后,蘇聯對越南抗美戰爭的政策從消極反對轉變為積極插手。蘇聯積極介入并向越南提供大量軍事和經濟援助,使越南和蘇聯的關系迅速密切起來,蘇聯對越南的影響力明顯增強,成為影響中國有關政策的一個重要因素。
  大致從1965年春季起,中國開始堅決反對越南與美國舉行和談。到1968年秋為止,中越曾就和談問題進行多次談判,雙方的討論和爭論主要圍繞是否堅決貫徹以及如何更好地實現越南南北兩方聲明的目標。中國當時不贊成越南立即與美國開始談判,主要是擔心越南在蘇聯影響下放棄既定目標,致使抗美救國戰爭半途而廢。
  1968年初越南人民武裝力量發動了新春攻勢。這場軍事攻勢在美國國內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在空前高漲的反戰輿論的壓力下,美國政府的戰爭意志趨于瓦解。但是從軍事角度看,越南人民武裝力量在戰斗中遭受慘重的損失,作戰能力明顯下降。在這一背景下,美國總統約翰遜于3月31日對全國發表電視講話,宣布停止轟炸北緯20度以北地區。4月3日越南即同意派代表與美國談判。
  中國領導人在事后獲知越南的決定,即表示堅決反對立即開始和談。中國領導人表示,當前時機對越南并不有利,立即接受和談建議將使自己喪失主動。中越在和談問題上的分歧還引發了如何評價蘇聯政策的爭論。在和談問題上的分歧和越南在宣布與美國和談前未與中國協商的做法,顯然嚴重損害了雙方的關系。
  牛軍認為,從中國外交政策調整的角度看,中國因種種原因而決定與越南拉開距離,的確是歷史提供的機緣。可以設想,如果不是越南戰爭因為美越開始和談而相對降溫,中國國防重點完成向北轉移幾乎是不可能的。進一步說,在“文革”的背景下,如果中國繼續保持同越南的密切關系并因此承擔相應的政治和軍事義務,而越南自己不首先邁出調整與美國關系的步伐,后來中國領導人要做出打開中美關系的決定,至少也會困難得多。
  總而言之,1969年3月珍寶島事件發生前,中國的安全戰略、對外政策及外交決策機制、中越關系等,均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牛軍認為,這些變化雖然是在涉及中國外交的各個領域和不同層次上分別發生的,而且有些變化并非是中國領導人有意為打開中美關系而為之,但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和相互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正是這些有機地聯系在一起的變化,構成了中國對美政策轉變的大背景,使毛澤東和周恩來等中國領導人得以在“文革”極度混亂的局面中,實現了中國對美政策的轉變,從而帶動中國外交完成了一次戰略調整。
  
  
  李丹慧
  中美蘇構成了一種戰略三角關系
  
  由于中美兩國的化敵為友,中蘇雙邊關系這時已轉入中美蘇三角外交的軌道,其中注入了更多的戰略利益因素,三國之間的利益走向和政策制訂日益卷入一種互動狀態,構成了一種戰略三角關系。
  李丹慧認為,不過在這種三角關系中,中美兩國通過進行軍事合作,實際上構筑起了“準同盟”性質的戰略安全關系。這種雙邊關系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成為維系中美雙方交往的紐帶。其實,在中美蘇三角外交中,中國本有可能作為一種制衡力量,在三角平衡的天平中增減砝碼,影響美蘇力量對比的變化。但是強硬僵滯的反蘇立場和對蘇政策,阻礙了中國去靈活地運用這種身份來使自己處于更為有利的戰略地位。中國選擇了依賴美國與蘇聯抗衡到底的方針,并試圖從某種程度上把三角關系變為一種反蘇的工具。其結果是,不但消除了美國對中蘇言歸于好、再結同盟的顧慮,削弱了中國向美國打蘇聯牌的分量,而且還加重了對中越關系的消極影響,刺激蘇越聯盟的鞏固。中國的外交再次陷入了實現世界革命和保障國家安全的矛盾之中。
  
  劉江永(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教授)
  中日關系也在這時得到改善
  
  中美關系的變化引起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中有一個重要環節,就是中日關系實現正常化。由于中日關系在中國國民心中一直占有特殊地位,我們特意請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教授劉江永回顧了中日關系變化的路程。
  劉江永說,1971年中國通過“乒乓外交”促成尼克松總統于次年訪華。隨即,新中國政府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在這種形勢下,日本感到震驚,謀求同中國邦交正常化的呼聲高漲。1972年7月,以實現日中邦交正常化為使命的田中角榮內閣成立,并得到大平正芳、三木武夫、中曾根康弘等自民黨內主流和日本經濟界的支持。中國政府認為,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時機業已成熟,并提前于7月4日派出由孫平化率領的上海芭蕾舞代表團訪日。周總理即把邀請田中首相訪華的重任交給了他們。與此同時,中方還通過接待日本社會黨委員長佐佐木更三和公明黨委員長竹入義勝,向田中首相轉達意向。田中首相立即做出積極反應,同年9月上旬派遣自民黨國會議員代表團訪華,正式通報他將訪華的信息。
  1972年9月25日,田中首相、大平外相啟程訪華,并于當天下午同周總理舉行了首腦會談,闡明了各自關于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愿望和主張。劉江永介紹了其中的許多細節。他說,9月26日大平外相和姬鵬飛外長在人民大會堂就中日邦交正常化舉行的第一輪外長會談,一開始就遇到難題。日方表明的立場同中方主張不一。例如,關于如何表述中日之間結束戰爭狀態的形式和時機,日方不同意“日臺條約”一開始就是無效的,強調該條約已宣布日中戰爭狀態結束,所以不同意聯合聲明公布后戰爭狀態才最終結束的說法。其次,日方不能承認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的主張,理由是根據“舊金山條約”日本已放棄對臺灣的一切權利,故無權認定臺灣的法律地位。第三,本來事先中方已向日方正式表示放棄對日本的戰爭賠償要求,日方卻提出蔣介石在締結“日臺條約”時已宣布放棄賠償要求,現在不必再提賠償問題。對此,姬鵬飛外長明確表示,日方的方案和說法中方不能接受,但問題必須得到解決。
  當天下午,周總理同田中首相在釣魚臺國賓館舉行首腦會談。日方對歷史問題的輕描淡寫受到周總理的批評。前一天晚上,田中首相在中方歡迎晚宴上致祝酒辭時說:“我國給中國國民添了很大的麻煩,我對此再次表示深刻的反省之意。”周總理在會談中說,田中首相表示“反省過去的不幸”我們可以接受,但“給中國人民添了麻煩”的話令中國人反感。因為這種說法沒有反映出日方對侵華戰爭嚴重性質的認識。周總理還指出:如果把“日臺條約”和“舊金山條約”扯進來,問題就得不到解決。所謂因為蔣放棄了賠償,中國無需再放棄的想法聽了令人十分詫異。我們不能接受。這個話是對我們的侮辱。蔣介石逃到臺灣后,對日放棄賠償,而遭受戰爭損害的是大陸。他不能慷他人之慨。
  9月27日下午,中日首腦再度舉行會談,重點就國際問題交換了看法。會談中,雙方還確認了中日邦交正常化將不涉及釣魚島領土爭議問題。當晚,毛主席在中南海游泳池的住處會見田中首相、大平外相和二階堂官房長官。會談氣氛融洽,只是毛主席沒忘記當面追問:“添了麻煩的問題是怎么解決的?”田中首相答復,準備按中國的習慣改。
  會見后當晚,大平又同姬鵬飛在釣魚臺國賓館舉行最后一輪外長級談判。兩國外長字斟句酌地對聯合聲明的內容進行最后的推敲和修改,對于歷史問題、如何表述戰爭狀態結束問題、戰爭賠償問題、臺灣問題,雙方最后都達成一致。雙方還宣布,中日兩國將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基礎上“建立兩國間持久的和平友好關系”,并表示“兩國任何一方都不應在亞洲和太平洋地區謀求霸權,每一方都反對任何其他國家或國家集團建立這種霸權的努力”。
  9月28日下午,周恩來總理和田中角榮首相舉行了最后一輪會談。29日上午,中日邦交正常化簽字儀式在人民大會堂的東大廳舉行。周恩來總理、姬鵬飛外長和田中角榮首相、大平正芳外相分別代表中日兩國政府在《中日聯合聲明》上簽字。
  
  李群英(中國政法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
  “朋友遍天下”局面的出現
  
  連鎖反應還包括1971年10月中國恢復在聯合國的代表權以及接著出現的與中國建交的高潮。中國不僅迅速同40幾個亞非拉國家建立了外交關系,而且同亞洲的一些近鄰和西歐的主要國家建立了正式外交關系,中國同東歐各國的關系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改善。中日兩國實現了關系正常化并正式建立外交關系。在實現與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建立起外交關系的同時,中國對外經濟聯系也有所加強,對外貿易明顯增長。
  面對新形勢,毛澤東于1973年提出聯美抗蘇的“一條線”戰略;次年,又提出劃分三個世界的思想。雖然這種戰略和劃分在此后的實踐中不很成功,但它總算結束了由“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外交指導思想的極度混亂的局面。
  亞非拉這三個字在當時的人們心中遠不僅是一個地理概念。中國政法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國際政治研究所李群英副教授說,當年毛澤東曾自豪地宣稱“我們的朋友遍天下”,這份豪氣就源自我們擁有的那些亞非拉朋友們。事實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得以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也正是得力于我們這些“窮朋友”們的鼎力支持。
  李群英說,從上世紀60年代起,中國在熱情支援被壓迫民族的解放運動的同時,也對一些國家人民的民主運動公開熱情贊揚;在宣傳反對帝國主義的同時,也喊出了反對各國反動派的口號。從1965年1月起,中國還公開提出世界革命的斗爭任務問題。這樣的政治思想宣傳,導致某些亞非拉國家反對和疏遠中國。
  在“文化大革命”開始后的一年多時間里,中國同40多個建交國家中的近30個都發生了外交糾紛,其中不少是亞非拉國家。從1968年起,中國外交逐步恢復到正常狀態。此時,一方面反對帝國主義和修正主義,一方面聯合亞非拉國家,就成為中國外交的突出特點。“文革”期間,中國對亞非拉國家民族獨立斗爭全方位的、慷慨大度的支持,以及與40多個亞非拉國家新建外交關系的不俗紀錄,給新中國外交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也給世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1971年中國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后,同中國建交的第三世界國家迅速增加。在與中國商談建交時,一些國家要求中國提供一定的經濟援助。李群英說,在這一時期,中國對外援助的國家比以前增加了一倍,中國援助支出總額也隨之大大增加,對外援助的范圍從亞洲、非洲地區擴大到了拉丁美洲和南太平洋地區。但中國政府對亞非拉國家的經濟援助大大超過了我國的國力,嚴重影響了國內經濟建設。在70年代初,中國援外支出占國家財政支出的比重連續幾年高達6%~7%,尤其是1973年,對外援助支出達到57.98億元,占國家財政支出比重的7.2%,是建國以來對外援助支出最多的一年。
  
  李群英著重介紹了援越抗美和修建坦贊鐵路這兩個事例。
  在中國對外援助中,對越南的援助時間最長、數量最多。
  1968年底,胡志明主席來華與中國領導人商討越南戰爭的戰和大計。毛澤東建議越南組成大兵團在南越打殲滅戰,爭取抗美戰爭的最后勝利。為此,從1969年到1972年中國政府與越南簽訂并執行了30個向越南提供無償經濟、軍事援助的協議。
  毛澤東主席甚至考慮到越南南方氣候炎熱潮濕,蚊子蟲蟻很多,囑咐一定要為越南戰士配備蚊帳。考慮到當時越南擔負運輸任務的多為婦女,許多情況下要靠頭頂肩扛,周總理關照有關部門,援越物資包裝每件重量不得超過30公斤。
  除物質援助外,在20多年間,中國還向越南派出專家、顧問兩萬余人、工程和防空部隊30多萬人,最高年份達17萬人。中國人民的優秀兒女在支援越南人民抗美戰場上傷亡達5000多人,其中1000多人的遺骨安葬在越南的國土上。中國對越南的援助是用筆墨難以表達的。對于中國給予越南的援助,胡志明主席說是“恩深、義重、情長”。
  據統計,到1978年止,按當時的國際市場價格計算,中國對越南的援助總值達200億美元左右,其中包括足夠裝備陸海空軍200多萬人的輕重武器彈藥和其他軍用品、450個成套設備項目(已完成339項)、3.46億米棉布、3.5萬輛汽車,幾百公里鐵路的修建工程以及全部鐵軌、機車和車廂、500多萬噸糧食、200多萬噸汽油、3000多公里的油管和6.35億美元的現匯。這些援助不附帶任何條件,絕大多數是無償的,一小部分是無息貸款。
  坦桑尼亞和贊比亞都是在60年代初取得獨立的非洲國家。長期的殖民統治造成其經濟單一,交通落后,急需修建一條連接贊比亞和坦桑尼亞并通向港口的鐵路。起初,坦、贊兩國向西方國家求援,世界銀行經過一番經濟研討后,對鐵路前景持懷疑態度;美國政府也拒絕予以援助。繼之,兩國又求助于蘇聯,也被拒絕。在多方求助無效的情況下,坦桑尼亞想到向中國求助。為此,坦桑尼亞總統尼雷爾決定訪問中國。
  在同毛澤東會見時,毛澤東說:“……你們有困難,我們也有困難,但你們的困難和我們的不同,我們寧可不修鐵路也要幫助你們修建這條鐵路。”援建坦贊鐵路的原則協議就這樣達成了。1967年9月5日,中國、坦桑尼亞和贊比亞三國政府簽署關于修建坦桑尼亞—贊比亞鐵路的協定,這在世界上引起極大震動。
  這一時期的對外援助為鞏固我國新生的社會主義政權,為國家建設創造良好的國際環境,為反對帝國主義、殖民主義、霸權主義及建立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顯而易見,由于國際形勢和國內政治等因素的影響,中國外援也曾一度對中國的國家利益產生了負面影響。有些外交政策透支了中國的國力,不利于中國自身的發展和國際地位的提高。
  
  章百家
  融入現代世界體系的進程啟動了
  
  70年代中國對外政策的轉變具有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在這個階段,中國外交第一次對世界格局的演進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中國外交活動的范圍從此擴展到整個國際舞臺。
  章百家認為,在新中國建立后的前30年的實踐和探索中,中國外交格局先后經歷了“一邊倒”、“反兩霸”和“一條線”三個階段,不管我們如何評說其間的功過是非,一個無可否認的事實是,中國正是以這樣的方式在美蘇對立的兩極世界中逐漸成為國際舞臺上一支公認的獨立力量,最終取得了相對主動的戰略地位,并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冷戰的束縛。70年代初,當中美關系正常化的進程啟動之時,中國融入現代世界體系的進程也同時被啟動了。如果沒有這樣一個承上啟下的轉折,很難設想“文革”結束后中國能迅速而順利地實行改革開放并廣泛參與國際事務。
  (請封面及本文美術作品作者與本刊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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