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鐘南山在廣州街頭被搶,廣州的治安狀況再一次成為公眾的焦點。警方快速破案后,本以為這事應該結束了,沒想到鐘南山一席話,卻再次在媒體掀起波瀾。鐘南山說,治安狀況嚴峻和目前沒有有效管理無業游民直接相關,在收容制度存在的時候,盡管有不該收容的人被收容了,但一下子否定和廢除收容制度,他有不同看法。
某網站調查顯示,竟然有超過六成網友對鐘南山的觀點表達了贊同意見。這令人不得不有種錯覺:難道“收容遣送”要以此為契機,借“事”還魂?
贊同恢復收容遣送的人,還不理解“收容遣送”產生的歷史背景。1961年,當時的中共中央批轉了公安部的《關于制止人口自由流動的報告》,同意在大中城市設立“收容遣送站”,以民政部門為主,負責將“盲流”收容起來并遣送原籍。這就是我國收容制度的發端,針對的是因三年自然災害而進城的農民。也就是說,“收容遣送”制度預設,就是將流動人口斥之為盲流,這是一個市場經濟國家所允許的嗎?
城市治安狀況不好,最重要的因素是缺乏有效的人口管理政策。這沒錯。但是,科學的人口管理制度,絕不是簡單意義上城鄉二元分割式的“戶籍制度”,更不是這種無視人權、粗暴鄙陋的“收容遣送”。
以進城務工人員為主的流動人口,他們干著城市中最苦、最險、最臟的活,可是,同城鎮職工相比,他們經濟上低收入、政治上低參與、權益上低保障,流動人口在城市身份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使他們只能游離于體制外,尋找那些不受任何保護的邊緣職業和底層職業。種種弊端下的不平等,也使一些流動人口鋌而走險,走上犯罪的道路。
城市外來務工人員,城市里的流浪者、乞討者,這部分人歷來都是公安機關各類清查活動的主要對象,對于這部分人,如果說救助就是管理,那么,這里的救助,絕不僅僅只是將“收容遣送站”的牌子一摘,然后將“救助站”的牌子一掛就了事。救助有著更廣泛的含義。清除對進城務工人員的不合理限制,給予城市流浪者以城里人同等的最低生活保障,給予流動人口以國民待遇,這是構建一個公平公正社會的題中應有之義。
據人口計生委2004年底的數據,全國流動人口總數已達1.4億,而其中的大部分又分布在北京、廣州等百萬人口以上的城市。流動人口就像一把雙刃劍,為城市的發展和壯大做出突出貢獻的同時,也給城市管理帶來了巨大的挑戰。
與大量的流動人口和市場化的經濟秩序相比,我國的流動人口管理體制卻依然沿襲的是計劃經濟體制下的管理思路:以公安部門為主導、以條為主、條塊結合、自上而下的防范型管理模式。
通觀各個城市對流動人口就業、暫住、婚育等作出的詳細規定,它們的立足點無一不是期待“外來人口有序流動”,“希望通過管理使管理對象對管理主體或他人的危害性降低,從而實現管理主體和他人的平安與幸?!?。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典型的防范式管理,它不知不覺地就把流動人口放到了對立面。
長期以來,在城市行政部門的管理思路中,對流動人口的管理就是查“暫住證”、增加協管員。流動人口其實也可以成為一種資源,管理人員提供良好的服務和安全保障,流動人口希望有一個舒適、穩定的居住環境,這本來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可是,目前這種防范式的管理模式,根本就是將流動人口預設為可能危害城市社會安寧的洪水猛獸,也基本上不考慮流動人口的正當利益與需求,更無法把流動人口動員到城市的管理秩序中來。“只管手腳、不管頭腦”,只有當流動人口“動手動腳”違法犯罪時才進行干預,而平時對他們的思想轉變、情操培養和文化學習等“頭腦”問題卻不聞不問。
在這樣的管理理念支配下,絕大多數流動人口只能處在一種與城市社會相對隔離的亞文化環境之中。從北京、廣州、上海這幾年來出現并日漸壯大的“河南村”、“浙江村”、“新疆村”來看,正是這種管理模式的產物。
重視行政管理,忽視群眾參與;重視上級命令,忽視基層自主。這種流動人口管理模式弊端重重,在高度自主靈活的市場條件面前,它的“權威”逐漸消失殆盡。
以人為本的服務式管理制度取代防范式的管理制度,才是流動人口管理方式發展的必然方向。在市場化的進程中,城市的大門應該敞開。政府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應該是在“開放”的前提下因勢利導,為流動人口做好一切硬件和軟件準備。會有這么一天,數以億計的農民工斬釘截鐵地宣稱:我是工人,我是城里人。這,將是中國社會轉型成功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