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德里的一年半,什么樣五花八門的游行都見過了,但這同性戀游行聽起來還是頗為新鮮。咱也是俗人,獵奇心理還是有的,于是在星期六的下午挎上咱的相機就出發了。
同性戀人們不甘寂寞,要將今夏的馬德里裝扮得分外妖艷。電視里說這一個星期來在馬德里同性戀聚集區CHUECA開展了各種各樣的活動,星期六的大游行將是最后一出好戲。一鉆進地鐵才知道看這場熱鬧的人不在少數,從地鐵出來到了游行終點太陽門廣場,我更是吃了一驚——廣場上已聚集了上萬人,電視臺的攝像機也架好了,看這場游行并非另類而是很主流呢!
我擠到一個看游行的好位置,便和人們一樣站在那里開始等待。廣場上已涌進幾萬人,車輛不能通行,主持人站在一個搭起的高臺上,通過擴音話筒請人們讓出一條道來好讓游行隊伍通過。
游行隊伍終于走過來了!可是,同性戀在哪里?我看到的是西班牙各個省的代表隊伍一一走來,相當有組織地舉著標語,拿著旗幟,喊著口號,而那些人怎么看都不是同性戀。這怎么好像……好像全國運動會的入場式?間或也有插著翅膀扮做丘比特的男子和裸著上身又蹦又跳的女郎將人們的視線吸引過去,人們爭先恐后地擠過去與這些打扮成妖魔鬼怪仙女精靈的人合影。
標語上寫了些什么呢?“不要再為愛發生更多的悲劇”、“全世界同性戀者聯合起來為爭取平等權利而斗爭到底!”盯著花花綠綠的標語看了一陣,才明白所謂同性戀游行其實是所有支持為同性戀爭取各項權利的人們發起的運動,無論他本人是否是同性戀者。所以,這場游行聲勢浩大不是因為西班牙有如此眾多的同性戀,而是因為有許多支持同性戀者的異性戀者站出來做這件他們認為十分正義的事情。
各省的隊伍都進入廣場后,主持人的演講開始了。
“男同性戀,女同性戀,雙性戀,變性者,朋友們,今天我們舉行這個游行,就是要讓阿茲納爾先生看看我們為數眾多,我們有超過一百人!”
廣場上一片呼應聲。
“今天不僅在馬德里,在西班牙的各大城市也都舉行了游行,下個星期我們還要到美國參加那里的同性戀游行,為全世界同性戀者爭取人權!”
呼應聲很高。
接下來兩個女代表繼續宣讀激動人心的《同性戀宣言》:
“我們要求:在工作中,大學里,中學里,在任何有人的地方,有同等的權利!”
幾萬人一起響應。
“我們要一個多元的世界,性向的多元化必須得到尊重!”
人們大聲叫好。
“我們覺得,議會里沒有足夠多的同性戀議員!”
笑聲高于呼應聲。
演說在眾人齊喊一個奇怪的口號中結束,本以為這場游行也就此告終,誰料好戲還在后頭。二十來輛游行車緩緩駛進廣場,從人群讓過的狹小通道里開過。人們看得目瞪口呆又興奮不已,似乎那才是一場期待之中的同性戀游行。
第一輛駛過來的游行車上,兩個青年女子站在車頭熱烈接吻,這番作秀引得群眾中發出極大的歡呼聲。第二輛游行車頗有創意,是一輛囚車,里面關了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囚車上寫著“性異端”。但整個游行不如說是一場艷舞大比拼,每輛游行車都放著震耳的舞曲,載著裸體或穿異性服裝的男女,他們用挑逗的舞姿扭動著身體,兩旁的群眾配合著尖叫或大笑,夜晚的太陽門廣場上照相機的閃光燈頻繁地閃著。
廣場上的人們也不閑著,除了忙于照相,很多人開始隨著音樂跳起舞來,或是穿梭在人群里從不同的角度欣賞這場節日般的游行。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集會主持人搖身一變成了現場DJ,引領數萬人享受起露天跳舞的快樂,還不時向來自各地的人們問好。
“來自安達露西亞的人們好!”廣場上有呼應聲。“來自加利西亞的人們好!”我旁邊有人呼應。……“來自馬德里的人們好!”呼應聲響徹廣場上空。“來自西班牙以外的朋友們好!”這回有我的份了,我舉起一只手臂在空中揮一揮。另一只手拿著相機,沒空。
“也許這里還有聾啞朋友,他們聽不到聲音,所以我們用手勢向他們問好,好嗎?”主持人話音剛落,廣場上所有的人即舉起雙臂,搖動著雙手。既然這場游行的主旨是為同性戀者爭取權利,廣義地說,這就是一場站在弱勢群體一邊的游行,殘疾人屬于弱勢群體,他們必然也是游行關注的對象。從這一點看,這場游行是很有人性的。你說西方人開放過頭,我卻說這一天也是他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是他們在經歷了無數悲劇之后含著眼淚發出的吶喊,你能說這是吃飽了沒事干?
不過,原本意義嚴肅的集會很快就變成聲色俱全活潑熱鬧的廣場舞會,簡直跟狂歡節時的景象沒什么分別,我也不得不佩服西班牙人的玩樂天才了。
(曹鳳芹摘自《世界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