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尼贊

綠 綺／編譯

穆卡拉姆·加是印度海德拉巴邦第八代的尼扎姆(Nizam，也譯為尼贊，海德拉巴為印度的一個土邦，尼扎姆是君主的稱號)，作為一個王室繼承人，他卻選擇逃離他的宮殿，遠去澳洲牧羊。

作為海德拉巴土邦既定的王室繼承人，穆卡拉姆·加被送去英國最好的中學、大學及軍事院校學習。他的祖先都很顯赫。從父親這邊來看，他是伊斯蘭第一位哈里發(伊斯蘭領袖)阿布·巴卡爾的第34代子孫。從母親這邊來看，他是先知穆罕默德的嫡系子孫。他的土耳其外公是奧托曼帝國的最后一位哈里發。他的印度爺爺則是惟一繼承“英國最忠實的盟友”稱號的王室成員。

在七代海德拉巴的尼贊的努力下，海德拉巴成為印度次大陸最富有最強大的土邦。但1967年，穆卡拉姆·加繼承這個頭銜以來，這個土邦已經消失很長時間了。

穆卡拉姆·加更愿意在倫敦的夜總會里聽爵士樂，而不是在他剛繼承的眾多宮殿中的任何一座里聽穆斯林音樂。他更喜歡開燒柴油的推土機，而不是乘坐由被精心裝飾的了的大象拉著的象轎。小時候，當他的朋友們還在玩由火柴盒做成的汽車時，他就已經開始拆吉普車的引擎了。1967年他的加冕儀式上，神情若有所思的他不是在想著如何處理這筆號稱是世界上數額最大的財產。而是在思考剛才他乘坐的那輛奧茲莫比爾發動時為何出現了故障。

印度的王室成員中有從政的，也有經商的。但穆卡拉姆·加卻選擇拋棄他繼承的一切，來到澳大利亞的一個20萬公頃的牧羊站，在灌木叢中開著卡特彼勒D9s型推土機。從海德拉巴那滿是檀香味的宮殿來到這人煙稀少、有著扎人的鐵絲網和大蒼蠅的地區并不容易，在這過程中，穆卡拉姆損失的不僅僅是財產。

穆卡拉姆的祖父奧斯曼·阿里汗是第七代尼贊，一度被描述成為比“福特、洛克菲勒及摩根之和”還富有，晚年時候卻一心想著怎么斂財。有人說他自己補襪子，每個星期只花7先令6便士。第七代尼贊節儉的生活習慣使他繼承的財產幾乎原封不動。成盒的戈爾康達鉆石、哥倫比亞綠寶石、錫蘭紅寶石、巴士拉珍珠都塵封在保險柜及保險室里。

由于種種原因，穆卡拉姆的父親被認為不適合挑起這個家庭的重擔，因而穆卡拉姆成了這一大筆財產的繼承人。這筆由七代尼贊積累起來的財產，包括世界上最好的珠寶及一個擁有一輛1911年菲亞特、1912年勞斯萊斯及兩輛1914年納皮爾斯的車隊。成堆的歐洲及印度古董堆在這個正走向衰落的王室的宮殿里。他的財產統計單就有50多面，其中包括分布在印度六個邦的城堡、墓地、清真寺及商廈。

“我得把我的家變得有秩序，清算出我的財產及債務。”穆卡拉姆對記者說。但盡管這樣，穆卡拉姆卻缺少現金。要想有現金，就得賣財產，最容易變現的財產是珠寶。但問題是，穆卡拉姆不知道鉆石與玻璃的區別何在。除了一枚黃金的結婚戒指，他幾乎不帶什么裝飾品。他說：“我是被訓練成為一個士兵，而不是一個管理者。”

于是他請顧問幫他照料他的房產，清理他的財產，把一切能賣的都賣掉來維持他的宮廷生活。但這樣做大錯特錯。穆卡拉姆的那些顧問們無一例外地都不夠資格管理這么一筆財產，并且他們經不起誘惑，中飽私囊。而且穆卡拉姆也低估了那些反對他的人的力量。反對他的議員們要求議會對穆卡拉姆把珠寶走私到國外的行為進行調查。最后，議會做出了進一步的決定：取消所有印度王子的私人金庫、特權及名號。

當穆卡拉姆的祖先對國事厭煩時，他們就去后宮尋歡。而穆卡拉姆則喜歡呆在他的工作室里。對于他來說，惟一的樂趣就是擺弄祖父車庫里存放的56輛幾乎要壞了的汽車。“我繼承了一個垃圾堆，我得用一生的時間清理它們。”

1972年是穆卡拉姆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他飛去珀斯(澳大利亞城市)看望一個來自劍橋的朋友喬治·霍普得，后者當時在澳大利亞做鄉村醫生。這次旅行標志著一個新的開端。

一個星期天早晨，當穆卡拉姆走在珀斯的大道上時，他發現街上幾乎沒人，好像實行了宵禁似的。當地警察告訴他，珀斯的星期天早晨都是這樣。穆卡拉姆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他說：“我喜歡這兒，非常空曠。”

六個月后，穆卡拉姆再次來到澳大利亞，他決定在這里營造他的家。他找了一個名為馬奇遜的農場，農場面積為20萬公頃，養著牛羊。穆卡拉姆馬上有了家的感覺。“這就像原來的海德拉巴。這兒使我想起了在我祖父的農場上打獵的日子。”農場旁邊馬奇遜河河堤的另一邊是好幾百平方公里的灌木叢，白色的珊瑚礁圍繞著山谷，沙石地里的峽谷被野花裝扮得五彩繽紛，農場西部蜿蜒著澳大利亞最險峻的海岸。

遠離王室的宮廷生活，穆卡拉姆很高興澳大利亞人并不在意他是誰。“我更尊敬澳大利亞人，他們與我握手，并說：‘嗨，穆卡拉姆，你怎么樣?’”穆卡拉姆覺得離開海德拉巴，成為住在澳大利亞境內的印度王子也不錯。“阿布·巴卡爾能做牧羊人，我為什么就不能?”阿布·巴卡爾是他的祖先，是第一代穆斯林哈里發。穆卡拉姆喜歡把自己說成是“一個經營著現代農場的羊毛商人”，盡管他從來沒剪過羊毛。

穆卡拉姆的第一個妻子伊斯拉公主對她丈夫要在澳大利亞生活的想法感到震驚。她覺得過一個農夫的妻子所過的生活有傷她的自尊，最終她選擇離開。

這個有無數財產的印度王子也不會缺少伴侶，穆卡拉姆認識了海倫·西門斯。海倫是一個房地產開發商的秘書。她發現穆卡拉姆“非常有紳士風度并且語氣平和”。1979年他們在珀斯結婚。婚后，海倫把穆卡拉姆宮廷里的各種古董、名畫、名人肖像等都運到馬奇遜農場。對于海倫而言，這個神話般的世界逐漸失去了新鮮感。她作為有獨立、開放個性的西方女性與穆卡拉姆心目中穆斯林式的好妻子相沖突。

1986年海倫提出離婚，并于1989年死于艾滋病。各類媒體競相報道穆卡拉姆的這段婚姻。穆卡拉姆十分震怒，1989年5月他離開了澳大利亞。由于多年來一直依靠繼承的財產為生，而穆卡拉姆又從不善于打理那些寶貝，結果傳家寶一件件地流落于古董店及拍賣行。

同時，穆卡拉姆的印度顧問們變成了他的土地的瓜分者。1994年，穆卡拉姆被迫以210萬元的價格賣掉了他在澳大利亞的別墅來償還各種債務，別墅里的東西也隨之拍賣。最后，只剩下穆卡拉姆最寶貴的一點財產：那20萬公頃長著灌木、有著扎人的鐵絲網和大蒼蠅及塵土的土地。但它也于1997年3月被拍賣。離開澳大利亞后，穆卡拉姆居住在地中海邊的一套不知名的兩居室公寓里。

穆卡拉姆從35歲繼位成為海德拉巴的最后一位尼贊，到如今變成70來歲的隱士，轉變得很徹底。他的秘書說，穆卡拉姆一生的回憶里留下的，是凌亂的院子里擺著的生著鐵銹的掃雷艇及其他軍用品等著他去修，而不是被偷的鉆石及曾經的王國。

[編譯自《澳大利亞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