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渡臺海 鑒疏大甲
光緒七年十一月八日,心系臺灣的岑毓英再次乘琛航輪渡臺。這次,為了督辦臺北府城和大甲溪修建工程,岑毓英從福州載運器材前來臺灣。次日凌晨,琛航號遭遇颶風,船只受阻,暫駐中港行轅等候消息。其間,據說作為清廷兵部尚書的岑毓英心中忽然感到閃閃忽忽,坐立不安,本地士紳、臺灣參事陳汝厚乃保薦祈禱于本宮圣母,天驟轉晴,指示航線,平安駛出中港。十一月十四日,琛航號輪船終于平安地駛入基隆港。
此時,岑毓英命令統領貴州省部隊的何秀林,將臺灣島的所有炮臺營碉全部部署妥當。十七日到達臺北府的艋甲,又命令貴州部隊將孫開華提督原來駐扎的地方一一布防。
岑毓英懷著為民解困的心情,曾在福州城向清廷奏報:“彰化、新竹兩縣交界之大甲溪,地當沖要,每遇春夏之交,溪水泛濫異常,田地多被沖沒,行人遭溺斃者,亦復不少,久為地方之患。現在辦理臺防,必使中途無阻,文報暢行,遇征調等事庶免遲誤。臣此次渡臺,據沿途官紳面稟前情,嗣行抵大甲,當即緣溪踏勘。查此溪離海不遠,兩旁皆山,寬有六百二十余丈。由于地段過寬,既不能建橋梁;盈水無定,又不能行舟楫。審度再三,惟有開河挖道,即以溪中亂石,用籠間雜鐵籠裝筑長堤,形如八字,將各股溪水束歸河中,流入于海,即可用舟過渡,不致為害。另開堰溝以溉田畝,并將兩岸荒地招佃開墾,于民生實有裨益。至于河堤須筑三四丈寬,中間雜種竹木,數年后根深蒂固,可期堅久……”十一月二十二日,岑毓英再次風塵仆仆地來到了彰化和新竹交界的大甲溪。
“岑中丞,您來得正是時候。紳民們知道您要修筑大甲溪,都踴躍捐獻修堤夫役。其他款項事宜,也都籌備好了,大家都盼望您來典禮!”劉敖說。
早晨9點鐘,霞光萬道。岑毓英站在大甲溪岸邊,面對近千名民工鄭重宣布:大甲溪河堤工程正式開工!并要求除了鑿疏排洪道、在沿溪兩岸砌高堤,以抵御住洪水外,河堤上還要加十多米寬,中間種植竹木,等竹木根深蒂固后,就能堅固耐用了。
岑毓英在大甲溪暫駐,接到帶兵建筑大甲溪委員知府馬世麟匯報:“大帥,大甲溪有的地方過于低洼,而峽谷既寬且深,實在難辦。”
岑毓英說:“哎呀,你們可知‘墮高堙庳’的道理?那就是‘削平高丘,填塞洼地’嘛。你看……”岑毓英指著腳下那驚天動地奔流的江水比劃著:“沿溪筑以高堤,低洼處砌以巨石。這樣,河堤不但坦如砥道,分殺水勢,抵御住洪訊;而且溪渠之間,可通舟船,利于交通。”
馬世麟醒悟了:“啊——我明白了:低洼處砌以巨石,又在溪兩岸筑以高堤,這樣,既可分流水勢,又可以通舟船。”
鑒疏大甲溪作為岑毓英巡撫福建期間的一大手筆,深受臺灣島民眾的稱道。光緒八年三月初,大甲溪工程峻工了。這座長620余丈,高1丈多,4丈厚的大堤,花了7萬多兩銀。
面對已經規規矩矩的大甲溪流,躊躇滿志的岑毓英按捺不住激動之情,寫出《建大甲溪成詩以紀之》:
甲溪如海闊茫茫,
痛涉民間歷是傷;
昔日帝封今有奠,
狂瀾自此慶安祥。
同年三月六日,岑毓英帶著喜悅的心情離開臺北府。當聽說岑毓英巡撫要離開臺北時,民眾們數千人不期而集,各負薪米油鹽到臺北府大堂,與岑毓英依依惜別……有人作詩贊頌:
疏鑒大甲僅五月,
清廷邊陲第一人;
開山撫番筑城碉,
嚴飭吏員驅倭寇;
只看文告已無倫,
使君安定你獨還。
“鑒疏大甲溪作為岑毓英巡撫福建期間的一大手筆,深受臺灣島民眾的稱道。”何璟總督對同僚們說。后經陳汝厚等人奏請,光緒穆宗皇帝御筆,贊頌岑毓英“與天同功”。
想方設法 凝聚民心
由于種種復雜的原因,臺灣的少數民族被迫棲身于高山密林中,與漢族人民形成一道深深的鴻溝,民族間的政治、文化聯系幾乎處于斷絕狀態,嚴重阻礙臺灣生產力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尤其是同治年間,因閩、粵漢人的涌入,民族矛盾激化,直接影響到臺灣的防務。清廷在調岑毓英任福建巡撫時,特別強調:“其開山撫番未盡事宜,亦當體察情形,次第經理,以為遠久之計。”因此岑毓英十分注重臺防臺治方策。而山前之入版圖,百有余年,一切規制何嘗具備?所以欲求臺防,須求臺治,欲求臺治則須移福建巡撫駐臺,以專責成,開發臺灣乃是軍事的長久之計。
經過有心探訪獲取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后,岑毓英知道,臺地延袤千有余里,官吏所治只占海島平原三分之一,其余皆番社。因阻隔前、后山的番社與漢人關系不睦,臺北、臺中兩路防軍巡邏時只好繞過這些番社,路途遙遠,行軍不便,運送糧米、軍火尤難。
“我身為少數民族,又在廣西、云南、貴州等多民族雜居地任職,深知處理民族關系的重要性。查為南洋門戶,七省藩籬,奉旨改設巡撫,外資控制,內杜覬覦,實為保固海疆至計。惟沿海僅數縣之地,其余番地尚待歸化外,氣局未成,海外孤懸,與新疆情勢迥異。”因此岑毓英期冀清廷及各省財政之支持來開發臺灣,才能有成,以杜外資控制,杜絕覬覦,保固海疆。
吳光亮、劉敖等應約來到岑毓英駐地,一起探討臺防等問題。為了實現他在臺地的撫番開山,岑毓英絞盡腦汁,甚至對他的前任進行了認真研究,發現臺灣自議開山以來,多年剿則無功;撫則罔效;防則徒為富紳土豪保護茶寮,每年虛糜防餉、撫墾費為數甚鉅。明知無絲毫之益,卻硬是覆轍相蹈!如此看來開山撫番成就實在有限,至于墾地之開辟,大概只有臺北、新竹內山一帶辟地萬畝,而后山則因腴地不多,瘴癘嚴重,尚未開發,這不能不說是時勢使然。整頓吏治方面,沈葆楨于同治十三年所陳臺地之積弊未能改觀,看到的仍然是班兵惰窳、蠹役盤踞、土匪橫恣、民俗 淫、海防陸守俱虛、械斗迭見、學術不明、庠序以容豪猾、禁令不守、煙賭為饔,吏治不彰!可見吏治敗壞,全國皆然,而臺灣尤重。而缺乏監督則是重要的因素,所以他主張大加整頓,否則“多一新辟之區,適多一藏奸之藪。”
此時有人嘆息:“吏治不過如此,其它可想見,不能長久規劃,固然是事關個人識見,然而急求軍事上立功則限制了吏治之改革,即便臺灣設省,擴充行政區劃,吏治不彰,納垢藏污,開發自受阻礙。”
毓英對李鳳書、丁槐、吳光亮、劉敖等人說:“開山撫番,在軍事上這是最容易邀功,也是最符合臺防目標的政策,開山以后招墾,再擴張行政管轄的地區,這是朝野無人會反對的,就海防來說,也反映了求速成的心理需要。然而開山撫番究竟能否并行不悖?”
聽了毓英的開山撫番計劃,吳光亮說:“用軍事的眼光來經營臺灣,未嘗不可,但外患日亟,顧此失彼,長遠之圖固然是浮而不實,也非朝廷能全盤顧及,因此臺灣之開發不僅需要持續不斷,端視外患是否近身而定。”
經過深刻分析,岑毓英認為:“民心為海防之根本,而吏治尤為民心之根本,所以若不整頓吏治,團結民心,仍未免有名無實。我要以實際行動來開山撫番!”
說真干實 開山撫番
歷來遵循“用兵之道,必使將識兵心,兵識將意,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方能運調自如”的岑毓英,在駐扎大甲溪期間,邀請臺灣道的劉敖、臺灣鎮總兵吳光亮、臺灣知府袁開柝等先后來到行營面商。
岑毓英說:“前次我來臺時,知道前后山番社的中路北路還存在許多問題,所以已派遣開墾大戶黃南球、姜紹基分頭前往招撫,黃、姜兩人將朝廷的‘開山撫番’作為己任,已帶來26個番目禾乃阿鹿等人,共217戶,他們都愿意剃發歸順。”
岑毓英接著告知吳光亮、劉敖等人,他在云南時的老部下、記名提督鄒復勝,率貴州兵勇前來福建省投靠他。九月中旬,他派遣鄒復勝到后山查看情形。鄒復勝帶兵士從臺灣南路的鳳山、恒春、卑南到中路的水尾、璞石閣、大巴朗,共走了18站,才到達花蓮港。因北路的生番在路中出沒搶劫,只能由南路折回岑毓英的軍營,據鄒復勝介紹:后山僅有恒春一條道路尚通,防軍被迫繞道行走,遇到換防或運輸糧食和軍火,只能靠輪船護送;而后山又沒有大港口,輪船難以停泊;一旦糧餉軍火缺乏,只能坐困待斃……
至于各路防務與海口防務的關系,更是岑毓英首當其沖考慮的問題。明清的海軍建制雖然有了一些起色,但從總的方面說,實力尚不雄厚,比之于時人稱為“船堅炮利”的西方列強,相距甚遠。因而他認為“欲內安必先守山,欲外寧必重守水;守山之法勞而易,守水之法進而難”。在海軍力量相對弱小情況下,把海上防務作為重點,配之以堅固的海口防范,可有效地扼住來犯之敵強行登陸。
“臺灣生番南北縱橫七百多里,占踞臺灣島的腹地,其間犬牙交錯,無一處不與漢民地界為鄰,生番每年殺害無辜居民1000多人。土豪劣紳與匪盜骯臟一氣,他們利用生番猖獗的弱點,藉地為巢,設卡于番地,亂斂錢財,豢養游勇抗拒官兵,聚眾搶劫。”岑毓英嚴肅地強調,“不視生番為外民,這是我做人的原則!總攬全臺形勢,猶如人的一身,生番坦胸露腹,四肢血脈不通,呼吸不靈,百病叢生。”岑毓英頓了頓,接著說:“當此列強蠢蠢欲動之際,臺灣一島孤懸,內患不除,何以御外?然而生番不難撫降,卻難于感化。因為其野性難馴,殺人為樂,招撫后仍然出沒殺人,一經拿辦,即行背叛。”岑毓英知道軍事“剿撫”的難度,所以告誡官兵們:“不能一意‘剿撫’,只能將心比心,注重‘感化’。”
吳光亮插了話:“‘感化’談何容易?”
“此時惟一的辦法是:必須疏通中北兩路,后山各營的糧餉軍火及文報才能暢通無阻;而開山撫番也才能得心應手。”
岑毓英布置:“吳總兵兼統的飛虎小三營拔歸鄒復勝統帶;并在南路兵營中挑派500名兵丁為向導,由臺灣嘉義交界的三重埔、老弄社小八洞、關領一帶開路,6站便可到后山的大陂,疏通璞石閣、卑南等處;又將現在駐扎于蘇澳的一小營,拔歸駐防基隆的何秀林就近兼統,并派北路屯丁500人為向導,由大小南澳、新城一帶開路,疏通花蓮港。將駐扎埔裹社的一小營拔歸督帶貴州軍換防彰化的總兵丁槐,責成查清沿山的墾戶,并通知所有隘丁,不準勾結生番,萌生劫殺之念。”
正在全神貫注聽著的劉敖,告誡岑毓英:“岑中丞的部署真是周密。只是臺灣后山,番地言語難懂,煙瘴很大,要是沒有向導,簡直是一事無成,更不用談感化了。”
“提得好!”岑毓英說。十二月二十八日,他就此寫出《到臺籌辦開山撫番等事片》:“臣擬飭何秀林、鄒復勝等到開年春暖瘴輕,即設法將路開通,并查清各番社。同時,已派墾戶黃球南、姜紹基分頭前往招撫當地少數民族頭人,凡歸順番目,按其管轄戶數多少,分別給予八、九品頂戴,并按月發給錢糧,責令其約束番民,懔遵教化。果能相安無事,再依照湖南鳳凰三廳成案,奏請設千總、外委各職,以示鼓勵。或須添設文員督同治理,俟察看情形,再行請旨。至于各屯弁共有十八缺,內有五缺久閑無人,均經臣調集考拔咨部注冊,所管熟番屯丁臺南北共計4000名,亦督飭挑選足額,派出1000名由委員管帶操防,以3月為期,輪流更換。每丁只應役3月,不致廢棄農業。原領餉銀照舊發足,在防之日加給口糧,所費亦屬不多,于開山撫番兩有裨益。”
根據臺灣四面環海的特點,岑毓英對各海口的防御工事給予足夠的重視,并提出了臺防的具體化策略:“惟有堅筑營壘、固守炮臺、以逸待勞、出奇制勝。”在基隆海口,他命令修了1座炮城、15座碉樓,增設臺北府城及觀音山等處一批炮臺營壘,并奏請將他在任云南、貴州巡撫時期所鑄造的56尊開花大炮由總兵雷應山、余壽康,副將王家彬保護運往福建臺灣,以加強臺灣的防務。清廷批準了他的奏折。
體恤百姓 賜民福祉
“岑彥帥提出‘臺灣之事,當以省刑薄斂,固結民心為上;分路屯兵,嚴守陸地次之;添扎營壘,保守海口炮臺又次之。而三者俱宜相輔相行,不可偏廢’的臺防理論,這個設想打破了單純的軍事防御觀念,融政治、經濟、軍事于一爐,尤其是把減輕老百姓負擔放在首位,表現了他在辦防中緊緊抓住了人這個重要的因素,突出了人在戰爭中的主導作用。”李鳳書私下與何秀林等人議論,丁槐也說:“岑彥帥強調團結,依靠民眾守陸地和保海口,既有主次之分,又有相輔而行,是他實地勘探,精心研究的結果。”
“隨著臺防的穩妥部署,岑彥帥又把目光投入賑濟臺胞這一龐大的民心工程中。”隨營多年的李鳳書暗自敬佩著。
是的,作為一名封疆大吏,毓英汲取練軍治軍經驗教訓,他知道賑濟災民本是政府的責任,但是毓英作為一個擁有軍政大權的封疆大吏,就有義務在自己的轄區內履行這個責任。首先,承平之時不準與平民百姓發生口角,壞了部隊多年的好名聲。因為軍隊人多勢眾,平民百姓勢單力薄,一旦發生口角,吃虧的往往是平民百姓!其次,力戒“擾民”,凡駐扎之地,不準向老百姓剝取毫厘。因為戰爭的破壞,本來就給平民百姓帶來不盡的災難,如果官兵再侵奪百姓的財產,無疑將百姓逼上絕路。作為儒將的毓英是不愿意看到的。再次,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賑濟百姓,救民于水火,既然滇軍奉行“仁義之師”,就應當時刻體現仁義之師的風范。
光緒七年春夏之交,臺灣部分地區疊遭地震和颶風、暴雨的襲擊。多次的自然災害對澎湖地區造成巨大的影響,主要原因是這里不適宜種植禾麥,老百姓全指望花生、地瓜等維持生活,而這些農作物在生長期頻繁遭受烈風狂雨,藤葉根株大都霉爛,有礙收成。眼看成千上萬的人將要背井離鄉,逃荒要飯,身為福建巡撫的岑毓英深表憐憫,批示由原臺灣道升任福建臬司的張夢元籌撥糧米賑濟。張即從義倉谷中提出2000石碾米運往賑濟。他又令新任臺灣道劉敖從臺局貨厘項下提銀5000兩,派人攜往浙江溫州府采購薯絲、小米等物資加以接濟。
當了解到澎湖列島饑民達8萬余眾時,毓英邀請臺灣道劉敖詢問情形。十月十三日,岑毓英向清廷發出肺腑之言:“臣查澎湖地土瘠薄,農民貧困。此次遭受颶風暴雨而致災之難民有8萬余戶,他們嗷嗷待哺,亟需賑恤,以免失所。”得到了清廷的“妥為賑濟,毋任所失”之肯定,嗷嗷待哺的饑民即得救濟,并得以重建家園。
“體恤百姓之心在儒將岑毓英的心目中是棵常青樹,除了對其受災特重的深耕,二林兩保賑米救濟外,還雇青壯年者修筑河堤,以工代賑,穩定臺灣民心和社會秩序。”何璟看過毓英的奏章后,對穆圖善將軍說。穆圖善對霸氣的中丞盡管有看法,但對他的軍事思想和體恤百姓之情卻十分贊賞:“臺灣孤懸海外,凡盡忠盡孝之士民,與婦女之守節守貞者有著極大的關聯,他們往往因稟報維艱而多被埋沒。岑彥帥卻因此而較真了。”原來,為了進一步穩定社會,毓英派遣公正的官吏前往探訪為支持丈夫們工作而默默奉獻自己的妻子們,查明有17人,符合建立專祠。
“岑中丞的這些安撫措施,體現了他為民著想的精神。在國家內憂外患之際,通過重視安撫,盡可能減少內亂,加強邊疆的防務,這無疑是岑中丞防務建設的出發點。”何璟十分首肯岑毓英的這項措施。
注重實效 建筑府城

大年初四,岑毓英自大甲溪回到臺北,與當地的官紳一起布置修筑臺北府城事宜,認為防務立足點在臺島。
“諸位,上年冬月間,我已跟大家說過要在陳星聚知府已經建設的基礎上,建筑一座周徑650多丈的臺北府城。我想把臺北城門建成具有個性化的特色:一是利用島上優良石條,把臺北城建成一座石頭城。二是利用臺北城八卦地勢建成一座長方形城池。三是臺北城的城墻與城內道路必須遵循中國傳統風水理論設計方案。四是臺北城共設東、南、西、北和小南門,與一般古城所設的四門或八門不同。五是為防御近代外夷火炮武器,城門樓作成封閉的碉堡式,城樓上僅留幾個小窗,作為窺敵之用。六是臺北城5個城門樓的樣式與造型各不相同,其中南門與西門相似,北門與東門相似,外設甕城。小南門獨樹一幟,不用碉堡式,改采用柱廊式。七是城東西南北四門皆為封火構造,亦即內部雖有木頭梁柱,但外觀皆以厚實磚石墻封閉,具防火功能。”

陳星聚、劉敖等人議論紛紛,岑毓英接著說:“現據陳知府匯報,已召集三縣的紳商捐款,募積了部分建設經費。劉道員,你是建筑專家,能否預算一下?”
劉敖說:“經初步預算,整個工程所需經費計達42萬多兩。但前期工費已經足夠,不足費用再由官紳籌措或本道再想辦法。”
岑毓英略微思考,大聲說:“好,我代表福建巡府宣布:臺北府城于光緒八年一月二十日動工。”
就在動工的前兩天,岑毓英說出了他的建造方案:“先建造8個城門,在4個大門上方另建4座城樓,各取名稱,采用八卦中的八個象字:「干」表「天」;「坤」表「地」;「巽」表「風木」,引申為船;「坎」表「水」;「離」象「火、日、電」,引申為「網」(捕魚);「震」表「打雷」引申萬物發動與萌芽;「兌」表「耜」(引申為農耕);「艮」表「山路」。八卦的名稱用在八個城門上:一、「大東門」,名叫「震威門」,門樓名為「朝陽」。表示早晨太陽由東升起,可以望見朝陽。二、大西門,叫「兌悅門」,門樓為「聽濤」;表示臺灣西邊為海岸,臺中看不見海岸,因此傾聽濤聲。三、大南門,城門叫「離照」,門樓為「鎮平」;象征坐鎮中間可以平穩全臺。四、大北門,城門叫「坎孚」,門樓名「明遠」;北方為京師所在地,必須明中央而達遠方。五、小東門稱「艮安」。六、小西門「坤順」。七、小南門「巽正」。八、小北門,叫「干建」。并在府治的「東門」外,建「社稷壇」,「風云雷雨山川壇」;南門外則建「先農壇」,小北門內另建「文廟」,文廟附近建「考院」及宏文書院;大墩街則建天后宮,新莊仔建城隍廟,北門外建「厲壇」(祭祀萬姓公)。”

劉敖仔細聽著,說:“如此設計,實在是穩固而耐用。”陳星聚也說:“岑中丞的策劃獨具慧眼,而且大刀闊斧,實在令人感動。不過金兩是否足夠?”
岑毓英說:“先這么定,其它過后再說。總之,時不我待,只爭朝夕。力爭在光緒十年內建成。”
按照岑毓英的意圖,城墻較晚開工,反而是5個城門樓先破土興工。北門臺座以“丁順砌”構造完成,門洞的部分使用拱卷結構,以數十根石條并列,排成半圓拱狀,并在外端安置弧形石條。“以后建的城門沿內留成拱卷,靠城外的一段半徑較小,靠城內的一段半徑較大,如此一來關閉門扇時便不會露出空隙。”岑毓英對劉敖等人說:“平頂的功能是可以安設門扇,方便開關。空隙的作用是安設垂直的門閂,也就是立閂;也可以從二樓吊下柵欄。”

劉敖別出心裁地將北門門扇設計成高大厚重的木制門扇,為了防范侵入者用火攻,門扇外面貼上了片片的鐵片,用卯釘固定。在城墻上有一條斜坡道可登上城墻,從城墻上的馬道再登幾步石階即可進入城內。岑毓英于光緒壬午年(公元1882年)三月為新筑城門樓題額。
大刀闊斧 裁汰冗員
清廷多年的講求海防,固然提升了臺灣與大陸的關系,而在重視臺防之際,間接促成了臺灣之開發。臺灣之開發出于清廷整頓臺治,也改變了過去消極的治臺政策。
岑毓英深知,改革是具有風險的!面對一個龐大而又擁擠的官場,岑毓英冒著風險進行了他的整頓吏治改革舉措。他根據六月份總署就張之洞、周德潤等內閣學士關于裁減冗員問題作的批示,認為:各省督撫在考察屬員時,很多是為了應付,其實不足以懲前毖后。表示:“臣膺任疆寄,察吏安民,責無旁貸,惟有欽遵諭旨,認真整頓,不敢稍存姑息。”當即與藩司張夢元、臬司葉永元、糧道謝家瑞、鹽法道翁學本等函商,決定對本省的候補試用府廳州縣佐雜鹽務各班的1200余人,除由科甲暨舉貢生員,陰生、翻譯出身按例不考和未經引見驗看例應回避各員外,其由吏員、監生、俊秀、捐納、勞績出身的例應者共154名,鹽大使55名,佐雜各班共596名,加上現任應考正雜159名,鹽大使15名,共979名。
岑毓英對張夢元等人說:“吏治之壞,大都因為捐保太濫;若是不嚴加考核,必導致流品混雜,衙門冗腫。現將實任、候補、試用各班應考人員認真考試。對于這些官員,不論曾經考過與否,一概調集,由我等督同司道分別課試,進行認真、嚴格考核,擇其文理通暢者,知府、直隸州、知縣、鹽大使,各取留存五成,同知、通判、佐雜各取四成。現任照舊供職,候補試用各班照常補署差委;如果文理尚多通暢,或才智堪以造就,棄之可惜,自當隨時酌情辦理。至于取留各員,復查其才能操守,照章甄別裁汰,力加整頓,庶吏治可望日有起色。”最后將580名文理不通、又懶又不堪造就的官員裁減,勒令回籍,以清仕途。
岑毓英大刀闊斧地對吏治的整頓治理,令周圍的官吏們刮目相看。有人私下議論:“岑中丞真是藝高膽大,而且很有霸氣。”“在他面前,我們是小巫見大巫啦。”
“澎湖一島,乃臺郡之門戶。門戶固則堂奧清寧。是所謂扼寨之大者,澎湖若也。臺灣環海依山,延袤兩千余里,擇其要而扼之,擇則莫若澎湖一島。”岑毓英在巡撫押房里對穆圖善將軍、何璟等人說。就在毓英等人要大顯身手之際,光緒八年因越南問題成了燃眉之火,直督總督張樹聲以“壯猷遠略,英武冠時,且籍隸廣西,熟悉形勢,又服水土,經營越南北圻,似舍岑毓英莫與屬者”向清廷舉薦。光緒八年五月初七日,岑毓英接到清廷諭令:“劉長佑著來京陛見,云貴總督著岑毓英署理。張兆棟著理福建巡撫,未到任以前,著何璟兼署。”六月十二日(1882年7月26日)受命署理云貴總督后,岑毓英向何璟等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言:“臣毓英起家于軍旅,屢任疆圻。昔在滇省,粗究籌邊之略;今來閩嶠,愧無橫海之名。正切慚愧,復蒙簡擢,命回舊地,攝此重權。查云南境接外藩,貴州地稱瘠土,無邊才不足以馭遠,無惠政不足以養民。”之后一面調遣前來援閩的黔省部隊回籍邊寫信告訴劉敖和陳星聚等,讓有筑城經驗的劉敖繼續督辦。
在送別之際,張夢元深情地說:“岑彥帥著眼大局,心胸寬廣,尊重他人,注重督撫之間聯系與合作,這在派系林立的時期,尤為難能可貴。”何璟說:“面對隨時而來的外敵入侵,岑中丞防務措施的核心必然是在臺灣百姓的生計上,幫助各族軍民克服生活上的種種困難,造就全島民心所向的局勢,為即將來臨的反侵略戰爭做好準備。”穆圖善將軍則說:“岑彥帥在治理臺防時已經意識到澎湖防守的重要性。遺憾的是,他來去匆匆,未來得及在澎湖添設必要的軍事設施,僅將保障澎湖人民的生活作為臺灣防務的一個重要前提。”
岑毓英日夜兼程到戰事一觸即發的云南。一路上,歷來仇視列強的他對幕僚們說:“法國人的夙愿并非侵吞越南,而是以越南為跳板圖謀我兩廣和云南的金礦。清廷‘以琉球守東南,以高麗守東北,以蒙古守西北,以越南守西南’,在這個‘守在四夷’體系中,越南的存亡維系整個華夏。如果說滇省是房屋,則邊界是大門,越南是門外的籬笆。把第一道防線推進國境以外的越南,讓戰爭在離開國土盡可能遠的地方進行。一旦法寇來侵,就在籬笆遭受破壞時予以痛擊!此乃‘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之理。”毓英暗自告誡:“我本不才,卻先后被朝廷看中,一再封官,屢居疆臣。我必須上不負圣主,下不愧蒼生。我惟有振奮精神,講究守備;一息尚存,誓始終之無負。越南防御,事關國家存亡,宜應與云貴兩省巡撫盡力整頓,和衷辦理;實籌兵食之策,廣搜文武人才,來報答朝廷的器重。”
身居北圻 心系臺海
岑毓英風風火火地回到云南省城后,就對臨安、開化(開遠)、廣南進行切實部署。該三府與越接壤,回漢夷各族人民間經常為各自利益而發生事端。岑認為“目前正當外患紛至沓來,如果法國侵略者趁機潛入與漢回勾結,危害就不小。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為了做好‘安內’,我擬擇其紳耆酋長,組成鄉團,分類編查,嚴加約束。無事則耕種相安,有警則各自為守,既杜絕內顧之憂,又得以專籌御侮。”于是深入邊界進行部署,將滇軍分成三路。接著又邊奏請墾荒減徭、豁免積欠、安撫荒民,恢復銅礦生產,將云南通省的“夫馬”自光緒九年起永遠裁革!
同時岑毓英敏銳地意識到“法人難以理論,自非派兵進扎,不足以資鎮懾。”他一改從前的敵視、懷疑劉永福轉為暗資、公開資助劉軍的軍餉和器械,讓黑旗軍狠狠打擊法國侵略者。以劉永福為首的黑旗軍獲得紙橋大捷后,為防止法軍報復,岑毓英為抗法大業邁出了重要一步——摒棄前嫌添兵為黑旗軍撐腰!派遣參將張永清等挑帶能耐煙瘴之練軍二三營前往興化、山西一帶進扎。當清朝把法國議和的條件征詢岑毓英意見時,他揭穿法國和談的陰謀:“疆界可分,而北圻斷不可割;通商可許,而廠利斷不容分;土匪可驅,而劉永福斷不宜逐。”
隨著戰事局勢不斷惡化,岑毓英于光緒九年十月八日主動請纓督師出關抗法,十二月十九日終于接到軍機大臣“克日帶兵出關,前往山西,擇要駐扎”的旨示,55歲的岑毓英奉旨意親率滇軍萬余出關援越抗法,成了清廷第一位出關抗法的總督。
人的情感真是奇怪,來去匆匆的岑毓英對于孤島臺灣卻有著“割不斷理還亂”的千絲萬縷聯系。光緒十年閏八月初,法國遠東艦隊主力撲向臺灣北部的基隆、滬尾(今淡水),清廷急忙詔任前直隸提督劉銘傳以臺灣巡撫銜,督辦臺灣防務。劉銘傳臨危渡臺,在廣大愛國軍民的支持下,取得了基隆保衛戰的勝利,給侵略者以沉重打擊。當時基隆軍備情形:岑毓英留下的5尊開花洋炮發揮了巨大作用,其它數百尊土炮沒有用處;炮臺只能守當門一面,敵人由旁攻擊,土炮卻因不能轉變方向旁因而失去威力,港口沒有我軍的兵船,500人的劉銘傳軍及澎湖潮普軍兩營,僅千余人。值得一提的是,岑毓英開山撫番的努力沒有白費,在派員深入少數民族地區招安、開路的基礎上,還積極做好屯弁缺額的工作。他親自調集考拔,咨部注冊;同時加強訓練歸順的少數民族青壯年,使之成為既能下地耕作,又能操槍打仗的戰斗集體。這些番民在抵御外侮的斗爭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抗法主要戰場的沿海八縣,番民居其六,漢民居其四,且因高山族人民敏捷、能戰、敢死,被抗法將領認為“可資其力以抗寇……務須格外設法撫使可用”。
基隆一役清軍雖獲勝,但是劉銘傳恐法軍再來,向朝廷請求支持。
清廷接到劉銘傳的電報后,立即指示南北洋大臣李鴻章、曾國荃及彭玉麟派輪船赴臺,并增援臺灣軍火。
為了保全臺灣,朝廷已用心良苦。但是求援不易,在此前后援臺的兵力僅有湘淮勇4000余人,至于向外購買的洋輪分布在南北洋的本就不多。在朝廷三番五令下旨撥派后,李鴻章與曾國荃勉強派出,北洋本派出兩輪快船,后因朝鮮日本滋事,又調回應急。曾國荃派5艘快船援臺,但在浙江海面遭遇法船,2輪沉沒,另3輪困守海口,事后只在廈門一帶游弋,因此并無兵輪調遣到臺,一切軍火仰賴民船運送;2月底,渡臺的清軍700余人在澎湖附近被攔截,雖然劉銘傳在大陸軍民的支援下,獲得了一些物資供應,對抵制法軍的封鎖有一定的緩解作用,但這種偷渡援臺畢竟緩不濟急,且損失過重,臺灣的局勢依然沒有重大轉機。次年法軍用4船即輕易占領澎湖。到九月五日,法國宣布封鎖臺灣西岸各海口,中國朝野震驚;陸路又有進犯滇、桂之意。
在得到臺灣戰敗的情形后,岑毓英對湯聘珍和趙藩說:“中法戰爭期間,中國海軍的明顯缺點是南北洋海防事權不一,不能貫穿一氣,因此調防不易,緩不濟急。中法臺灣戰役彰顯兩項事實:一、中國缺乏可戰之兵船,因此法軍橫行海上,封鎖臺灣,使臺灣孤立無援。二、南北洋海防各自為政,仍經不起協同作戰的考驗。就臺防而論,戰后并未大加改善,劉銘傳請調兵船赴臺,北洋南洋皆未支持,炮臺增筑緩慢,援臺兵勇,陸續裁撤內渡,劉銘傳以戴罪立功之身,全力傾注于臺灣內部之整頓!然而,最最關鍵的卻是:中法戰役最后以和結局,這固然是法方因國內外的因素不得不和,而清廷的西線戰場獲得臨洮大捷和東線戰場的鎮南關大捷之際,仍要議和,所為者何?”
是的,光緒十一年二月廿五日,清廷上諭:西南陸師全部撤軍……越地終非我有,而全臺隸我版圖,援斷餉絕,一失難復……這種“棄越保臺論”,與清廷在臺灣的作為并不完全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