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完成了一部關于廣西苗族歷史文化的作品。這部書主要是以散文的形式對廣西苗族的族源、節慶、飲食、服飾、婚姻、家居等生活習俗進行藝術化的描繪和記錄。此前,作為壯人,我對苗族的民風民俗沒有很深入的了解,但通過這次寫作,在翻閱了許多有關苗族的資料后,我對他們的歷史和現狀以及風俗有了較多的了解。
他們在鄉風民情中表現出來的傳統文化,總是那么的濃烈和香醇,總是那么富有個性和熱情奔放。無論是家居還是服飾,無論是飲食還是節日,無論是家庭還是婚姻,都散發著歷史遺存的幽深曠遠的氣息,都流動著祖先因因相襲、永不停息的血脈。他們屋后的山峰和溪流寧靜而清新;他們居住的木樓和巷道古樸而結實;他們種下的莊稼和希望健壯而芬芳;他們燃起的灶火和炊煙淡定而富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按照傳統的習慣來營造的,并且不易改變。他們之所以如此堅定地堅守著自己民族的文化傳統,是因為他們對自己的民族充滿了自信,充滿了熱愛。他們對自己的民族文化感到自豪,感到驕傲。
事實上,在廣西的12個世居民族中,像苗族那樣堅守著自己的民族傳統文化的民族就不止一個。幾年前,我隨一批專家到那坡縣黑衣壯所在的一個屯里考察。在幾天的時間里,黑衣壯的父老鄉親一直用山歌和舞蹈來迎接我們,用傳統的禮儀和美食招待我們。返回的那無當我們的汽車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才發現一位專家的行李忘拿了。山路窄小,我們的中巴車是無法轉頭了,而派人沿路回去拿又很浪費時間。只見山下的群眾派了一個小姑娘,讓她提著旅行箱,直接從山腳往半山腰爬,這樣可以節省時間。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們都已經很感動了,突然間,山下響起了一陣陣的山歌。原來,山下的鄉親們為了給那小姑娘鼓勁,就用山歌來激勵她。我們無法聽得出山歌的內容,但感受到了山歌所產生的力量和作用。當即,有一位教授流淚了,他不僅僅被眼前的親情所感動,也為最具意義的山歌而感動。
因此我們可以說,在廣西,燦爛的民族文化無處不在。它四季如花,美如云霞,燦若星辰,無時無刻不在展示著它的魅力。
文化,是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它可以給人以精神的鼓舞和智力的支持。關于文化,作家馮驥才有這樣的評價:“文化似乎不直接關系國計民生,但卻直接關聯民族的性格、精神、意識、思想、語言和氣質。抽出文化這根神經,整個民族都將成為植物人。”由此可見,文化的力量是物質所不能代替的,它所蘊含的意義深遠而長久。早些年,見到天津的古屋舊街不斷被拆除,馮驥才先生就痛心不已,站出來著文出書吶喊呼吁,要保護這些遺存的傳統文化。結果,眾文人互相呼應,搖旗助威,天津的古建筑真的最大的限度得以保存下來了。
文化不僅要繼承和發展,更要養護。因愛好書法,我常練一些字。后來,有一友人對我說,毛筆是要養的,即洗筆去墨,養好了筆才好用。一個“養”字,就道出了一種蘊意。我們已經看到,許多優秀的傳統文化就因為它的孤援無助而漸漸銷聲匿跡了,所以我們才有了“遺失”、“遺存”這些遺憾并略帶凄涼的字眼,這就是缺乏“養”的緣故。天津有了馮驥才,天津的古建筑就給保住了。云南出了個楊麗萍,云南就有了轟動全國的《云南映象》。楊麗萍的“養”是付出很大代價的,她把個人的房子抵押了,全用于這臺反映云南原生態的民族舞蹈。張藝謀來了,所以廣西出了一臺也同樣轟動的《印象劉三姐》。
文化的養護,更需要政府和民眾的熱情。這種熱情表現在政府的關注和扶持、民眾的參與和繼承,這樣就形成了一種自覺的環境,我們的民族文化才養得住,才發出光華。僅僅靠一兩個藝術家搞一兩臺演出,那是杯水車薪、急功近利的,這并不能堅守我們的文化傳統。那坡黑衣壯用山歌來鼓勁的那一幕,不是靠舞臺表演出來的,它靠的是當地民眾自覺的繼承和發揚。
作者小傳:嚴風華,男,壯族,廣西龍州縣人。1986年畢業于廣西民族大學中文系,分配在廣西文聯工作。曾任廣西文學雜志社主編、副編審,現為廣西文聯辦公室主任。散文作家,已出版散文集《窗外是風景》、《民間記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