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夾縫中的光亮

[摘要]青年導演寧浩的《瘋狂的石頭》在今夏創造了電影票房的奇跡，不同與近年來其它影片的是，它沒有巨額資金的投入、沒有大腕明星的加盟、也沒有前期的廣告宣傳。本文試從此影片流暢的故事情節和精彩的電影語言這兩個角度，來分析此片的成功之所在。

[關鍵詞] 大片 故事情節電影語言

近幾年來，國內影片從《英雄》、《天地英雄》到《十面埋伏》、《神話》、《無極》，再到即將出爐的《夜宴》都走了一條巨額投資、宏大場面、前期宣傳到高票房收入的路線，這顯然是承國外大片如《泰坦尼克》、《黑客帝國》、《哈里·波特》和《魔戒》等的方向。誠然，這些國內大片在較為成功的市場運作下取得了較好高票房收入，而其宏大的場面及其艷麗的色彩確實也給觀眾一定的視覺；中擊。然而，除了一時的感觀刺激，再要尋找點什么出來，似乎很難。這或許也就是觀眾看后質疑之聲不斷的原因之所在。與時同時，在電影界似乎出現了這樣一個現象，大投入才有高收入。于是，大腕導演紛紛上馬，無形中卻擠兌了新出道的年青導演，沒人氣，少資金、難運作。

而青年導演寧浩的一部《瘋狂的石頭》硬是沖出了大片的層層包圍，投資不到300萬港元的小成本創出了票房收入超過1600萬的奇跡，是什么使此影片在大片的夾縫中生存且顯出其特有的光亮?精彩的語言和流暢的故事情節讓此片贏得了觀眾的心。

近年來國內投資上億元的“大片”普遍存在重攝影輕編劇、重畫面輕故事、重形式輕內容的問題，如上述的《英雄》《十面埋伏》《無極》等，明星集聚，畫面精美，但影片最主要的部分——故事卻講得多少有些拙劣。從張藝謀的《英雄》到陳凱歌的《無極》，近兩年來，中國電影界的大腕導演們熱衷于追隨美國好萊塢大片模式。然而，這些豪華的“中國式好萊塢大片”卻大多贏了市場，輸了口碑。

風趣的馮小剛在一次訪談節目中這樣解釋國內一些導演不會講故事的原因，“本來，講故事是導演最基本的要求。但一些導演覺得講故事是很初級的事情，不屑于講故事，或者故意把一個故事弄得很復雜很糊涂。而且還有不少電影評論家支持他們，這就鼓勵了這種風氣。其實這些導演可能會講故事，但由于他們不屑于講故事，最后真的不會講了。”在第九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上，中外著名導演談起編劇，看法驚人一致：“一部電影不管明星有多紅、畫面有多美、技巧有多好……但如果沒有一個誘人的故事，這部電影肯定是失敗的。”

我們再看《瘋狂的石頭》的故事情節，《瘋狂的石頭》講述的是一個充滿喜劇色彩的故事。一家工廠瀕臨破產，正在這時人們在廁所里發現了一塊價值連城的翡翠。于是，房地產商、國際大盜、小偷以及廠里的保安科長之間展開了一場精彩的明爭暗斗。流暢的故事情節中時不時加入意想不到的轉折，變幻出一個個生動有趣的情節，如三個騙子在輕軌列車中用可樂拉環行騙的場景，使車上大伙如驚弓之鳥恐避之及：又如所謂的國際大盜系根繩子從屋頂吊下來偷盜寶石，偏偏買來的繩子短斤缺兩，怎么也夠不著，眼睜睜地看著寶石被別人拿走；還有三寶拿著“中獎”的可樂拉環上北京領獎的情節等等，這些都可以在現實生活中找到影子的情節，讓觀眾對此有強烈的認同和內心深深地觸動。與國內不少大片憑空捏造故事情節相比，《瘋狂的石頭》的導演把簡單的故事講得如此生動又富有生活氣息，這便是此片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

而使此片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筆者認為歸功于精彩的電影語言。

電影語言是電影藝術在傳達和交流信息中所使用的各種特殊媒介、方式和手段的統稱。人物對白即臺詞是電影語言的一部分，而銀幕畫面是電影語言的基本元素，參與畫面形象創造的表演、場景、照明、色彩、化裝、服裝等都在構成特殊的電影語匯方面起了重要作用。由攝影機的運動和不同鏡頭的組接(剪輯)所產生的蒙太奇不僅形成了銀幕形象的構成法則，也完善了電影語言的獨特語法修辭規律。

首先來分析影片中的臺詞。方言臺詞是其一大亮點，片中包世宏的重慶話、“四眼”助理的成都話、道哥的河北話、麥克的港式普通話以及馮董的滬式普通話，揉和在一起，構成一種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聚攏感，這也正體現了現代城市的一大特點。更主要的是，此片中的臺詞在深入地刻畫人物形象的同時對現實生活進行了善意的調侃。如在纜車上，謝小盟對著美女說：“每當我從這個角度看這個城市的時候，我就強烈地感覺到，城市是母體，而我們是生活在她的子宮里面……”而說到“子宮”的時候旁邊兩個大娘自然崩出了“流氓”兩個字。通過這一個鏡頭我們看到了謝小盟的矯情與做作，故作高深的背后總是顯現著空虛與無聊。而兩個大娘的反應生動地反映了中國社會主義制度下的特有現象，“子宮”被視為下流詞匯，在公共場合談論性和生殖將被視為流氓行為。又如另一個鏡頭中秦秘書嘲笑地說：“老謝，八個月都沒發工資了，搞得有聲有色的嘛!”“要我說啊，早點喊大家下崗，這個才是做善事，早死早超生呀。”在寫出暴富私企的幸災樂禍心理的同時卻從另一個角度體現出特定時期國有企業的艱辛和下崗職工的困難。另外，包世宏在小酒館和三寶一起用煙和酒“賄賂”那些在羅漢寺前面賣羊肉串的“棒棒”們，包世宏說：“小船要過千番浪，大水不淹一家人，袍哥人家從不拉稀擺待，今兒把大家請起來，就是希望跟大家溝通溝通。羅漢寺這一塊呢，請大家高抬貴手。今兄弟特別備了份薄禮，是點小意思。但是如果哪個不給兄弟這個面子的話，那我就對不起了。”用一個場景和幽默的手段，展現的是我們中國活生生的現狀。而“棒棒”私下說的“城管的”、“便衣、文明執法”兩句話卻折射出了“城管人”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諷刺了“文明執法”的口號和現實執法行為之間的距離。而經典臺詞如“我頂你個肺”、“什么素質”等也必將如“做人要厚道”一樣成為短時間內的流行語。影片語言來源于生活，每一處都透著生活的氣息，這可以說影片生命力的來源。

電影語言的基本元素即銀幕畫面的處理上也是非常用心。

首先來看影片中場景布置及燈光色彩等的運用，如果《諜中諜3》中破舊的房屋及凌亂的晾衣竹桿有損國際大都市上海的美好形象，那么《瘋狂的石頭》中的場景如輕軌鐵路車廂、環形高架橋、老舊逼仄的舊城區、簇新的玻璃外墻的高樓大廈、城市犄角旮旯里的小旅社、昏暗雜亂又狹小的屋子、落破的工藝品廠、簡陋的展覽會場等等則都體現了發展變化中的重慶城市，而這卻也反映出了中國城市共有的特質。當這些場景出現在觀眾的視線中，人們不會象對《諜3》那樣對其產生不快，取而代之是一種熟悉與親近感，而影片的主要拍攝地羅漢寺，正如導演寧浩所說，“重慶是山城，地勢高低起伏，羅漢寺是明清的吧，后面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房子，再往后是八九十年代的，再往后就是這兩年蓋的。這一眼就看到了三百年。”強烈的時空差異便由此顯現。而在燈光色彩的運用上，更是值得稱道，一部小制作電影，燈光的亮暗卻恰到好處，使得整體畫面非常干凈明快，絲毫沒有內地電影慣以的昏蒙灰澀，在高反差的場景也沒有出現明顯過曝或欠曝。如為了表現三寶家里昏暗狹小，燈光就布置得盡量的暗，但是又恰好可以看清楚房間的大小以及人物的輪廓：另外下水道內本來應該是全黑的，但是為了表現笨賊的戲劇命運，特地照亮了人物的面部，而不是讓整個畫面成為摸黑瞎。而在色彩運用上，也基本以暗色為主，人物的黑色系服裝、幽暗的寺院、昏暗的屋子，而這恰恰與綠色的翡翠在色彩上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體現了石頭的重要地位，與此同時，羅漢寺內舉辦翡翠展覽，舞臺上六七個人穿著鮮亮的黃衣服，跳起了“千手觀音舞”，更是在強烈的色彩反差中給人以輕松的娛樂。

其次來看影片的鏡頭運用和剪接技術。《瘋狂的石頭》可以說是現代電影技巧的一次展示，雖然電影技巧不如歐美同行的大膽與徹底，但他像海綿一樣吸納了所有新銳的電影語言，這在中國同類影片中無疑是一次最廣泛的嘗試性運用。影片綜合運用長鏡頭、短鏡頭、廣角鏡、表情特寫等拍攝手法，很好地渲染了場景的氣氛，增加了影片的動感。如在表現包世宏和笨賊正好住在旅社隔壁的戲劇效果時，沒有使用常見的水平拍攝兼房間轉場，而是使用俯視角度來進行房間轉場，造成一種天意弄人的諷刺意味。而在道哥親自出馬，摩托飛搶的場景，剪輯的明快，體現了絕佳的剪輯效果。同時，出現的一個定機位的長鏡頭，用的是廣角鏡，畫面左右兩邊是大盜的寶馬車和偷情者的轎車，中間就是通往展館的大路。當包世宏戰戰兢兢地走到死者旁邊，偷情者驚慌失措地下車向死者走近，而偷情女友則倉皇下車從畫面右邊逃走，整段戲一鏡呵成，給人以視覺的享受。

此外，影片也多處使用了分割畫面，呈現出較強的動漫性的戲劇效果，而平行剪輯、平滑轉場等技術的運用在造成干凈利落的故事場景的同時，消減了場景與情景轉換帶來的突兀感。如石頭中平行剪輯的運用是在翡翠展前夕，有三個場景即保安的準備工作、笨賊的準備工作、大盜的準備工作。這三個場景按照A1、B1、C1、A2、B2、C2……的順序來剪輯，加快了影片的節奏，也預示著緊張場面的到來，運用剪接技術，收到了較好的效果。又如男主角包世宏發現石頭被換的時候，眼前變成一片混亂，一下子倒下去，從展覽廳霎那間倒在自己的床上，這是我們中很多人都有的瞬間體驗，但是我們無法用語言形容那種獨特的感覺，而導演則在這里用鏡頭語言，很好地為觀眾還原了這種體驗。而影片中音樂的運用也是可圈可點，如在消防車走了之后，包世宏發現情況不妙，這時候警報鈴聲響起，他們追向屋內……這個場景中，京劇快調的加入，不僅很好體現了劇中人物的極度緊張，也讓觀眾收到了很有喜劇效果。而在羅漢寺內追小偷這一場景中，腳步聲、喘氣聲加上清晰地掛在腰間象征權力的鑰匙串的聲音夾雜在一起，收到了很好聽覺效果。

盡管對這部影片，有的人說是蓋．里奇《兩根大煙槍》和《掠奪》的中國版，也有人說從此片中看到了《尋槍》和《天下無賊》的影子，但筆者認為，在模仿與借鑒中是否有所創新，這是評價一部影片是否成功的標準之一，而《瘋狂的石頭》做到了，精彩的臺詞，嫻熟的技術，流暢的情節都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給這個夏天留下了可以回味的作品，讓我們在好萊塢式的大片包圍中看到了中國電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