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你有沒有心事/也許你無所謂失望也沒有希冀/不動聲色地守著土爐熬你的罐子茶,你的歲月
土爐旁邊沒有四季/你的罐子茶冬暖夏涼/渾濁的茶被吹出皺紋/默默的一番番寒漫過額際
陶罐常受水的滋潤,火的煎熬/父親,你可也是這般么/土爐總是默默燃燒,外冷內熱/父親,你可也是這般么/土爐和陶罐熬出來的罐子茶喲/是你的心的感受么/父親
——趙杭之
5月1日星期六灰蒙蒙的云未褪
拼命地吸著窗外清新的空氣,陽光在春末顯得很肆虐。
飯后例行的散步沒變,只是在節日的氣氛里顯得異樣。而節日氣氛對我來說似乎顯得十分多余,家里除了春節外幾乎沒有其他的節日。一個人散步在熱鬧的街頭,有點格格不入。
在平常,就是剛讀了一篇文章或是看了部電影,被感染得或義憤填膺、或淚流滿面、或正義凜然的我一回到家,心情也被家中沉悶的氣氛沖得干干凈凈。
在書店里看書,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有力起來,寧靜的氛圍也被喧囂取代。
“爸爸,我要去公園,我要吃冰淇淋……”旁邊一小女孩不滿足于手中剛買的整套連環畫,拉著父親的衣角央求、撒著嬌,忽閃忽閃的眼睛中露出必勝的自信與調皮。
“好好,等爸爸買好書就帶你去!”
似乎空氣被誰一下子加了稀硫酸,我的鼻子酸酸的。但我沒哭,她可以放肆地撒嬌而我不能,我只能埋怨這世間的不公……我沒有疼愛自己的父親。
慣例在父親回家時開飯,大家總在一起吃晚飯,我厭倦與父親一起吃飯,和一個陌生人吃飯不會相差多少,也許只是和一個有血緣關系的陌路人一起吃飯罷了。
我和父親之間沒有什么共同語言,他喝他的黃酒,我吃我的飯。父親很少過問我的成績和我的業余愛好。我不喜歡他。在家里,我是不能任性、刁蠻和無理取鬧的,只因有一個不關心我的父親。
飯后我依然做我的作業,聽音樂……然后望著早已看不清的天空,才發現米粒似的星星卻似乎和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灑下的淚水早已把本子濕透。
5月21日星期六 雨
最近日子還是一樣的平靜。
父親仍然早出晚歸,沒有清閑的日子。他的唯一興趣只不過是關注最近的天氣情況,以便為春耕做準備。
也許,他無所謂失望也沒有希冀。
父親可以連續幾個月甚至很久很久——久到我記不清日子地沉默。
我也明白,自己對父親的關心正如他的笑容那樣吝嗇。我不了解他,也從來沒有刻意地去關心他。我想,永遠都是這樣的。
父親的剛強與冷漠讓我無法靠近。
讓他傾注所有汗水的,是泥土。
他的命運就是泥土。
8月23日云已漸漸散開
烈日已經開始肆虐了。
父親那久違的笑容突然蕩漾了起來,午飯也少了往常的沉悶。
父親滄桑的臉上顯出笨拙的笑,難以抑制內心的喜悅,皺紋也擁擠著向四周推開來。
“今年雖然大旱,不過放心,預計再辛苦幾年,想是能攢夠所有上學的錢了!”父親喝酒到盡興處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我驚愕地抬頭,父親黝黑的臉上泛著紅暈,不知是烈日曬的還是喝酒所致,額頭的皺紋愈加清晰了。
不知空氣中哪兒的稀硫酸又跑來了,我的淚水已經在打轉。
同是心酸,淚水的含義卻是不同。
一番番寒來暑往,十幾年了,年年如此。父親他那傾注的汗水,都是為了這個家,更是為了我。
我卻未嘗理解,從未。
8月30日陽光燦爛
開學報到的日子,和父親走在一起,烈日下勾勒出一高一矮的兩個影子,十分不協調。
父親沉重的步履沒有聲音,注視著學校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嘆息。
“哎!”
我看著父親,驀然間發現,他那寬厚的肩膀已失去了昔日的強健,臉上的皮膚也松松地往下垂了。但他眼中隱隱透出的堅毅與執著,卻未見減少,那是怎樣的信念?是反射了太陽的光芒吧!
“孩子啊,好好讀書吧!爸爸是很窮,也沒有文化,泥土就是命,靠著天吃飯。你可得好好讀書,以后才不會像爸爸這樣。”
“嗯!”
看著父親那雙眼睛,我的喉嚨哽咽了,再說不出什么承諾來。我只知道,我的生命開始了新的歷程。
他對我的關愛,曾是那么令我所不知,卻原來是這么真摯與深沉。
他習慣了那樣不動聲色地傾注著他對女兒的愛!
生命中背負生活的重擔與壓力,給家帶來了冬暖與夏涼,可他的生命卻在默默傾注關愛中慢慢流逝,以至于皺紋漫過額際。
烈日下那個默默傾注汗水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