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香

小時候，有個賣豆汁的老頭，每天傍晚蹬著個三輪從小巷的這頭騎到小巷的那頭。小巷悠長，回蕩著那嘹亮的吆喝聲。

老頭，高挺的鼻子，大而圓的鼻頭紅得發亮，黝黑的臉龐，滿是褶子，雖然年歲不小，但那雙眼睛，卻依舊炯炯有神，兩撇斜向上的眉毛，顯得十分精神。

老頭個子特別高，嗓子特別響亮，每當他來到小巷，抑揚頓挫的聲音就會響起：“打——豆——汁——”這個時候，巷兩旁的人家就知道他來了，于是爭著買他的豆汁。整條小巷，屬老頭的豆汁最好，別人用豆漿機榨，唯獨他的豆汁是一點一點磨出來的，用的是新鮮飽滿的好黃豆，從不偷工減料，所以磨出來的汁水泛著厚厚的豆沫，聞起來有著濃濃的豆香，特別好喝。

老頭不光賣的豆汁好，人也特別好。

有一次，媽媽叫我去打三角錢的豆汁，我端著鍋跑出去了，心里還想著，三角錢能打一鍋呢。我來到三輪車旁，把鍋放在旁邊的車座上，等前面的人打完了，我就把五角錢往木匣子里一放，對老頭兒說：“我打三角錢的豆汁。”老頭兒總是應句：“好嘞。”我就在旁邊靜靜地看他麻利地掀開鋁蓋，用一個很深的舀子在鋁缸和鍋之間往返幾次，動作迅速，且一滴不漏，等我的鍋裝夠了豆汁，他就用另一只手隨即蓋上蓋子。看他年紀一大把了，可是身子骨還那么敏捷硬朗，我不禁覺得他是“喝豆漿，益健康”最好的廣告代言人。我端起鍋，滿意地走了，忘記了還要找錢，只聽他用那響亮的嗓子喊了我一聲，手里攥著錢跑過來，他用粗大的手把錢塞給了我，笑著說：“揣好了。”

還有一次，我去打豆汁打了整整一大鍋。回去時，我小心翼翼，不讓它灑出來，哪想，光看鍋了，沒注意腳下，“哐當”一聲，栽了個跟頭，豆汁全灑了。我爬起來就去拾鍋，當時狼狽的樣子，就差沒哭出來了。就在這時，老頭兒招呼我過去，什么也沒說，就往我的鍋里又盛了滿滿幾舀子豆汁，然后依舊是那笑容，依舊是那聲音，和藹地對我說：“走路要小心。”我心頭一熱，滿臉通紅，很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表達感激，只能說“謝謝”。

后來，我家搬了，老房子給舅舅住了。前幾天去舅舅家吃飯，看到鍋里是豆漿，不禁有點激動，急忙問在哪一家買的。舅舅說是自己用豆漿機榨的，我突然有點失落，再嘗嘗那豆汁，卻總也找不回原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