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英兩國發動伊拉克戰爭之前之后,波蘭毫不在乎法、德、俄三個歐洲大陸大國反對這場戰爭的態度,緊緊跟隨美英兩國的節拍在全球外交舞臺上大出風頭。一時間,波蘭似乎成為美國全力扶植的對象,作為“新歐洲”的代表用以取代以法德兩國為首的“老歐洲”。
可是美國并非對波蘭情有獨鐘。在波蘭走向市場經濟國家的道路后,據當時波蘭政府估算,在開始改革的前三年里,它需要數百億美元的援助。按照當時老布什的許諾,在前東歐社會主義國家中,波蘭最有資格獲得援助。事實上,美國并沒有履行承諾。
發生這樣被玩弄和被拋棄的悲劇,在波蘭的歷史上并不是第一次。波蘭民族定居和立國的東歐大平原的西部地帶,在歷史上是斯拉夫人與德意志人長期種族斗爭的中心,也是東正教和天主教反復爭奪的地帶。波蘭人是西斯拉夫人的一支,卻皈依了天主教而非東正教,使用拉丁字母而非斯拉夫(西里爾)字母,在政治文化上深受法國的影響。這樣的雙重屬性,波蘭最為明智的選擇就是立足中立,面向全歐。至于歐洲以外的國際事務,不是波蘭這樣的歐洲三流國家可以插手的,它沒有這樣的歷史經驗,更沒有這樣的國家能力。
法國大革命的爆發和拿破侖戰爭在全歐的展開使波蘭民族獲得了迅速復國的天賜良機。
當年拿破侖希望恢復波蘭來對俄國進行強有力的打擊與遏制,但是波蘭人尤其是當時的波蘭貴族并不愿意全力配合。既然波蘭貴族不肯服從法國的外交戰略和全盤接受法國的新制度,不肯盡全力反對沙皇俄國以減輕法國所受的戰略壓力,那么拿破侖就僅僅在侵占波蘭的基礎上建立了華沙大公國。
波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復國是在法國的大力援助下進行的。在凡爾賽會議上,波蘭代表在和會上要求將西部的波茲南、上西里西亞、東波莫瑞、瓦爾米亞和馬祖爾地區歸還波蘭(大致相當于波蘭在二戰后得到的西部邊界地區)。這個提議雖然得到了法國的支持,卻遭到了英美的反對。因為兩國極力主張維護歐洲的勢力均衡,為了制約法國的歐洲大陸霸權,以及保留德國反對蘇聯,反對過分削弱德國。這實質上就是以德國來制約法國以及將波蘭當作德國向東擴張的犧牲品。波蘭被德蘇兩國瓜分的命運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由美英兩國共同決定了。可是波蘭人把波蘭裔美國人所擁有的大量選票在美國總統選舉和美國外交決策過程中的影響力當作王牌,竟然還幻想美國可以成為波蘭最大的靠山!
波蘭作為地處歐洲大陸地緣政治中心的一個中等國家,受到大國的包圍不能發揮與本國的國力和抱負相應的影響,應該向東開放,以斯拉夫人的一支自居,與其他斯拉夫國家保持密切聯系,支持以俄國為首的斯拉夫—東正教諸民族國家聯合體的復興,而不是僅僅是對美國依賴性地一邊倒,尤其是自不量力地單獨挑戰俄國的權威。只有這樣波蘭才能夠承前啟后,左右逢源,才不至于成為引發戰爭的導火索或者成為大國爭霸戰爭的犧牲品。
波蘭人可以無限親美愛美,可就是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國家領土搬到大西洋去,以便離美國更近一點,離俄德兩國更遠一點。因此來自大洋彼岸美國的幫助和友誼,對于波蘭來說那是意外之喜,不應該當作國家長期外交戰略的基礎。法國是美國的救命恩人和第一個盟友,可是在兩次大戰的時候,第一次是在法國快要亡國的時候,美國人才趕來幫忙,另一次干脆就坐視法國亡國。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和最老的盟友都是如此,波蘭又有什么資格可以永久地獲得美國政治與外交最惠國的待遇?在精明勢利、刻薄寡恩的盎格魯·薩克遜白人新教徒統治集團看來,波蘭以及其他“新歐洲”國家僅僅是美國推行遏制法、德、俄三國的外交工具,用完了就會扔掉。
性格即是命運,地理決定外交。外交戰略的決策者必須堅持政治現實主義的態度,深刻領會本國地緣政治處境來判定本國的國家利益,不得根據某些想入非非的夢幻和不切實際的承諾而輕舉妄動。必須從人性、利害關系與權力結構的角度出發并且借鑒歷史經驗,而不是以任性胡為的方式來制定本國的外交政策。
編輯/孫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