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熟知匈牙利詩人裴多菲著名的詩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這首詩的詩名叫《自由與愛情》。
在詩人看來,自由比愛情和生命的“價”都高,以至為了自由,它們都可以不要。想想也是,一個人如果沒有自由,那就等同于囚犯或奴隸,他和別人就不一樣,人家來到這世上是為了追求幸福,他卻是為了承受難以忍受的痛苦。沒有自由的人生也太沒有意思了。而從哲學層面上講,自由本來就是人的“存在”的一種規定性,沒有自由就意味著一個人被剝奪掉了人的尊嚴。
和很多“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不同,詩人算得上是一位“知行合一”者,一位為了自由,可以拋棄愛情和生命的戰士。1849年7月31日,為了爭取匈牙利的民族自由,詩人在與俄國哥薩克騎兵的作戰中犧牲,年僅26歲。
說到自由,必然要說到政治。在政治上,自由是一個很高的價值。它是理解政治哲學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概念。法國大革命所提出的口號就是“自由、平等、博愛”。我國憲法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的自由。”對自由的極度偏愛反映在美國的憲法和其他人權法案中。聯合國的《世界人權宣言》、《公民與政治權利公約》也表現出對自由的高度重視。在當今時代,就像沒有一個國家敢公開說自己不熱愛民主一樣,也沒有一個國家敢公開說就是要剝奪公民的政治自由。
然而,“自由”(freedom)這個概念,并不總是帶給我們燦爛的陽光,它也會給我們帶來陰暗甚至黑暗。羅曼·羅蘭夫人就曾經痛心地控訴:“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這說明“自由”這個東西,像許多東西一樣,天生就有被人利用來干壞事的弱點。而從17世紀開始發端的西方“自由主義”,從一開始就是新興資產階級用來向封建貴族奪權,然后來壓榨工人農民的理論。這是一種強者哲學,一種精英理論。它喊的口號是人應該自由,但實際上,自由只為這些有權和有錢的人所享有。實現自由的經濟和政治條件,也被他們壟斷了。從一開始,工人、農民等窮人和婦女就沒有公民權,直到20世紀初,經過了那么多年的斗爭才獲得應有的自由權利。而在20世紀30年代以前的西方,掌握生產資料的有錢人對沒有生產資料的窮人的殘酷剝削一直使窮人處于一種只有形式自由的奴隸境地。馬克思正是目睹了那一個個血汗工廠才與資產階級社會徹底決裂。而直到今天,經濟上的自由主義仍然意味著社會的極度貧富懸殊和窮人因經濟上受困而遭到的控制。幾百年前盧梭就長嘆:“人生而自由,卻無法不在枷鎖中。”
實現自由必須有相應的條件和手段,而這些條件和手段只可能存在于社會中,于是問題又來了。當我在深夜里一展歌喉高歌一曲時,我的確實現了我唱歌的自由,我很爽。但是,我的這種行為卻干擾了鄰居的休息,我的唱歌自由的實現是以鄰居休息的自由受到干擾為代價的,我等于剝奪了他們的自由。在這種情況下,我的自由就沒有了存在的權利。也就是說,一,任何一種自由的權利的前提是沒有妨礙到他人的自由權利;二,人類的自由,總是存在相互沖突的情境,過分地強調某人的自由,其他人的自由就要受到損害,甚至沒有自由。
在人類自由的相互沖突中,實現自由的一個保證就是讓它普遍化,不再是少數人的專利,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這是因為,誰都熱愛自由,連最專制的皇帝都熱愛。但是在專制制度中,只有皇帝一個人有自由,其他人都沒有。而在君主貴族制中,則是少數人享有自由,大多數人沒有。在20世紀30年代前的資本主義社會中,是赤裸裸的少數有錢人享有實質的自由,大多數窮人只有形式上的自由。在這些社會,一個人的自由是建立在另一個人沒有自由的基礎上的。所以,真正的問題并不在于誰熱愛不熱愛自由,而在于如何在政治制度上保證自由的權利這個底線,然后在經濟上和社會上促進自由的普遍化。
自由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它是美好的,但是,它也是受到限制的。世界上絕對沒有無限自由的自由。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