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阿美合作

甄蕭蕭面臨人生第一次艱難抉擇

是留在這家氣度非凡的公司，還是追隨半年來對自己有巨大提攜之功的師傅阿美，奔赴她創建的新東家？看起來去留都是能令自己賣力驕傲的選擇，甄蕭蕭卻瞻前顧后，苦于得不到高人指點。

準確點說，阿美是甄蕭蕭的恩師，當初甄蕭蕭大學實習跟的就是她。此女在這家房產公司是文武雙全的女俠級人物，雷厲風行又俠骨柔腸，是甄蕭蕭的暗中崇拜對象。甄蕭蕭實習時就被她帶著學完文案寫作又學商務洽談，大學一畢業，公司派專車為甄蕭蕭運書包被褥的架勢，是可以在２００４年大學畢業生中產生那么點轟動的。

其實阿美對甄蕭蕭的邀約沒有特別強烈，她只是在離開前日向甄蕭蕭一個人透露了要獨立門戶的消息，透露時很前輩地拍拍她的頭：“甄蕭蕭啊，真想你還能繼續跟著我干呢。”這對甄蕭蕭來說算價值不菲的褒獎和誘惑，她禁不住問：“你的公司注冊資產多少呢？”阿美大笑：“規模不能與現在的公司比，但前景一樣看好。”

她后來被邀請去看了阿美的新公司，坐落在一座居民樓里，是直接將兩套面對面的復式樓打通后改造而成，有新鮮油漆和木材的味道，總共９號人，一團和氣，公司有大大的廚房和浴缸。再回到公司，甄蕭蕭就有些心猿意馬，新接的單子都有些挑剔，新上司也有些扎眼，如坐針氈地煩躁。

上下級或者一對姐妹

終于，在某個周末，阿美異常休閑，也是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邀甄蕭蕭逛街。兩個人手拉手，照大頭貼，共飲一杯可樂。分別時阿美說：“姐們兒，要不去我那邊吧。”她這樣說的時候攬著甄蕭蕭的肩膀，像小朋友邀請對方辦家家一樣的口氣。

甄蕭蕭不好回答這個問題，阿美接著說，違約金我幫你交，工資跟那邊一樣高，你可以搬來跟我一起住。話說到這份上，甄蕭蕭唯有欣然接受。她崇拜阿美，愿意跟隨她。

阿美給了她一個總經理助理的職位，有單獨的辦公室，是那種帶著兩只真皮沙發還有一個書柜的辦公室，與阿美隔一扇大玻璃門對望。除了阿美和一個司機，公司員工都和甄蕭蕭差不多年紀，他們還叫她蕭蕭老師，或蕭蕭姐姐。

如今的工作跟過去相差無幾，做文案，出去洽談業務；中午幾個人輪流值日買菜做飯，飯后幾個人去小區花園晃蕩一圈。因為住的是阿美的房子，甄蕭蕭開始總是等著她一起下班，兩人在路上吃點燒烤臭豆腐再回家，總是阿美搶先付錢。回家后甄蕭蕭就搶著做點拖地洗衣服的活兒，先前的上下級倏忽間成了姐妹。

有朋友就說，甄蕭蕭你的工作真帶勁，跟家庭作坊一樣，工資不少拿，老板也把你當親人。這些話充滿著羨慕和欽佩，讓甄蕭蕭很受用。

從搬家開始疏離

阿美的公司雖沒有突飛猛進，但也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邁了。甄蕭蕭進去三個月后，阿美在會上宣布說，以后我要是不在公司，你們有什么事都可以跟蕭蕭助理反映。她第一次在甄蕭蕭后面用了“助理”二字，不知這是對自己評價的提升呢，還是有點故意明朗彼此關系。甄蕭蕭第一次有了一些不快，這不快之后，也突然涌出諸多對阿美公司的不滿來。

比如，她來之后也沒簽什么合同；比如，三個月了，人家也沒說是否由試用工過渡到正式工；比如，阿美雖在生活上待她如姐妹，卻從沒有把她這個元老人物納入功臣的任何表示。如此小的一個公司而已，既然她是盛情將自己挖了過來，就應該慷慨利落些吧。

但終究，這些煩惱也只是偶爾的，畢竟阿美將甄蕭蕭人盡其才，不僅給了她工作很大的發揮空間，還在生活瑣事上視她為朋友。說不準哪日公司發達了，人家不出一聲就給自己買了房子買了車呢，甄蕭蕭懊惱之余，也會這樣想。

入住四個月后，甄蕭蕭還是不得不搬出阿美的房子。因為阿美的男朋友從英國回來探望，阿美雖然要她一如往常地自由活動，可甄蕭蕭卻漸漸覺出自己的多余和討厭。你看阿美在客廳廚房都衣冠楚楚，但她男友卻總穿著一條花褲衩穿堂入室。甄蕭蕭去外面避了幾日，再回去時阿美男友走了，她卻嗅出自己身上與那里格格不入的氣味。

于是就搬了出去，理由是想把父母接來與自己同住一段時間。阿美咋呼，你這家伙真賤，非要自己掏錢租房才安穩。

當去意來臨，一切都無法挽回

即使沒有阿美男友到來，甄蕭蕭也是該有自己的空間的。連她的下屬都說，真不明白你干嗎要跟老總住一塊兒，多不合適啊。被人家這樣寒磣，甄蕭蕭多少有點無地自容。

她們便少了很多在一起的機會，兩個人漸漸地疏離了。其實這也不是不好，說到底人家阿美是自己的上司，公司是她開的，房子也是她的，有距離才能找到真實的工作感。

兩人再見就是活生生的工作場合，彼此衣冠整潔妝容清新，隔了玻璃門或者同事的肩膀相對。然后是某天，甄蕭蕭聽見阿美不再喊自己為“蕭蕭丫頭”而是甄蕭蕭了。還有幾次甄蕭蕭遲到，阿美板著面孔問她原因，還像模像樣地在考勤表上記一筆。

其實如果沒有二人共處一室的經歷，甄蕭蕭對阿美的這些做法完全都消受得起，人家又沒有刁難自己。可惜，她們曾經在一個浴缸里泡澡，還相互搓洗對方的內衣。這叫甄蕭蕭如何消受得起呢？

還有，某一天公司來了個大四實習生，阿美待她如同胞小妹。甄蕭蕭不得不想，再過一年半載，這小妮子就該占據我的位置了吧？諸如此類的問題，她一時想了許多。想得無法獨自消化時，她去找阿美委婉地表示，自己來公司大半年了，很賣力，當自己家事業來做，可工資也不見漲，租房也不便宜。阿美恍然大悟，你干嗎不早反映呢？公司會替你解決的嘛。

老總的語氣，敷衍推托的架勢，甄蕭蕭至此已經很后悔了，仔細地關注先前所在的公司那么蒸蒸日上，恨自己當初年少無知，輕易就被阿美蠱惑。

你這朋友來自江湖

甄蕭蕭狠狠地策劃預謀了近一個月，要怎樣離開阿美的公司才能讓她汗顏慚愧。無論如何，當初她是借著幫襯的名義，舍了前途大好的大公司來投奔她的，可她卻和自己玩了一段姐妹情誼后，又生生地冷落了她。

辭職書都斟酌好后，甄蕭蕭卻有了當初離開先前公司那樣的猶豫不決，再找工作當然不在話下，但這里還有許多她不舍的地方。甄蕭蕭仔細觀察，又覺得阿美對她這般的好已是自己的幸運了。俗氣點說，自己若不主動請辭，阿美永遠會用著她。

其實阿美早已看出甄蕭蕭的意圖，某天晚上她發短信：“好好干吧，我不會輕易放棄一個人才。再說現在人才濟濟，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呢。”這短信把甄蕭蕭看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知如何給阿美回話。用姐妹的腔調，還是以下屬的名義？仿佛都不合適。

她只好偷偷地物色新的去向，被阿美發現預謀讓甄蕭蕭如坐針氈。她想到那種樓房很大員工很多領導高高在上的地方去，想想還是那種地方可以迅速淹沒自己的樣子，又能領到賞罰分明的工資。

阿美沒有挽留，但按公司制度扣了她一個月工資。這幾乎讓甄蕭蕭和阿美反目成仇。她不禁在心里罵道：商人！脫離阿美的公司后，甄蕭蕭氣不打一處來，拼了力氣，過五關斬六將地去了一家合資企業。

很快便如魚得水，甚至有機會和阿美平起平坐，代表公司和她商討合作，甄蕭蕭覺得十分解恨。

解恨之后，她又突然覺得：這還不是因為兩年來跟著阿美鞍前馬后得來的優勢？這樣想過后，她以很姐們兒的語氣邀她一起吃飯。見面時各自穿得十分性感醒目，然后劃拳喝酒，醉過之后勾肩搭背回家，相互玩笑打鬧。酒醒后甄蕭蕭不禁跟阿美煽起情來：你該是我珍視一生的朋友了，你這朋友于我來說來自江湖，對我的人生有著俠道般的偉大意義呢。

編輯 / 楊世瑩（Ｅ－ｍａｉｌ.ｓｈｉｙｉｎｇ１０＠ｓｉｎａ．ｃ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