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是亙古不變的,它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流著,最終流向太陽升起的地方。
黎明的時候,雨突然大了。像潑,像倒。
山洪咆哮著,像一群受驚的野馬,從山谷里瘋狂地奔出來,勢不可擋。盲孩急匆匆地從床上爬起來,一腳踩進(jìn)冷得刺骨的水里。
“竹竿呢?我的竹竿呢?”盲孩急了,手亂摸一氣。
“有人看見我的竹竿沒有?”他的聲音打顫,但屋外亂哄哄的聲音顯然比盲孩的喊聲大得多。
“有人嗎?幫我找找竹竿吧!行行好吧!”他哭了,哭聲中帶著絕望。
屋外到處都是人們的呼喊聲,屋內(nèi)什么聲音也沒有,只有一扇門把屋內(nèi)與屋外連起來,這扇門開了,接著是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
“你是誰,是好人還是壞人,進(jìn)來干嗎?”盲孩坐在水里癡癡地問。
沒有回答。
他膽怯地站了起來,但手被擋了一下。
“我的竹竿,這是我的竹竿!”盲孩條件反射似的緊緊抓住了擋他手的東西,聲音又開始打顫,“你是好人吧?”
還是沒有回答。他只覺得竹竿的另一頭被人抬了起來,并且有力地向前牽引著,盲孩不由自主地跟著跑。
兩尺多高的洪水已經(jīng)開始在小城的街道上跳舞,人流瘋了似的向高地跑著。盲孩消瘦的臉上流著雨水,腳開始不聽使喚,一下子滑倒了,竹竿很快就被沒腿深的水沖走了。
“我的竹竿呢?叔叔阿姨們行行好,幫我找找竹竿吧!”盲孩又哭了。
他的話總是得不到回答。他不知道怎么辦。
這下盲孩徹底絕望了,人們都慌著自己逃命,誰會管他呢?
猛地一下,他被人扛了起來。他怕了,忙問:“你是誰,還是剛才那個人嗎?”
仍然沒有回答。
“放,放我下來!”盲孩想起被騙的事,心里又是緊張又是恐懼,“快放下我,你這個壞人,王八蛋!”
在人們忙于逃命的途中,這幅畫面十分搶眼:一個人扛著另一個人,被扛的人歇斯底里地罵著扛他的人……
水漸漸躥上來,爬上了人們的腰,放肆地舔著人們的胸膛。
盲孩不罵了,因為他聽到了這個人急促的呼吸聲,也聽到了洪水的聲音。就在這時,猝不及防的他一下子被摔在高地上,他昏了過去。接著,一個白花花的浪花撲過來,吞沒了扛他的人。
什么也沒有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
幾天以后,洪水退了,小溪旁壘起了一座新墳。
以后,每年的清明節(jié),總有一個盲人呆呆地站在墳前,一動不動,像個木樁子。據(jù)說,是他讓人把死者葬在小溪邊的,因為這兒是死者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溪水是亙古不變的,它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流著;它淌入了小河,匯入大河,又注入大江,最終流向太陽升起的地方!
(指導(dǎo)教師曾慧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