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苦救落難學子，黃浦江載不動悠悠“母子”情

沒有比情更高的山，沒有比愛更深的海

一路呵護，莘莘學子含淚呼喚恩師“媽媽”

1976年5月，在上海浦東其昌路小學5年級當班主任的王愛文，發現學生沈喬平學習成績突然下降，問他原因又不說，于是王愛文決定去家訪。以前沈喬平的學習一直很努力，考試成績總是名列前茅，而且孩子特別懂事，還擔任著班干部，各方面表現都很優秀，王愛文非常喜愛這孩子。當王愛文推開沈喬平的家門時，王愛文驚呆了，原來沈喬平年僅36歲的母親患肝硬化剛剛去世。沈喬平正抱著母親的遺像發呆，眼中含著淚水。看到了老師，沈喬平再也忍不住了，撲到王愛文的懷里放聲大哭。王愛文攬著孩子發抖的身子忍不住潸然淚下。

從那一天起，王愛文對這個得意門生更加疼愛有加。那時，王愛文從浦西來浦東上班時要坐輪渡，而沈喬平家就住在浦東的渡口邊。每天放學后，王愛文都留他在教室做完作業，然后再親自把他送回家。他們總是在黃浦江的渡口邊依依不舍地分手，有時王愛文已隨船走出很遠，沈喬平還站在渡口邊的夕陽中，目送她遠去。王愛文了解到，沈喬平父親是一名普通工人，工資本來很微薄，沈喬平母親突然得了重病，而且一病就是三年，很快就把家里的積蓄全花光了。窮困的家境讓沈喬平父親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還經常酗酒，動不動就拿沈喬平母子撒氣。沈喬平因為父親對患病的母親不好，父子倆經常發生沖突。母親死后，父親又找了女朋友，不怎么管沈喬平了，父子的感情變得越來越淡，溝通越來越少。沈喬平變得孤獨無依，有時甚至不愿回家。

從此王愛文更加細心地呵護沈喬平，看著他小學畢業后順利升入滬東中學，王愛文很是欣慰，撫摸著他的頭說：“你要是有困難就來找老師!”沈喬平的眼里頓時放射出亮光。沈喬平也特別聽老師的話，成績總是比同年級的孩子高出一大截。王愛文總鼓勵他：“你要想擺脫困境，就一定要好好讀書!”后來王愛文因工作調動，調到了滬東中學任教，師生二人又可以經常見面，王愛文又可以近距離關心他。

三年后，沈喬平考上了上海市重點中學——控江中學。一天，沈喬平來找王愛文，王愛文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嚇了一跳：“燒成這樣!”王愛文立刻帶他去醫院，一量體溫近39度。在醫院打了針拿了藥，王愛文對沈喬平說：“到老師家來休息幾天吧，老師照顧你。”眼淚在沈喬平的眼眶里直打轉，他乖乖地跟著王愛文來到家里。

王愛文的女兒還小，一家三口住得也不寬敞。王愛文在外間給沈喬平搭了一張小鐵床，這是他第一次住在老師家里。雖然那張鐵床很小，但沈喬平卻感到特別溫暖。這次，他一住就是三天，王愛文像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送走沈喬平后，王愛文發現了一封信：“老師，從小學到高中，您一直像親生母親一樣關心我。您要是不嫌棄我，我多想認您做媽媽呀……”王愛文既吃驚又感動，孩子真是懂事啊！

1981年9月，沈喬平考取上海工業大學電子計算機專業，王愛文給他買了衣服和生活用品。逢周六或周日的時候，她就打電話讓沈喬平來家里，做上一頓好吃的給他改善一下。

1985年9月沈喬平大學畢業后到上海港務局成年大學擔任老師。這一年，沈喬平家的房子拆遷，父親再婚，沈喬平和父親完全鬧翻了，他一時沒地方可去。王愛文得知了這一情況后，找到了沈喬平，再三勸他住到自己家里，就這樣沈喬平住進了王愛文的家，真的成了一家人。

1991年，王愛文得知沈喬平有去日本留學的想法，可是他根本拿不出6000美元的學費。王愛文知道沈喬平從小就是個品學兼優的好苗子，如果不出國深造太可惜了。于是她找幾個朋友東挪西借湊了6000美元，打了借條。當沈喬平拿到這些錢時，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老師，您對我恩重如山!這些錢我肯定要早一點還的。”

為了報答王愛文母親般的深思，沈喬乎到日本后非常努力。自此，沈喬平一邊留學一邊打工，他到飯館刷盤子，做清潔工，經常一天身兼幾份活。一年半之后，沈喬平終于掙夠了6000多美元，他急著回國，下了飛機便直奔王愛文的家。師生相見，格外激動。王愛文喜淚交流；“孩——子!”沈喬平輕輕擁抱著已50多歲的王愛文，貼在她的耳邊說：“媽——媽!”王愛文的家人和親友見到這場面也很激動。之后，王愛文領著沈喬平一一還了留學前借的6000美元，他還堅持付了利息。這次回國，王愛文就讓沈喬平住在家里。

不幸染疾東京，躲過死神上海有個溫暖的“家”

沈喬平返回日本不久，便考上了日本國立橫濱大學計算機情報處理專業并讀碩士研究生。1995年7月，沈喬平以優異成績從橫濱大學畢業，進人世界著名企業東芝公司信息中心工作。聽到這個消息時，王愛文在電話中高興地說：“喬平，你終于熬出來了!好好干，別給中國人丟臉。”

沈喬平年齡不小了，王愛文又開始操心他的婚事，幫他在上海介紹了一個對象。1995年10月，沈喬平結婚了，并攜妻去了日本。不久，他受命帶著一個研發小組，對日本櫻花銀行計算機情報處理系統進行技術攻關，他和同事們不分晝夜地進行設計試驗，兩個月后該項目取得成功，沈喬平因此受到公司的嘉獎，王愛文聽到消息非常高興。

1996年7月，王愛文突然接到沈喬平的電話，說自己回到了上海，住在一家賓館里。王愛文頓時感到不解：“喬平，你為什么要住賓館，怎么不到老師家來?”面對老師的責問，沈喬平吞吞吐吐。王愛文感到沈喬平一定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

王愛文立即趕到賓館。在見到老師的一瞬間；沈喬平知道自己再也隱瞞不下去了：“老師，不是我不去家里看您，而是……”話沒有說完，眼淚已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涌了出來。原來沈喬平在日本時身體出現不適，老是不停咳嗽、胸痛。去醫院檢查，他患了非常嚴重肝硬化!沈喬平想到36歲的母親就是死于肝硬化，不由得驚懼、恐慌、悲從中來……沈喬平不敢讓公司知道他得了這么嚴重的病，那樣他肯定失去工作，所有的努力都會付之一炬。他只能悄悄地到醫院進行一些簡單的治療。1996年7月，沈喬平實在撐不住了，以探親的名義回到上海。生病后他一直瞞著王愛文，現在拖著這樣的病體，他怎么能去見老師?因此他才選擇住進賓館。

聽完沈喬平的敘述，王愛文震驚不已，流著眼淚說：“喬平，你不該瞞著老師。就是天塌下來了，老師也能替你擋一擋啊!上海有你的家，你馬上跟我回去!”沈喬平幾乎哽咽失聲：“老師，我這一輩子欠您的太多了……”

王愛文把沈喬平接到家里，陪著他在上海治療了3個月。因假期已到，他不得不返回日本。王愛文把沈喬平送到機場，告別時，一再叮囑他：“喬平，你回去不能再玩命工作了。假如身體撐不住，就趕緊回上海治療。老師的家就是你的家!”沈喬平黯然落淚。這是王愛文第三次送沈喬平到機場，心中默默地為他祈禱著一路平安。

此后兩年里，王愛文繼續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沈喬平。因為沈喬平的肝病時好時壞，他就這樣在東京和上海之間來來去去。然而，此時一系列的打擊也向王愛文襲來：因為焦慮、勞累，王愛文患了白內障、冠心病，不得不從學校辦了病退。家中，丈夫因王愛文不管自己的女兒，而對一個學生始終照顧得無微不至有了意見，兩人之間的矛盾也越積越深，婚姻也走到了盡頭，平靜地離了婚，女兒跟著爸爸住。沈喬平知道這一切跟自己有關，自責和內疚不已：“老師，我是罪人!假如有來生，我一定好好地贖罪……”看著自己的學生不僅受著病痛的折磨，還要受著這樣的心理重壓，王愛文感到有一種剜心般的疼痛，她一再安慰沈喬平：“孩子，你別放在心上……”話沒說完，淚水已模糊了雙眼。

1998年底，王愛文得知沈喬平的病越來越嚴重，她再三催促沈喬平回來治病。沈喬平不得不辭去東芝公司的工作，回到上海。56歲的王愛文每天陪沈喬平去醫院，回家給他洗衣服、做飯、煲湯。病重時，沈喬平控制不住，腹瀉物和血跡會把床單、被套弄得一塌糊涂，王愛文就不停地給他洗換。聽說患肝病的人最容易在洗澡和睡覺時昏倒死亡，每當沈喬平洗澡的時候，王愛文就站在門外豎著耳朵聽，一發現里邊沒聲響了，就使勁敲門。晚上，王愛文睡覺也不安穩。一天半夜，遙控門鈴突然響了一聲。王愛文立刻起床跑過去，看到沈喬平嘴唇發白，在床上痛苦地掙扎，馬上打電話叫來親友將他送進醫院。幾年里，像這樣的事已數不清有過多少回了。

此后，沈喬平與病魔展開了拉鋸戰。2004年8月，他的病情突然惡化，王愛文將他送進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醫生說惟一的辦法就是進行肝臟移植，否則最多只能活上一年，手術需要20萬元左右的費用。

王愛文決定做最后一搏，給沈喬平做肝移植手術。可她每個月只有1600元的退休工資，為給沈喬平治病，這幾年差不多花光了積蓄。沈喬平的妻子幾年來一個人留在日本，生活非常艱難，在得知沈喬平要做肝移植手術之后，更向他提出離婚。王愛文只好決定抵押住房向銀行貸款，以挽救沈喬平垂危的生命。

傾囊拯救，“媽媽”，您的愛比海深

王愛文瞞著躺在醫院里的沈喬平，辦完了抵押住房貸款手序。沈喬平得知后堅決反對：“老師，萬一還不了，您住哪里?它是您惟一剩下的財產，您怎么能這樣做啊!”

“喬平，上海雖然寸土寸金，難道有你的生命珍貴嗎?甭說是房子，只要我的肝合適，我就把肝移植給你!我已經老了，可你的事業和人生才剛剛開始!只要能挽救你的生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喬平攥著老師的手，猶如萬箭穿心：“老師，我無法施展宏圖大志也就罷了，不能報答您的大恩，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啊!”

王愛文患有白內障，由于終日奔波和焦慮，眼睛的視力急劇下降。一天，沈喬平拿出一張紙，顫抖地放到她的手上。雖然那些字寫得比較大，但王愛文戴上眼鏡也還是看不清楚。“喬平，你念給我聽吧。”

于是，沈喬平顫抖地念道：“老師，你的眼睛曾經是多么清澈明亮，如今為我都快累瞎了!今生我無以為報，日后只有把我還算有用的眼角膜捐獻給您，讓您重見光明，也讓我將來和您一起看著這個世界!”沈喬平邊念邊流著眼淚：“老師，您不要再為我操勞了，就讓我安安靜靜地走吧。除了我的眼角膜之外，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留給您了……”

王愛文終于明白過來，沈喬平留下的是一份捐獻眼角膜的遺囑，更是一顆赤誠的心啊!她哽咽地說：“傻孩子，你前面的路還很長，老師的眼睛以后會有機會做手術的……”王愛文將那張紙撕碎，然后用決然的態度說：“喬平，如果沒了你，老師留著一雙眼睛還有什么用?醫生說，只要你手術恢復得好，很快就可以工作。將來你去日本或留在上海都行，你的未來仍是美好的!”

就在王愛文照顧沈喬平的同時，她85歲的父親也進入了彌留之際。20年來，這位普通而又善良的老人一直在背后支持著王愛文。在臨終之前，他把王愛文叫到床前，攥著她的手說：“愛文，你一生大義，是世上最好的女兒！日后沒房子了，你和喬平就搬回來和你媽媽住在一起，這是你的娘家，也是你最后一個窩。爸爸在天堂里保佑你……”王愛文伏在父親的身上，淚流不止。

2004年9月，王愛文拿到22萬元貸款。

2004年10月18日上午8點，沈喬平即將被推進手術室。王愛文握著他的手鼓勵道：“喬平，老師相信你會闖過這一關!等做完手術之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沈喬平鄭重地點點頭。

手術共進行了七個多小時。在王愛文的懇求下，她穿著防菌服進入重癥病房看望沈喬平，向他打出V字型手勢，只見沈喬平的嘴唇嚅動著兩個字“媽媽”!王愛文喉頭一緊，沖沈喬平微笑地頷首……

一個星期后，沈喬平被轉人普通病房，王愛文沒白天沒黑夜地侍候，當病房里的人知道他們原本是一對師生時，都被感動了。沈喬平在醫院住了四個多月，直到2005年2月才出院。這時家里突然涌來一群人，他們是王愛文的學生和沈喬平過去的同學。他們聽說這段師生情緣之后，趕到浦東送來了一萬多元的捐款。

9月10日教師節，沈喬平親手做了許多祝愿星和千紙鶴，把它們托在手上，跪在地上：“媽媽!”王愛文的眼淚止不住涌出來。沈喬平伸出雙手，替老師揩著眼淚：“您別流淚，流淚對您的眼睛不好。”王愛文說：“我的好孩子，流淚沒關系的。淚水有好多種滋味，老師今天流的是喜淚，是甜的。”

2006年春節，沈喬平出院。雖然等待這對師生的仍將是非常艱難的考驗，但王愛文相信她一定會帶沈喬平闖過所有的生命難關!

編輯 張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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