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派”的終結？

美國不大可能在國際上“洗新革面”，對于惟一超級大國來說，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誘惑，當然還有不少陷阱。而歷史總在不停地上演一些悲喜劇。

在11月上旬美國舉行的中期選舉期間，筆者正好在美國參加研討會，借機與美國學者#65380;學生#65380;出租車司機等各業人士進行交流，從而對美國中期選舉的氣氛和爭論的話題有所感受。此前輿論和民意調查大多對民主黨在眾議院翻身有信心，而在參議院獲得多數卻疑慮重重，然而選舉結果卻是民主黨一舉獲得眾議院和參議院的控制權，令人大跌眼鏡。

什么因素影響此次大選呢?一是伊拉克戰爭;二是共和黨丑聞;三是布什總統的支持率低迷，拖累了共和黨。可見其中兩個議題與布什政府的伊拉克戰爭有關。美國媒體幾乎所有分析文章都認為，共和黨輸在伊拉克問題上。就在兩年前，當布什成功連任時，曾宣稱已經獲得“政治資本”，但時過境遷，這一資本已經被伊拉克戰略消耗殆盡。民意測驗表明，約60%的選民不支持伊拉戰爭和布什的行為方式。共和黨參議員#65380;參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約翰·沃納承認，中期選舉的結果清楚地表明，公眾需要一個新的對伊拉克政策。

中期選舉結果一出來，第一個犧牲品就是伊拉克戰爭的設計師拉姆斯菲爾德。布什在第一時間在記者招待會上，稱贊一番拉氏后，宣布他的下課，作揮淚斬馬謖狀。74歲的拉氏任國防部長近六年來忠心耿耿，為布什遮風擋雨，轉移了人們對伊拉克戰爭及布什政府其他諸多防務政策的批評。如今，布什不得不斷腕求生，舍車保帥。那么到底布什政府的伊拉克戰爭出了什么問題?民主黨上臺能否有更好的“退出戰略”?美國的中東政策風向如何轉換?

幾大問題

問題之一:難以自圓其說

美國在阿富汗戰爭之后，揮師西進，劍指伊拉克，結果踏上一條不歸之路。布什政府發動伊拉克戰爭的理由是:伊拉克與“基地”組織有關，涉嫌發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美國要在該地擴展民主。布什本人及其高官后來不得不承認，前兩條是莫須有，于是只剩下了最后一條理由了。對于薩達姆的審判煞費苦心地安排在中期選舉之前，以便榨取老薩最后一點“剩余價值”，使美國有機會給伊拉克人和世人展示這樣一個“成就”:一個民主的伊拉克正在隨著新憲法的誕生和對過去專政的清算而逐步建立。然而薩達姆無法拯救布什。

問題之二:破易立難

美國憑借其超強的軍事實力和一些“志愿者同盟”的支持，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打垮了伊拉克軍隊，但是要贏得人心難上加難。盡管美國已經在名義上實現了“還政于民”#65380;“伊人治伊”，但其太上皇的地位是不爭的事實。至今伊拉克的治安仍未有根本性好轉，戰火的硝煙每天都照樣升起。而且伊拉克還有巴爾干化的分裂危險。

問題之三:成為使命感的“囚徒”

美國人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使命”，要把全世界生活在水深火熱的人民“解放”出來。伊拉克戰爭就出自這種以槍炮來推進民主的沖動。美國以“大中東民主計劃”為口號，試圖讓民主的陽光取代對真主的虔誠。這場戰爭被賦予了西方原教旨主義意識形態的色彩，被描繪為“價值觀之戰”。這一戰略一廂情愿地要重構中東地區的政治生態，卻遭遇水土不服，使美國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問題之四:舍本逐木

中東問題的核心是巴以沖突，但布什政府卻將重點放在伊拉克戰爭上，對中東“路線圖”不但不冷不熱，還不斷資助以色列擴建定居點，支持以色列在黎巴嫩大動干戈，使自己卷入了一場新的中東外交冒險之中。此外，伊拉克戰爭只能更加激起阿拉伯世界的反對，這反過來削弱了其中東戰略。

問題之五:激化與伊斯蘭世界的矛盾

布什的“伊斯蘭法西斯主義”之說讓人擔心文明沖突將提前降臨。從伊戰初期的虐囚丑聞，到美國在各地的秘密監獄曝光，美國“人權衛道士”的遮蓋布一點點被撕下，所謂的“反恐戰爭”實際上已經引發了一場反美主義的浪潮。美國《華盛頓郵報》去年最早報道了轉運恐怖疑犯秘密項目，該報稱，在9.11之后，美國在全世界各地設立了秘密監獄，100多名犯人被送往阿富汗#65380;埃及#65380;約旦#65380;摩洛哥。由于搞錯了身份或者情報有誤，已有數人被錯誤地轉運至第三國。根據歐洲理事會今年早些時候發布的一份報告，包括英國在內的14個歐洲國家曾允許轉運恐怖疑犯的飛機飛經它們的領空。而且，美國中情局承認曾對恐怖疑犯使用殘酷審訊手段。

尋找方向

美國已在伊拉克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境地，布什政府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中期選舉的慘敗是對美國現行中東政策的最好注釋。然而，盡管民主黨多名參議員11月12日曾對媒體說，民主黨將在今后幾個月內利用國會多數黨地位要求美國政府分階段從伊拉克撤軍;盡管即將任參議院軍事委員會新主席的民主黨參議員卡爾·萊文批評政府“無視伊拉克明白無誤的現實，在伊戰泥潭里越陷越深，應停止繼續自掘墳墓”。但他們能否迫使美國的伊拉克戰略乃至整個中東政策改弦易轍，尚不能十分肯定。

美國也在反思伊拉克戰爭的得失和未來出路。目前，伊拉克研究小組能提出什么高見還需要觀察。該小組是在國會要求下于今年春天成立的，由前國務卿詹姆斯·貝克和民主黨前眾議員李·漢密爾頓領導。小組的10名成員都是民主黨和共和黨知名人士，包括兩名前國務卿，即貝克和勞倫斯·伊格爾伯格，兩名前參議員和前國防部長威廉·佩里等。布什提名的新國防部長人選羅伯特·蓋茨也曾是這個小組的成員，直到他接受防長提名退出小組。

這個小組受命為政府提供對伊政策建議，目前正與華府高官做最后的研討，這些高官包括總統布什#65380;副總統切尼#65380;國務卿賴斯#65380;總統國家安全顧問斯蒂芬·哈德利等人。布什11月13日會晤小組成員，表明白宮與伊拉克研究小組似乎正在“互相試探，試圖找到前進方向”。英國首相布萊爾同日在發表外交政策講話時，呼吁與伊朗#65380;敘利亞進行對話，爭取這兩個國家參與到阻止伊拉克暴力沖突#65380;實現中東和平的努力中來。他似乎也在為布什支招。

沖動的懲罰

撤換拉姆斯菲爾德，將是小布什第二任期最重要的人事調整，標志著美國對外政策將逐步從單邊主義和新保守主義回到老布什時期的多邊主義和國際主義的道路上來。拉氏作風專斷，與其他部門的配合很差，新的國防部長可能在這方面做一些彌補。同時，美國副總統的影響會縮小，因為副總統往往通過其盟友來發揮作用，拉氏的離開使切尼失去了一支臂膀。

盡管美國對于伊拉克戰爭的反思有所升溫，但是仍然看不到從根本上改弦更張的決心和意志。一是民主黨并不想很快幫助布什解套，因為伊拉克戰爭還有利用的價值，那就是在2008年大選之前的時間里均可用來作為批判布什集團的炮彈。其次，美國中東戰略中一個牽動神經的東西就是那里流淌的黑色金子。美國對薩達姆政權的打擊和對伊朗核問題的指責，與其說是因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和暴政，不如說是因為石油。隨著廉價石油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對石油的控制成為一個難以填平的欲望。占世界石油儲備接近70%的中東地區無疑被占世界石油消費量25%的美國視為戰略要地。

美國專欄作家詹姆斯曼在其新著《火神派崛起》中說，許多人把目光聚焦在布什身邊所謂的鷹派人士身上，其實更應該留意他身旁鼓吹軍事強權的火神派，該派人物在歷朝共和黨政府內互相幫忙，最后糾集在外交經驗不足的小布什周圍，操縱著美國的外交政策。他說:“‘火神’一詞貼切地捕捉了布什外交政策小組所期望表達的形象，那就是一種力量#65380;強硬#65380;復蘇力強和充滿耐力的感覺。”這個門派以其強硬的好戰傾向著稱。他認為布什政府內的六大“火神”包括副總統切尼#65380;(當時的)國家安全顧問賴斯#65380;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65380;國務卿鮑威爾#65380;國防部副部長沃爾福威茨和副國務卿阿米蒂奇，他們是在2000年大選競選期間獲得此稱號的。如今這些“火神”已經紛紛墜落。但中期選舉并不意味著“火神派”的終結，他們只是暫時收縮。美國也不大可能在國際上“洗新革面”，對于惟一超級大國來說，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誘惑，當然還有不少陷阱。而歷史總在不停地上演一些悲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