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壩中國城表面雖然破舊,但是卻蘊藏著勃勃生機。它位于西孟加拉邦首府加爾各答市東郊,是印度最大的華人華僑聚居區,也是華人華僑社團最為集中的地方。這里雖只有約10平方公里,皮革生產卻遠近聞名,年處理皮革量占全印度的1/5強。
離中國傳統丙戍年(2006年)春節還有十來天,印度加爾各答市的塔壩中國城里就高高掛起了“熱烈歡迎海外同胞回鄉過年”的橫幅,華人華僑住宅的門上貼出了“?!弊趾痛郝?,餐館、飯莊掛上了大紅燈籠。大年三十前,社區里舞獅、舞龍、放鞭炮、聚餐,甚至還有祭祖等儀式。遠離故土的游子,保持傳統習俗的氣氛更濃、更醇。

皮革之鄉
加爾各答市塔壩中國城與我印象中世界其他城市的中國城無法相比。這里沒有日本橫濱中華街繁華熱鬧的街市,沒有紐約唐人街高高聳立的中國名人銅像,沒有芝加哥中國城高大亮麗的牌樓,只是在距離塔壩社區入口處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約1米寬、1.5米高,用中文、英文、印地語和孟加拉語四種文字寫成的“塔霸中國城”(原文如此)路標,這還是去年9月華人社團經當地有關部門同意剛剛立起來的。
進入社區,迎面而來的,是馬路兩旁低矮的房屋和店鋪。順路左行,右側是工廠高聳的圍墻,左側便是一條流淌著黑灰色污水、散發出刺鼻臭味的水溝,這是塔壩地區的特有產物——皮革廠排污溝。這里街道狹窄,路面年久失修,坑洼不平,有些地方甚至積滿污水,泥濘難行。不時有印人拉著裝滿藍灰色生牛皮的排子車緩緩而過。路上見到的印人多、華人少,連小商販也幾乎是清一色的印度人,只有不時映入眼簾的“熱鍋餐廳”、“永生皮廠”、“北京飯店”等中文招牌,才使人意識到這就是加爾各答的塔壩中國城。
塔壩中國城表面雖然破舊,但是卻蘊藏著勃勃生機。它位于西孟加拉邦首府加爾各答市東郊,是印度最大的華人華僑聚居區,也是華人華僑社團最為集中的地方。目前,加城華人華僑約有三四千人。除在城里的中國街、鞋街、孫逸仙路散居著不少祖籍為湖北、浙江、福建、山東的華人華僑外,聚居最集中的在塔壩社區,其中廣東梅縣客家人占90%以上,絕大多數從事皮革和餐飲業。社區擁有一所華文學校和一家華文小報,中華食街也初見規模。這里雖只有約10平方公里,皮革生產卻遠近聞名,年處理皮革量占全印度的1/5強。
過去,塔壩是一片沼澤地。相傳19世紀初,一位姓熊的廣東人來到塔壩開設皮廠,隨后大批廣東梅縣人陸續到這里安家落戶。上世紀20年代至50年代,塔壩的皮廠如雨后春筍般發展到了64家,但都是原始的小本經營工廠。70年代,未經加工的半制成皮革(俗稱藥水皮)暢銷歐洲,塔壩地區的華人華僑皮革廠遂擴大規模,興建皮廠的人也逐步增加,到70年代末期已達200余家。80年代,許多廠家為提高皮革質量,擴大產品競爭力,開始從外國購買各類新式機器,塔壩地區的制革技術由此改進,幾近外國先進水平。至90年代中期,社區大大小小的皮革廠已有230多家。
塔壩多數華人皮革廠業主的生活水平在當地屬于中等偏上。他們的住宅多與自家工廠相連,有的就在工廠廠房樓上。家境富裕者有房、有車,還雇有好幾個傭人,印度富人所具備的,他們都應有盡有。塔壩中國城皮革業非常發達,鼎盛時期曾經養育了當地近一萬多華人華僑,同時也給西孟加拉邦的印度人創造了成千上萬個就業機會。皮革之鄉塔壩是幾代華人華僑艱苦創業的結晶。
幾家歡喜幾家愁
然而近年來,塔壩的皮革業主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上世紀90年代中期,因塔壩皮革生產造成嚴重污染,當地政府要求各皮廠加以治理并限期搬遷到20公里外的新工業園區。一些小廠因無力治污、搬遷和進行再投資,只能停業。他們有的轉行,有的舉家外遷,有的甚至申請移民,遠走異國。加之其他因素,現在塔壩地區的華人華僑已從過去的近萬人降至1400多人,工廠只剩200余家,其中有不少還租給了印人,堅持自己生產的只有65家。搬遷問題是目前華人華僑最關心也是最頭痛的問題。
塔壩地區最具實力的皮廠之一當屬華人李志雄的“合盛皮廠”。李家祖輩從廣東梅縣到加城經營皮革生意已有近百年歷史了。他從父輩手中接管皮廠時,工廠僅有40多名工人。不到30年,他的工廠已發展成有近300名工人的大企業,采用了意大利、德國和中國先進的進口設備和生產工藝,產品遠銷歐美市場,年銷售額達兩千多萬美元。該廠是目前惟一一家在新工業園區部分開工生產的華人皮革廠,自備了污水處理設施。近幾年,他不僅從事皮革生產,還涉足貿易和房地產。他在加城近郊購買了一大片土地,計劃興建類似“世界微縮景觀”的游樂園或是搞房地產。他還設想和其他人一道,在塔壩社區開辦超市,興建無污染的工廠,為社區、為同胞做些貢獻。
相比之下,廖先生就沒那么幸運了。他有一個家庭式小皮廠,一進門便是自家的門廳兼廚房,往里走便是狹窄的過道,左側是臥室,穿過過道便是一臺處理皮革的大滾筒機和手工作坊。廖先生16歲學徒,靠幾十年打拼掙下了屬于自己的小皮廠,目前租給印度人制作腰帶和錢包,實行計件收費,基本能維持正常生活。他說,現在當地政府要求所有皮廠搬遷到新工業園區,這無異于斷絕了資金不足的小廠的生路。
皮革之鄉塔壩,現正處于歷史的十字路口,重新選擇,重新組合,重新創業,舍與得碰撞,生與死交織,機會與挑戰并存。
培梅中學:當今印度中華文化的搖籃
據“華人聯合會”秘書長李萬誠先生介紹,加城原有六所中文學校,上世紀60年代中印關系惡化后相繼關閉,只剩培梅中學一所了。他本人就畢業于培梅中學,他的同學遍及世界各地。印度首都新德里的華人中,凡中文講得好的大多畢業于此。它不愧為當今印度中華文化的搖籃。
校董吳偉垣先生告訴我們,上世紀50年代,培梅的學生曾多達1000余人。如今,隨著印度華人華僑的外流,學生少了,全日制學生加上中文補習班的學生只有100來人,教師7人。盡管如此,大家仍在努力辦學。校長梁雪明說,學校原有30多間教室,現在許多已經空置,由于資金匱乏,校舍年久失修,有的地方墻皮脫落甚至漏水。目前除了教學收入和部分董事會成員的捐助外,學校只能在周末靠出租學校大廳供當地華人華僑舉辦婚宴以及為社團提供活動場所等措施籌集資金。她感謝使館在教材等方面對學校提供的支持,感謝孫玉璽大使在春節前向學校贈送了電視機和DVD機、文具和書籍。
《印度商報》頑強求生
印度原有兩份華文報紙《印度日報》和《印度商報》。因資金不足和其他原因,《印度日報》2001年已經停業?!队《壬虉蟆肥牵保梗叮鼓暧僧數厝A人社團“廠商理事會”出資籌辦的,目前日發行量僅200多份,每份售價2.5盧比,員工加上社長總共只有四人。過去報紙全靠手工抄寫,人工排版。2005年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向報社贈送了一臺電腦,從此這份報紙的新聞部分已是打印的,但尚不是所有版面。廣告是該報資金的主要來源。在報社簡陋的辦公室里,80多歲的陳其蕊社長說,由于各種原因,報社資金短缺,已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但是他本人仍堅持把報紙辦下去。的確,印度的華人華僑人數在逐年減少,華人后代大多已不講漢語,只講英語和印地語。商報的讀者減少,在這種形勢下仍能堅持辦報,已是難能可貴。
中式餐飲前景光明
塔壩地區的餐館十多年前還不到20家,隨著一些皮廠的搬遷、關門和歇業,一些人轉行干起了餐飲,塔壩地區大大小小的餐館已發展到35家之多,形成了一條中華食街。
鐘淼祥先生是最早在塔壩開餐館的廣東人之一,也是最早把CCTV—4和國內其他電視節目引進塔壩社區的人之一。雖說現在家家戶戶都有了有線電視,但他仍保留著自家餐廳房頂上那口“鍋”(衛星電視接收設備),這是他熱愛祖國、引以為豪的見證?,F在他主要經營團體宴席,每逢社區有婚喪嫁娶或其他大型慶?;顒?,他和太太一做就是幾十桌地道的客家風味菜肴。
兩次到加城,都在“北京飯店”用過餐。這家餐館是70多歲高齡的劉國趙先生所開,他不僅是“華人聯合會”會長,一直在為華人華僑的利益奔波忙碌,而且還為使館在加城的工作提供了大量幫助,在社團之間做了許多組織和協調工作。同時,稱他為“加城餐飲業的領頭羊”絕對名副其實。他的餐廳無論是規模還是裝潢,在加城都是一流的。除了塔壩社區的“北京飯店”和“金陵飯莊”外,他還在加爾各答市內擁有“東方餐廳”和“貴賓餐廳”兩家飯店。當我們在下榻的飯店詢問城里有名氣的中餐館時,印度小姐毫不猶豫地向我們推薦了“東方餐廳”。劉太太的烹調手藝也堪稱一流。加市市內和塔壩社區近20家社團和從海外回到塔壩過年的華人華僑代表共80多人曾在“北京飯店”聚餐,按客家人的習俗,九菜一湯,劉太太親自掌勺,道道是美味佳肴。
在“北京飯店”斜對面,還有一家新開張不久的中餐館“碧寶思”(BIG BOSS),主人是華僑謝應興先生。謝先生原有一家皮革廠,看到當地政府的搬遷令,想到搬遷帶來的種種艱難,頭腦靈活的謝先生立即關掉皮廠,在塔壩購買了一棟三層小樓,轉行做起餐飲生意?,F在他已由皮革廠的老板變成了餐飲業的行家里手。
聽說,中華食街已小有名氣。不少城里的印度人都開車到塔壩品嘗中國美食,尤其在印度節假日,各家餐館的生意就火得不得了。
頗具發展潛力的中國城
我們所處的時代,新舊交替、急劇變化。中國和印度是當今世界最大、人口最多的兩個發展中國家。塔壩華人社區是這個時代的縮影。正是由于塔壩地區皮革生產造成嚴重污染,當地政府才下決心要治理、搬遷。這對塔壩人既是挑戰,更是機遇。
上世紀90年代以來,印度政府取消了對華人華僑的歧視和限制性條款。近年來,中印兩國高層領導人的互訪,更使兩國關系走上了良性發展的軌道。在印度的華人華僑就像吃了定心丸,能靜下心來過日子、安下心來謀發展了。
中國和印度的發展,離不開兩國的合作。隨著中印兩國經濟、文化、旅游等各方面的往來不斷增加,印度正掀起“漢語熱”,各類漢語培訓班應運而生,連印度著名公司塔塔集團在加爾各答鋼鐵公司辦公大樓內的員工們,也辦起了中文短期培訓班。
100多年前,塔壩華人華僑的先輩們赤手空拳、漂洋過海來到這里謀生存,在一片荒涼的沼澤地上建起了自己的家園、自己的工廠。如今,只要大家團結一心,轉變觀念,拓展思路,挖掘潛力,廣集資金,創新技術,一個對中印兩國、對對家庭、對個人都有利的新的塔壩中國城一定會呈現在不久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