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狗聯為狗鳴

每逢新春，必自擬春聯，貼于家門前，或自勉自勵，或自賀自祝，或自嘆自嘲。好歹總算在新春伊始略作一番自娛自樂的自我張揚。然而，這數十年一貫之的花樣翻新，越往后越覺可資翻新的花樣越少，如同時裝樣式，不挖空心思出奇覓新便難以為繼自賣自夸的了。

去年是雞年。“雞年大吉”、“金雞唱曉”、“聞雞起舞”、“一唱雄雞天下白”等現成的雞文化中的吉祥語和振奮佳句，本不難拈宋翻炒之作余味尚存，怎能再落他人和自己的窠臼呢?

斯年，本人已是年近古稀退休多年的垂垂老者。家業已成定局，雄心幾近磨滅，康泰便是晚福。為了貼近自身心境情態，靈機一動，拈來“聞雞起舞”的猛進高歌，反其意作了這樣一副慰式的疏懶低吟——上聯“聞雞何須起舞”；下聯“睡覺照樣成仙”，橫批“福由善生。”上聯反用“聞雞起舞”的典故，下聯暗用“陳溥高臥”的典故，橫批屬自我解嘲式的點題揭意。

這幅本是老父自道的雞年春聯，卻贏得了長女的共鳴贊賞。她可能受我的遺傳與熏陶較多，灑脫有余執著不足；聰慧尚可刻苦稍欠。尤其是執律師這一自由職業以來，不必日日聞雞起床匆忙上班，而是有事早起，無事懶睡。據說，這種生活方式還有利于養生美容呢。于是乎，她便認為我的春聯寫得好，寫出了她想說而說不出的心聲。

我擬春聯的“才能”被她賞識后，她便得隴望蜀。在雞狗年交替之際，給我布置了一個硬性任務：狗年賀歲必寫一幅著力頌狗的春聯。這一動議的緣由是因為我家的愛犬更是她所心愛的小波利，到這個狗年正值12虛歲。

與小波利相處十余年，對狗的可親可愛乃至可敬可贊之處我是有說不盡道不完的切身感受的。但要以對聯的形式為狗唱一曲專題贊歌就讓我犯難了。難就難在農歷十二生肖中除了本無可贊的鼠外，狗屬于可贊應頌卻無一現成贊頌詞語可襲用的特殊動物。在漢語詞匯海洋中，任你怎樣探取，取來的都是對狗的無端痛斥臭罵!這真是一個令人百思難解的漢語中的文化之謎!

狗自被先民馴養以來，一直是人類生活中最通人性的忠誠而親密的伴侶，人類生產與社會活動中的得力助手。看家護院，放牧狩獵，承歡膝下，乃至刑偵破案無不盡心盡職。但是，它們的忠誠換來的偏偏是“狼心狗肺”的惡謚!

也許是狗對主人太過忠順啦，以忠義為美德的漢民族卻把恪守人道的狗德斥之為奴性，忠義之犬被罵為“狗奴才”、“走狗”。狗倘若略示個性，對主人的意志稍有違逆，又被斥為“狗膽包天”，“狗急跳墻”；掙脫了主人的虐待，亡命天涯，還不免被路人譏為“喪家之犬”!為狗者，真是左右為難啊。

更有甚者，漢民族為了痛泄一腔對狗的憤懣，竟然借狗罵人，創造了一系列的狗牌國罵，諸如“狗日的”、“狗女良養的”、“狗雜種”、“狗崽子”、“狗東西”、“狗男女”……對看不慣的出謀劃策之人，稱其為“狗頭軍師”；妒嫉他人的發跡，說他是“狗”運亨通；文革中意欲置某人于死地必以“砸爛狗頭”為快。

嗚呼!吾不知漢人與狗何以結下如此深仇大恨，以致在漢語的涉狗詞匯中獨創出如此之多的罵狗之言!吾不知有何德能，在如此喧囂的罵狗聲中，能以一幅對聯為狗唱一聲正名雪冤的道義之歌?

正當一籌莫展之時，聽說人民文學出版社近出一部暢銷長篇紀實性小說《藏獒》，便趕緊買來一本，沒明沒夜地閱讀一遍。讀后，深感慶幸的是在中華民族的大家庭中，以藏族為代表對獒這一犬類之杰出代表是贊頌有加，乃至奉若神明的。藏民(包括其他草原民族)視忠勇的獒類為草原的守護神，稱之為神獸“狻猊”。據說成吉思汗西征歐州時，五萬只藏獒軍團配合鐵甲騎兵萬里橫掃所向披靡。受小說所描寫的令人大開眼界的種種犬王的英雄事跡的啟迪，與我家愛犬種種可親可愛之事相印證，我深感作為炎黃子孫之一員，應當承擔起為狗向我們的祖先討還一個公道的義務。激奮之余，振策捷書，不遑推敲，撰了以下一聯：

神獒奮足千里勇；

寵犬搖尾一家親。

橫批：狗性當揚

忠義是狗類的共性。大型工作犬勇敢剛猛，小型“寵物犬”柔順親和。總而言之，狗性和善良遠大于不善。炎黃子孫對狗的罵詈，實在是對狗的莫大冤屈。是以，借此一聯，為狗鳴冤曰：狗罵當休，狗名當正；狗性當揚，狗德當法；狗道當興，狗運當亨!

選自《民間對聯故事》2006年1期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