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普通話搞對象

18歲時我從湖南一個小山村來到大城市，已經12年了。就是說，我已經講了12年的普通話。對于一個說話口音極重，所從事的工作是非常依賴口語表達的人來說，這12年真不爽。我厭煩了一個問題問了7遍可對方還是沒聽清，最后在紙上再寫一遍。總之，18歲出門來到大城市，12年過去。這12年看了許多高樓大廈，很高興；這12年因為要講普通話，很不高興。

我生平的第一句普通話是對一個女孩說，那時我16歲，讀高中。課間在樓梯口接到一個女孩的信。信的內容讓人面紅耳赤，小胸狂跳。尤其信中還夾了二張當晚的電影票。

約會是在電影院前的小樹叢里。見了她，我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好。今晚的電影應該很好看。這句話很平常，不能讓人產生任何聯想。但是它的重要性在于；

一、我是盯著她的胸部說。

二、我用的是普通話。

我老家是湖南的一個小縣城，記憶中，老家講普通話的只有兩種：CCTV里的人，以及湖南人民廣播電臺里的人。就是說，除此之外就沒有人講普通話了。有一個孩子讀了師范大學，半年后回到家，用普通話跟他父親說話，他父親暴跳如雷，立馬把他扔進了屋前的池塘。這個被扔進池塘的倒霉蛋是我哥，這個扔他進池塘的父親也就是我爹。至于那個池塘，兩年后我也被扔進去過一次，原因是，我穿了一件中山裝卻打了根領帶。不是說我父親特審美，特品位，其實他的本意是：小孩子只應該念書，打什么領帶。多年之后我父親來北京看我，中山裝照樣打領帶。只不過他的中山裝很合身，而我當時像穿了件雨衣。

從上述可知：我家門口前有口池塘；池塘總有人被扔進去。

我16歲時以為：跟女孩子談戀愛一定要說普通話。這觀點來源于我所看到的電影電視，他們談戀愛都講普通話。因此我真心誠意地認為：凡是戀愛就要說普通話；凡是不用普通話的戀愛只能叫搞對象。眾所周知，談戀愛和搞對象很不同，雖然對象都是異性，但不在一個層面上。談戀愛高級，搞對象低；談戀愛雅，搞對象俗；談戀愛是偶像劇《流星花園》，搞對象是趙本山小品。總之，我16歲的時候，只想談戀愛，不想搞對象。

在湖南一個小縣城，我跟一個女孩子講普通話，這件事很了不起。女孩當時都呆了，傻頭傻腦看著我。她實在沒想到我會用這一手。這說明我的一貫劍走偏鋒，出奇招。之所以出了奇而未能制勝，原因是——她真沒見過世面。碰到一個跟她說普通話的人，電影不看，愛也不談，撒腿就跑。

我現在30歲，談了不少戀愛，都是用普通話談的。至今沒搞成一次。就是說，普通話談戀愛固然上檔次，但效果不明顯。

選自《唯讀友》2006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