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新煜這幾年發了,實實在在地發了,從一個建筑行業的打工仔起步,到自己招兵買馬,經過十年多的摸爬滾打,最終發展成有千萬元資產的大公司,不到四十歲就坐上了總經理的交椅。
事業如日中天的盧總經理,有個心病卻始終未能除去:獨身多年的老爸老盧頭,死活不愿跟兒子進城里享福,說是看不慣城里的人陌生和白眼,寧愿一個人守著他那三畝六分山地。兒子知道,那三畝六分山地里埋葬著母親的遺骨,那是老爸不愿離家的另一個重要原因。盧新煜曾提出把母親的遺骨火化后帶進城里去,老盧頭瞪看眼說:“你敢!”沒辦法,兒子只好百忙中抽時間回來看老爸,第二天又匆匆趕回公司,他實在是太忙了,每次回來老爸總報怨說:“我還以為你不再回來了!”“哪能呢,這不是回來了嗎?” 盧總趕忙賠笑。
為了方便和老爸聯系,盧新煜給老盧頭裝了個電話,老盧頭別提有多高興了。想兒子,想孫子了就打個電話,說說村里的事,說說地里的事,說說家里的事,特別是和孫子,總有說不完的話,老盧頭還專門到老伴墳上告訴老伴:“他娘,這回方便多了,兒子給咱裝了個電話,想說啥你晚上回來托夢告訴我,我打電話告訴孩子,方便著哩!”
過了一段時間,盧新煜覺得老爸的電話越來越少了,在電話里的話也越來越少了。他就打電話問老爸:“爸,您咋不給我們打電話了?”“沒啥事,盡打電話說啥?”電話那頭傳來老爸沒精打采的聲音。盧新煜不放心,抽時間回了一趟家。老盧頭見兒子一個人回來,不高興地問:“媳婦和娃咋沒回來?”“公司忙,我回來媳婦就更離不開了,娃不正在上學嗎?”“我還以為你不再回來了!”老盧頭報怨說?!斑@不是回來了嗎?”盧新煜笑著說:“爸,這一陣子您咋不給我們打電話了?”“盡打電話說啥?你媽又聽不見,我也不想打?!边@下他明白了,老爸是嫌墳里的母親聽不見他們的聲音,特別是聽不見他那寶貝孫子的聲音。
回去之后,盧新煜就給老爸買了個手機,拿到哪里都能說話。這確實讓老盧頭開心了一陣子,他還專門把手機拿到老伴墳上去打,一邊和兒子,孫子通話,還一邊問:“她娘,你聽見了嗎?這是和咱兒子,孫子說話哩,以后你想他們了,我就在這兒給你叫,這手機方便著哩!”但過了一陣子,盧新煜覺得老爸的電話又少了,打過去還老不開機,偶然通個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他就打電話問:“爸,您咋又不給我們打電話了?還老把手機關著,您孫子很想您老人家了?!崩媳R頭嘆聲氣說:“有這手機倒是方便多了,可總覺得跟聽收音機一樣,云里霧里的,耳朵聽著,心里空著,煩!” 盧新煜想,老爸一定是一個人太寂寞了,就約定妻子,兒子三口人,每天輪流給老爸打電話,無奈之下,老盧頭干脆把手機電池卸了,坐機線拔了,兒子茫然不知何故。
一天,盧新煜忽然接到老爸的電話,說要拆了家里的電話,還說手機也不要了。盧新煜百思不得其解,一連聲地追問。老盧頭一聲長嘆,說:“以前家里沒電話,你們每月還回來一次,至少你一個人要回來。每當這時,我就到你媽墳上告訴你媽說,兒子快回來了,到時候你也回來吧。我就和你媽盼呀!盼呀!數著指頭盼你們回來。往后家里裝了電話,說個話是方便了,可半年都見不到你們個人影,這手機倒是比電話便方便,走到哪里都能和你們說話,可這還是云里霧里的!自從有了這手機,都七個月零三天,再也沒有見你們回過家了。兒呀!你知道思念是啥滋味嗎?是難過,比生大病還難敖呀!等你老了你也就明白了。有了電話和手機,卻沒了兒子、媳婦和孫子,我真恨不得砸了它!不要了,都不要了?!崩媳R頭臉上掛著渾濁的淚水,泣不成聲。
盧新煜一下子明白了,知道自己這幾年一心忙事業,忙掙錢,卻冷落了老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老爸思念他們,思念孫子,難怪老爸要拆電話,要砸手機。他晚上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就給老盧頭打了電話:“爸,兒子知道了,兒子知道您老人家牽掛我們,牽掛孫子,電話您也別拆了,留著給村里人,看誰有急事還能用。手機您也留著,兒子保證以后每個月都帶全家回來看望您老人家,一定說到做到!明天正好是星期六,您孫子不上學,我們都回來看您老人家?!笔謾C里傳出了老盧頭久違的笑聲。
關了手機,老盧頭就急急忙忙到老伴墳上報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