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70年前,中國工農紅軍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歷時兩年,以百折不撓的革命精神和大無畏的英雄氣概,翻越了崇山峻嶺,跨過了江河激流,穿越了荒無人煙、沼澤遍布的茫茫草地,在數十萬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下,頂風冒雪,忍饑挨餓,經歷了千辛萬苦和艱難曲折,徒步二萬五千里,最終勝利地到達了目的地,創造了人類歷史的奇跡。
紅軍長征的勝利,是中國革命轉危為安的關鍵;紅軍長征的勝利,鍛煉了紅軍的隊伍,使之成為一支堅強的鋼鐵之師;紅軍長征的勝利,為中國革命高潮的掀起、為抗戰的發展和全國革命的勝利奠定了重要的基礎;長征的勝利更加表明,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的中國工農紅軍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紅軍在長征中所表現出來的堅定的共產主義思想、革命必勝的信念、艱苦奮斗的精神和一往無前、不怕犧牲的英雄氣概,已成為我黨寶貴的精神財富。今年是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70周年,為了弘揚偉大的長征精神,本刊從今年第八期開始特開辟三期專欄,刊出一系列文章和圖片,以示隆重紀念。
王樹聲,我軍著名的高級指揮員、無產階級的軍事家,1905年5月26日出生于湖北省麻城縣。他的一生戎馬倥傯,軍功卓著,為新中國的建立立下汗馬功勞。在紅四方面軍長征時,他一馬當先,指揮部隊強渡嘉陵江,拉開了紅四方面軍長征的序幕。在長征途中,面對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王樹聲以善打惡仗、硬仗令敵膽寒;他也曾受張國燾蠱惑,陷入政治“沼澤”,產生錯誤的思想認識。后來,他認清了張國燾的南下錯誤,就主動向毛澤東、黨中央承認錯誤,并主動地批判張國燾的錯誤路線,反省自己的過失,并堅定地站到了毛澤東的旗幟下。漫漫長征路,王樹聲經受著戰爭、政治漩渦和病魔的多重考驗,最終走向了勝利。
強渡嘉陵江 血戰劍門關
1935年3月28日深夜,原活動在嘉陵江東川陜根據地的紅四方面軍,為迎接轉戰北上的中央紅軍,以強渡嘉陵江拉開了長征的序幕。渡江前線總指揮就是王樹聲。
嘉陵江,是四川省的四大河流之一,起源于秦嶺山脈,與長江匯合于重慶,中上游出沒在高山峽谷之中,水深流急,對于缺少渡河工具的紅軍來說,確是一道不易逾越的天險。國民黨軍為阻止紅軍西渡,以52個團的兵力布防在北起廣元、南至南部縣境的沿江一線,妄圖憑借嘉陵江之險,阻止紅軍向西發展。徐向前、王樹聲等領導反復勘察了地形,決定根據敵軍的布防情況,集中兵力在蒼溪縣的鴛溪口至閬中以北地段,實施多路而有重點的突破,首先奪取沿江要點,爾后向敵人縱深發展,占領嘉陵江至涪江的廣大地區,為部隊向甘南發展創造條件。
3月28日黃昏,各部隊按預定計劃推進至嘉陵江邊。
“急襲渡江開始!”
29日凌晨3點,涂有“奮勇殺敵,爭取革命早日成功”大紅字的木戰船直沖對岸。每一條船搭乘一個班,船頭上架著一挺機槍。船行至江心,就被敵人發現了。炮彈劃破黑暗的天幕,向勇士們打來,子彈和炮彈在江中濺起了沖天水柱。紅軍戰士毫不理會,揮舞著船槳,奮力地向對岸劃去。在此萬分緊急的時刻,王樹聲指揮布置在東岸的炮兵,以密集的火力向敵人岸防工事射擊,掩護我渡江部隊登陸。突擊隊乘機從左、右兩側插入敵陣,拿下幾個大碉堡,并向兩翼迂回,直搗敵各個岸防要點。緊接著,紅軍在江面上搭起了三座竹扎便橋,大量后續部隊陸續通過浮橋渡過江去。至拂曉,強渡取得成功。王樹聲率先頭部隊渡過江后,就逆江而上,全殲江防守敵劉漢雄一個旅,直撲劍門關。至此,敵人經營多年、自夸天塹的嘉陵江防線全線崩潰。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是唐代詩人李白對劍門地勢的描述。劍門關位于橫亙劍閣、昭化之間的劍門山上,扼控川陜要道,是敵人江防的重要支撐點,有“一關失,半川沒”、“打下劍門關,猶如得四川”之說。敵第二十八軍憲兵司令刁文俊率3個團,修筑了大量的明碉暗堡,依托險要地勢進行防守。他口出狂言:“就算他紅軍能渡過嘉陵江天險,也插翅難飛過我的劍門關。”
然而,令敵人沒有想到的是,紅軍渡江后幾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東、西、南三面包圍了劍門關。不甘滅亡的刁文俊,企圖依托堅固的工事,負隅頑抗。他命令士兵集中所有的輕重火力,向紅軍陣地狂掃。而紅軍由于炮火有限,戰斗一開始,曾一度十分被動。王樹聲見狀,決定集中使用迫擊炮和機槍,掩護突擊隊對敵各個重點工事實行逐點攻擊。4月2日11時許,攻擊部隊向劍門關主峰發動總攻,主峰上頓時硝煙彌漫,喊殺震天。敵人依托堅固的環形工事,做垂死掙扎。我軍攻擊受阻,傷亡不斷增加。川軍見紅軍的進攻一次次被打退,便在炮火的掩護下,開始向紅軍發動反攻,企圖奪回失去的陣地。
王樹聲用望遠鏡看到敵人要反撲,決定速調二營預備隊上陣。二營利用戰場地形,組織好戰斗隊形,趁著敵人炮火稍松,開始向敵陣地猛沖。“同志們,把手榴彈往敵人的陣地里扔!”沖到離敵人主峰很近時,營長陳康高喊一聲,紅軍戰士呼啦啦地就把手榴彈直往敵人的環形陣地里投去。與此同時,王樹聲命令炮兵連用僅剩的10發炮彈掩護預備隊攻上主峰。片刻之間,幾聲炮響,敵主峰上的工事里手榴彈與炮彈的爆炸聲交相呼應,敵人亂做一團。霎時,二營的紅軍勇士們,一躍而起,沖上山頂占領了主峰。爾后,紅軍憑借有利地勢,居高臨下,把手榴彈像冰雹一樣砸向敵人,打退了敵人的反擊。戰至黃昏,守敵3個團全部被殲,紅軍一舉占領了敵人所謂“插翅難飛”的劍門關要隘,自命不凡的刁文俊走投無路,跳下了萬丈懸崖。
奪取劍門關,拔掉了川軍沿江防線的最后一個要點,為四方面軍取得整個渡江戰役的勝利創造了有利條件,在紅四方面軍戰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喜見毛澤東 受惑張國燾
紅四方面軍渡過嘉陵江后,為了迎接中央紅軍,繼續向西挺進。
1935年的四五月間,中央紅軍已經北渡金沙江,準備經西康東南部北上,與紅四方面軍會師。5月18日,紅四方面軍在川北重鎮茂縣召開高級干部會議,研究部署迎接中央紅軍的具體事宜。會議決定,由三十軍政委李先念率領八十八師和二十五師、二十七師各一部,西進小金川地區,迎接中央紅軍;深入動員所屬各軍,為中央紅軍準備慰問品;由四方面軍副總指揮王樹聲率部掩護部隊開進,作為全軍的總后衛部隊。
北川、茂縣、汶川一線,是漢中平原的天然屏障,有“川北長城”之稱。這一帶地勢險要、偏僻貧瘠而且居民多為少數民族,受革命的影響較小,這都給紅軍的休整和作戰帶來了不利的影響。為了保護紅軍的西出通道,掩護主力北上,王樹聲率部與敵人進行了殊死的戰斗,圓滿完成了殿后任務。兩軍會師后,在后面擔任阻擊任務的王樹聲,盼望著能夠早日北上,去見見仰慕已久的中央紅軍領導人,尤其是毛澤東、朱德。7月中旬,會師后的紅軍已經全部北上,總部命令王樹聲完成掩護任務后,火速率部撤出陣地,向大小金川之間的毛兒蓋地區集結。
毛兒蓋地區土地肥沃,牲畜成群,盛產胡豆和青稞。紅軍總部決定在毛兒蓋作短暫休整,籌集糧草,并研究下一步的軍事行動。在這里,王樹聲率部趕上了主力紅軍。
一到毛兒蓋地區,王樹聲沒有作任何休息就急切地去拜見中央領導人。當他打聽到毛澤東、朱德和張國燾都在指揮部時就直接趕了過去。當王樹聲出現在中央領導人的面前時,第一個感到驚訝的是張國燾,他沒想到王樹聲會來得這么快,他不希望四方面軍高級將領與中央領導直接接觸。但是,很快,張國燾就調整好了表情,他轉身向毛澤東、朱德等人介紹說:“這就是我們四方面軍的副總指揮王樹聲同志。”毛澤東主動站起來,微笑著用一口濃重的湖南話和王樹聲打招呼:“早就聽說過你,你是紅四方面軍的一員虎將嘛!”王樹聲看到眼前這位高大瘦削、聲音洪亮、眼睛里閃爍著睿智目光的“大個子”就是自己早就想見的毛澤東,急忙上前與其握手。緊接著,王樹聲又與和藹可親的朱德總司令握手問好。“樹聲同志,你辛苦了,后衛部隊情況還好吧?”毛澤東、朱德紛紛向王樹聲詢問部隊情況,并鼓勵他帶好部隊,指揮紅軍多打勝仗。王樹聲第一次見到中央領導,態度十分謙恭地一一做了回答,心里為見到“朱、毛”而高興,更為紅軍有這樣的領導人而高興。這時候,被撂在一邊的張國燾說話了:“樹聲,紅一和紅四方面軍在河壩里開聯歡會呢,你去看一看吧,這一段時間擔任后衛把你累壞了。”張國燾不想他的“手下”與中央領導人有過近的交往。王樹聲聽出了張國燾是在給自己下“逐客令”,便知趣地退了出來,這是他在張國燾手下長期形成的“作風”——聽從上級安排,這也正是他在鄂豫皖和川陜蘇區的多次肅反中能夠幸免于難的主要原因。
可是,令王樹聲和絕大多數紅一、紅四方面軍將士意想不到的是,一場嚴峻的黨內政治斗爭正在悄然進行。
離開指揮所的王樹聲準備去河壩上看看聯歡會。在路上,王樹聲見到每一個紅一和紅四方面軍戰士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因為這畢竟是兩大主力紅軍的會師,標志著自蔣介石發動對蘇區“圍剿”以來紅軍不利局面的改觀,中國革命形勢可能會發生轉變。王樹聲正想著,張國燾派通訊員來找他,說張總政委有事要說。
不一會兒,王樹聲便來到了張國燾的住處,進門一看,張國燾臉色陰沉,便知他肯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樹聲,坐。”張國燾略顯親切地說,“紅四方面軍和紅一方面軍會師這么長時間了,你發現他們和我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嗎?”王樹聲開始搖頭,但馬上又說:“紅一方面軍的武器裝備和給養都比我們差,從軍裝上就能看出來,這可能和他們與敵人的長時間作戰有關。”王樹聲不知道在紅四方面軍里位高權重、掌握生殺大權的張國燾是什么意思,便只說了這些表層的現象。“你沒有發現紅一方面軍的帽子比我們的小,他們都是尖腦袋,極善于鉆營,我看每一個都是機會主義者。(當時紅軍的服裝是由各個戰略區自己制作的,存在著差異性)”張國燾繼續說,“在兩軍會師后,我和昌浩(時任紅軍前敵總指揮部政治委員)同志都提議紅四方面軍必須有一部分同志進中央政治局,他們就是不同意,我們紅四方面軍的干部跟著他們很難做呀,我們有些同志向中央提出要我擔任軍委主席,他們怎么可能同意呢!”張國燾見王樹聲有點激動,便繼續說下去,“他們說我們的干部沒有文化,土匪習氣重,不講群眾紀律。”王樹聲聽到這里,騰地站了起來,他最不能容忍別人對四方面軍的批評,那是他和戰友們出生入死帶出來的隊伍。張國燾看到王樹聲憤怒的眼神,不動聲色地繼續說:“你看看中央紅軍,出瑞金時8萬多人,現在呢?1萬多一點,還有許多老弱病殘。再看看我們,從鄂豫皖打出來時只有兩萬多人,現在有5個軍近10萬人,為什么呢?他們是受錯誤路線影響,把紅軍搞散了。”
張國燾的這些話改變了王樹聲對紅一方面軍的印象,這位戰功卓著的戰將和大多數四方面軍干部一樣,受到了張國燾的蒙蔽和其分裂路線的消極影響。在這場由張國燾挑起,使紅軍遭受重大損失的分裂活動中,王樹聲也沒能避開這個政治“漩渦”。一次,王樹聲見到紅一方面軍第九軍團軍團長羅炳輝時,看到羅手下只有約一個營的兵力,就刻薄地說:“你還當什么軍團長?如果是我,干脆當個營長算了。”王樹聲在長征中曾受惑于張國燾,還說了一些不利于紅軍團結的話,并隨張國燾南下,但是不久,他就發現了紅軍南下的錯誤,并開始認識到自己錯誤的危害。
兵敗百丈關 三過沼澤地
1935年8月上旬,中央在毛兒蓋附近的沙窩召開會議,重申了集中紅軍主力北上,開創川陜甘革命根據地的戰略方針。會后,紅軍總部決定將紅一、紅四方面軍混編為左右兩路軍,左路軍由紅軍總司令朱德、總政治委員張國燾率領,由卓克基經阿壩北進;右路軍由前敵總指揮徐向前、政治委員陳昌浩率領,由毛兒蓋經班佑北進。王樹聲與徐向前等人率四方面軍的第四、三十軍隨右路軍行動。
由于張國燾的分裂活動,威脅到黨中央的安全,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遂率右路軍中紅一方面軍主力7000余人先行北上。9月15日,張國燾發布《大舉南進政治保障計劃》,宣揚“只有大舉南進,消滅川敵殘部,才是真正的進攻路線。”根據張國燾的命令,陳昌浩與王樹聲等四方面軍將領率右路軍中原四方面軍的第四、三十軍分別由阿壩和包座地區南下,再過草地。至9月上旬,到達黨壩、松崗、馬塘地區,與左路軍匯合。
10月5日,張國燾在理番縣卓木碉(今馬爾康縣足木腳)宣布另立黨的“中央”、“中央政府”和“中革軍委”,并通過關于成立第二中央的組織決議。卓木碉會議之后,張國燾為了貫徹南下的戰略方針,于10月7日以“中革軍委主席”名義發布了《綏丹崇懋戰役計劃》。具體部署是:王樹聲率右縱隊八個團沿大金川南下,奪取綏靖、丹巴;徐向前、陳昌浩率左縱隊十六個團沿撫邊河南下,奪取懋功、達維。經過12天的行軍作戰,紅軍擊潰川軍6個旅,取得南下第一階段戰役的勝利。
此后,紅軍總部決定乘勝南下。紅軍兵分左、中、右三路縱隊,向成都平原推進。王樹聲任中縱隊司令員,王樹聲于11月1日率中縱隊一部沿東河南下,到達寶興城西。后一舉攻占寶興城,擊潰劉湘部一個團,直逼蘆山城下。
經過廣大紅軍指戰員的英勇奮戰,南下取得了一些戰果,但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僅在攻打蘆山的戰斗中,就減員了兩個營,紅軍的戰斗力受到了嚴重削弱。但是,張國燾卻致電陜北的毛澤東等人,炫耀南下取得的“巨大成就與輝煌戰績”,“證明了向南不利的胡說”,“這是進攻路線的勝利”。
令張國燾沒有想到的是,他所謂的“勝利”還言之過早。當紅軍打開川西門戶百丈關,造成直接攻打成都的戰略態勢時,四川的各路大小軍閥立刻抱成一團,守著自己的地盤,尾隨的國民黨嫡系部隊也追殺到川西,一場大戰逼近了。
11月19日,敵人集結10多個旅,在飛機的掩護下,從東、北、南三面向百丈關地區的紅軍陣地展開反撲。戰斗異常激烈和殘酷,雙方投入的兵力達到十萬以上。王樹聲此時兼任紅三十一軍軍長,直接指揮部隊與數倍于己的敵人苦戰。紅軍憑借著破舊的裝備和頑強的戰斗作風,以血肉之軀抗擊著擁有飛機大炮等重武器的敵人。從黑竹關到百丈關十多里的戰線上,處處是戰火硝煙、刀光劍影,是爆炸聲、槍炮聲、喊殺聲。
經過七晝夜鏖戰,紅軍斃傷敵軍1.5萬余人,自身亦傷亡近萬人,敵我雙方都打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面對巨大的傷亡和險惡的戰場形勢,張國燾不得不命令紅軍撤出百丈關地區,退到天全、蘆山、寶興地區與敵對峙。王樹聲也被這場惡戰累得精疲力竭。
百丈關兵敗后,敵人并沒有給紅四方面軍休整的時間,薛岳等部6個多師和川軍的主力更瘋狂地向紅軍撲來。于是,紅軍主力不得不向西康境內轉進。至此,張國燾的南下方針徹底失敗。1936年2月11日至23日,紅軍開始翻越海拔5000多米、終年積雪的折多山。
翻越這座死亡之山,給王樹聲留下了許多痛苦的記憶,也成為他日后不斷自我批評的地方。他不能忘記,狂風夾雜著積雪和沙石,把很多同志卷進山谷;他不能忘記,行軍路上的每一個雪堆,都可能是倒下的戰士;他不會忘記,許多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鄂豫皖老戰士,在那個風雪之夜倒下后就再也沒有起來。
紅軍戰士憑借著頑強的毅力,終于戰勝了茫茫雪山,暫時擺脫了敵軍的追擊,在道孚、爐霍、甘孜地區得到了休整。就在這時,王樹聲病倒了。紅軍醫院的軍醫對王樹聲說,他得的是常見的瘧疾病,是由于長時間指揮作戰,得不到很好休息,且沒有足夠的青菜和食物,從而導致體質下降引起的,這在紅四方面軍中是很普遍的。其實,對于王樹聲來說,更大的“病因”還是對張國燾南下方針的不理解。本來,紅一、四方面軍的會師,給革命和軍事斗爭的發展帶來了很好的前景,但是張國燾非要率部南下。結果呢?紅軍遭受到了如此大的傷亡。王樹聲是一個性格耿直的人,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時是有名的悍將,有什么說什么。只是后來由于張國燾的肅反,他也開始學會了“保留意見”,并且一心只想如何打仗,不介入所謂的政治斗爭。這次南下,紅軍遭受如此損失,讓他開始懷疑張國燾的目的,對張國燾也有了一些牢騷話。這些話很快傳到了張國燾的耳朵里,張國燾于是再次找王樹聲談話。
“樹聲,我剛到鄂豫皖蘇區時,你擔任什么職務?”張國燾不冷不熱地問道。王樹聲不明白張的話是什么意思,就沒有答言。長期以來,他養成了在張國燾面前盡量少說話的習慣,言多必失啊。
張國燾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接著說:“我對你一向不薄吧,一直很信任你的。”張國燾這句話是實話,他一直對王樹聲比較欣賞,當年在鄂豫皖蘇區肅反時,紅四軍大批干部被錯殺,而王樹聲則躲過了這一劫。
“據說,你對我有些意見了?”張國燾話鋒一轉,臉色開始難看。“現在情況是不太好,可比我們當年從鄂豫皖出來時要好多了,我們那時候不一樣發展壯大了嗎?”“作為一個副總指揮,眼光要放遠點,不能把自己降到一個普通士兵的水平上。”
王樹聲從張國燾處出來,憑著平常對張國燾的了解,意識到張國燾會對自己下手。果然,張國燾不久就以王樹聲身體不好需要修養為由,把他的副總指揮兼三十一軍軍長等實職都給撤了,只給他一個“總指揮部教導團團長”的頭銜。張國燾是容不下紅四方面軍有人對他有不同意見的。
經過短時間的準備,紅軍又一次開始過草地了。這已經是王樹聲第三次過草地了,與以往兩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是被擔架抬過去的。
那些已經兩次穿過草地的紅軍戰士,一看到草地,頭皮就開始發麻,那里有多少戰友頃刻間就“不見”了呀!草地里到處是吃人的沼澤,看上去好好的路,一腳踩下去就可能再也上不來。還有惡劣的天氣,一會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大雨夾雜著冰雹,把人澆得透濕;一會是烈日當頭、驕陽似火,把人曬得幾近脫水。草地上的路,被紅軍稱為美麗的陷阱,遠處望去綠油油的茫茫草原,只是沒有成群的牛羊,處處向人們昭示著這里的可怕。
病中的王樹聲躺在擔架上,由戰士抬著走過草地。他經常發高燒,每次都燒得直說胡話,他的貼身戰士都以為這位老首長可能躲不過這一劫了。
一天,王樹聲高燒退了,清醒過來。他發現原來抬他的幾名戰士都不見了,便問身邊的警衛員:“他們被調走了嗎?”
警衛員不說話,眼圈開始發紅。王樹聲也沒有再問,他什么都明白了。“把馬給我牽過來,我要騎馬!”警衛員阻止他:“首長,你的身體狀況不能騎馬!”“沒事,我能騎得了,不能再有人因為我而犧牲了。”
警衛員最終沒能說服王樹聲,他在警衛員的攙扶下跨上了那匹跟隨他多年的戰馬。可重病中的王樹聲,根本拉不住韁繩,沒走幾步便從馬上掉了下來。“找一根繩子來,把我綁在馬上!”王樹聲吼道。一名軍人騎不得戰馬是一種侮辱!
就這樣,王樹聲清醒時,警衛員把他綁在馬背上走;高燒不退時,繼續由戰士用擔架抬著走。
……
天黑了又明,明了又黑,八個日出日落,王樹聲終于拖著虛弱的身體走出了充滿死亡的沼澤地。
1936年10月10日,紅一方面軍和紅四方面軍在陜北重鎮會寧再次會師,中國工農紅軍度過了最為兇險的時期。
王樹聲聽見外面喧天的鑼鼓聲、紅軍戰士爽朗的笑聲,覺得好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由衷地開心過。他從病床上坐起來,他要加入到歡呼的人群中,他要去見毛主席……
“紅軍勝利會師萬歲!”
“中國工農紅軍萬歲!”
歡呼聲響徹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