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南寧市某銀行發生了一起特大監守自盜案,一名支行女副行長在兩年多的時間里從銀行金庫里偷走了750萬元。消息傳出,業界人士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她何來這么大的本事,連防范嚴密的金庫里的錢也能偷到?
從銀行金庫里偷錢就像從自家的保險柜里拿錢一樣,兩年多偷了750萬
現年38歲的李銘出生于廣西南寧市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那年,南寧市某銀行招員,她被錄取了。后來,她覺得自己文憑低,沒有升遷的機會,就報讀了中國政法大學在職研究生班,由高中文憑取得了研究生文憑。
她在工作中經常接觸一些公司老總,有一天一位老總告訴她,南寧市鳳嶺小區有一塊50畝的土地要開發,價格是15萬元一畝,如果把它買下來,放一段時間賣50萬元一畝不成問題。李銘一算,這樣可以凈賺1750萬元!
從此,李銘感到自己掉進了一個無比奇妙的夢里。她想,如果她擁有了這1750萬元,她就一下子躍升到富豪行列了。但她也清楚,這只是一個美夢而已,因為買下這塊地至少需要750萬元,這對于她來說是個天文數字,怎么可能呢?
可是李銘掉進這個夢里卻出不來了。當時,李銘在營業部里做庫管員,看著每天成百萬上千萬的現金流入流出,她想,營業部的現金只要一天的數額流進她手里,她就可以買下那塊地了,于是她決定從金庫里弄錢。
然而,金庫的管理十分嚴格,且不說作為庫管員的李銘不在前臺辦理儲蓄業務直接接觸錢,就是金庫的鑰匙也不是她掌管,而且每天下午還要對庫存現金和賬面數字進行核對后由押鈔車把錢運走,因此,要從金庫里偷錢而又不被發現,從理論上說根本不可能。
但是,已陷入瘋狂的李銘發誓要拿下這750萬元。她經過仔細觀察發現金庫的監管制度并不是天衣無縫。
2002年4月9日中午,趁著同事們休息,李銘從鑰匙管理員的辦公桌抽屜里偷取了金庫的鑰匙,打開金庫,一口氣拿了70萬元。下午上班后,她以幫同事做業務為名,虛開領款報單把庫存賬做平。
就這樣,到2003年7月,李銘已偷了470萬元。
2003年7月31日,銀行進行內部賬目調整,啟用四聯報單,其中的兩聯要向上級行匯總,不能用虛開報單的辦法了,但李銘不想就此罷休,她用筆直接在賬本上更改由她登記的當日現金庫存登記簿,然后設法把賬做平。到2004年9月,她終于偷滿了750萬元。
監管攝像留下死角,
庫管員“隱身”作案
恐怕沒有哪個單位的管理比銀行金庫的管理更嚴格了,而李銘仍能偷出750萬元,這不能不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據李銘的交代和她同事向辦案人員的陳述,友愛支行營業部有對公(單位)業務和對私(私人)業務,對公業務只有一個金庫(錢柜),李銘都是從對公錢柜里偷的錢。
對公錢柜在營業時放在對公柜臺前,有一個攝像頭對著它監控;中午休息不對公營業時則將錢柜推進庫房,但庫房里沒有攝像頭。也許銀行方面考慮的是,在外面裝攝像頭當外人進來搶劫時可以留下資料,而錢柜推進庫房后,劫匪不可能實施搶劫了,也就沒必要裝攝像頭了。這就留下了監管空白。這里的庫房同時也是員工上下班換衣服的地方,也就不鎖門,因而員工進出是很正常的事,這又給李銘作案提供了機會和場所。上班時李銘沒辦法偷,下午下班時押鈔車把錢運走了,李銘也沒有辦法偷,她作案的時間是在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是在中午錢柜被推進庫房后,以換衣服的名義進入庫房偷錢的。
當然,僅有從金庫偷錢的機會,要盜竊成功而又不被發現還是不可能的。因為錢柜有兩把鑰匙,需要同時拿到這兩把鑰匙才能打開,李銘不掌管鑰匙,她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共41次拿到這兩把鑰匙?
掌管鑰匙的伍英向辦案人員說,錢柜的鑰匙放在她辦公桌的抽屜里,而她的抽屜鑰匙也常常是掛在抽屜上。“我這么放鑰匙也是以前辦理對公業務的同志留下的慣例,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慣例。”既是慣例,李銘自然也就知道,偷取鑰匙就不難了。
營業部里有三名錢柜監管員,她們是庫管員李銘、電腦賬目管理員、日間監管員。錢柜里有多少錢,賬目管理員的電腦上有相應的賬目,李銘的現金庫存登記簿上也有相應的賬目,而且每天下午3點多鐘,賬目管理員和日間監督員都要進行核對,核對錢柜里的現金與電腦上的賬目是否一樣。李銘可以更改自己掌管的登記簿,但她如何在偷錢之后下午3點多鐘之前進入賬目管理員有密碼的賬號里把賬做平呢?
按該營業部的機制,如果從錢柜里偷出10萬元后,只要在賬目管理員的電腦里把這筆數“調庫”到其他對公賬戶上,總體賬還是能夠相符的,而這筆錢的劃轉在賬目管理員的電腦上是反映不出來的,只有在分行的非會計流水賬上才能反映出來,第二天分行再把流水賬送到營業部由日間監管員核查。李銘采取的辦法就是分行的流水賬送來后,要賬目管理員把流水賬交給她。
那么李銘把偷的錢“調庫”到別人的賬目上后,其他職員難道發覺不了自己的賬上平白無故多了筆錢?在這個營業部,不少職員都有一個對公業務賬號,但有人從未用過這個賬號,平時都是把它“晾”在一邊,有人即使使用,也不去看自己的賬號里的庫存數,這些對公賬號便成了李銘窩贓的地方。
“互愛互助”的假象里,
金庫的監管機制消解了
每個職員的賬號都有密碼,李銘如何能知道他們的密碼?這對李銘來說太簡單了,因為營業部里存在著濃濃的“團結互助”精神,同事之間互相幫做業務是經常的事,雖然這是違規的。這就使得李銘能夠輕而易舉地獲得其他人的賬戶密碼,也就很方便地進入他人的賬戶里更改賬目及做其他手腳。
營業部副經理、日間監管員劉娜對辦案人員說:“進入電腦查詢庫存數要密碼,但平時我們行里的業務都是公開的,彼此的密碼都知道。”
被李銘在賬戶上“掛”了250萬元的周藍說:“按規定李銘不能接觸錢柜,不能直接在儲蓄柜臺辦理業務,但她有時直接去做儲蓄業務。我們每個人的對公柜員密碼按照規定每個月應該更換一次,李銘就對我說,如果不及時換密碼,系統會自動上鎖,就叫我交出密碼,每個月由她幫我更換,我就給她了。還有幾次,她借口我漏蓋章或章蓋得不清楚,向我借章,然后她就拿去用。”
職員余凡說:“李銘還讓我把我的私章交給她,而且要求我每更換一次密碼就告訴她,改的密碼要讓她容易記的。我知道這是違規的,開始也拒絕過她,但她打開她的抽屜給我看,說所有的對公柜臺的人的私章都在她那里,我也就給她了。現金庫存簿里蓋著我私章的賬目有一部分是我做的,大部分是李銘爭著要幫我做的,我給她做了。”
賬目管理員曹玲玲說:“分行的流水賬表格送來后,應該是劉娜檢查表上反映的業務是否相符。但李銘都是讓我把表格給她檢查。”
也被李銘在賬上掛了250萬元的韋貞貞說:“我一直從事儲蓄業務,有一個對公賬號,但我從來沒有使用過,我的這個對公賬號是李銘說是業務需要要我申請的,我申請之后她要了我的密碼。”
也被李銘在賬上掛了250萬元的何敏珂說:“有一次李銘問我要對公業務的柜員號和密碼,因為我平時不用,我說不記得了,后來李銘就去分行查詢,然后叫我修改掉密碼,在我修改密碼時,李銘就在旁邊看。”
在同事們眼里,李銘是個熱情大方、樂于助人而且閑不住的人,偏偏李銘的庫管員崗位又是個閑職,于是她四處幫同事做業務也就顯得是很自然的事了,誰會想到她有此陰險的心機?在同事們的心目中,李銘還是個很有錢的人,她經常在同事面前說,她炒股票賺了多少多少錢,在哪里又開了一家店,并且經常用實際行動表現她是一個“富婆”。這些年來,李銘常常邀請營業部的同事們外出旅游,桂林、北海、北京、深圳、上海、麗江,都是她掏的錢,有時一次出游費用高達3、4萬元,但她一點也不心痛,她說:“只要大家玩得高興,這點錢不算什么。”除了旅游,她還不時給這個同事給那個同事送首飾、衣服、手包。這么好的一個人,誰愿意對她“小氣”,何況人家更多的時候是在工作上幫自己的忙?
在同事們的一致好評中,擁有研究生文憑的李銘得到了上級領導的青睞。2004年4月,李銘被任命為友愛支行副行長,主持全面工作。這又為她作案提供了更便利的條件。
親筆偽造收條?
690萬元贓款“不知去向”
營業部內部有一套監管制度,分行也經常對營業部的賬目進行核查,但奇怪的是,兩年多來為什么沒能查出賬上的漏洞?
友愛中心支行一位負責人向辦案人員說:“我個人認為是檢查的方式不對,以往主要是檢查每個有錢柜的柜員,他的錢柜的錢是否和他本人在電腦上的庫存數相同,只要相同一般情況下就不管了。”這就難查出李銘掛在其他沒有對公業務的營業員賬目上的錢了。
2004年10月11日,銀行對下屬各營業部進行核查,這次核查方式變了,每個營業員,只要有柜員號,不管是否有錢柜都要查。這一查,就查出了李銘掛在其他營業員賬上的錢。李銘由此而敗露,此時她剛好偷足了750萬元。
案發后,李銘退出了人民幣39.51萬元,港幣11.4萬元,日元13萬元,共計人民幣52.6萬元,還有697萬余元“拿不出”了。
那么剩下的巨款到哪里去了?李銘對辦案人員說,2003年9月的一天,某房地產公司老總吳轍告訴她,鳳嶺小區那塊地相關手續已辦得差不多了,問她錢籌夠了沒有?她當時只偷了400多萬,買50畝地是無能為力了,于是提出先買22畝,當天下午她便用兩個旅行包裝了392萬元,到吳總的辦公室交給吳總,吳總給了她一張收條。李銘向檢察機關拿出了這張收條,上寫:“現收到李銘現金人民幣叁佰玖拾貳萬元整,用于購買22畝土地,待項目審批好后由公司按實際價格結算。收款人吳轍。”
辦案人員向吳轍核實,但吳某否認有這回事,否認那張收條是他寫的,他承認認識李銘,認識她只是因為李銘是他開發的住宅區的業主,除此之外他與李銘沒有任何來往。
辦案機關對這張收條的筆跡進行鑒定,結果這張收條上的字竟是李銘的筆跡。辦案人員告訴李銘,字條不是吳轍寫的,李銘想了一下,說:“那一定是他事先叫人寫好的。”“經鑒定字是你的筆跡!”聽了這話,李銘很吃驚,說:“這張收條真的不是我寫的。我申請重新對我的筆跡和這張字條進行鑒定。”
另外,李銘說還有180萬元送給了一個同事,因為她偷錢的事被這個同事發現了,為了封住她的嘴,只好跟她“分成”。然而這個同事矢口否認有這回事。而李銘對她所說的也拿不出證據。還有70多萬她用來買了兩套房子,經查屬實。如果這么算起來,也差不多夠她剩余未交的贓款了。然而辦案機關無法證實前兩筆贓款去向的真實性。
2005年8月,南寧市人民檢察院以貪污罪對李銘提起公訴。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李銘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但指控罪名不當,因被告人李銘的行為侵犯的客體是股份制公司法人財物的所有權,而非國有公司財物的所有權,且在主體上,被告人李銘只是股份制××銀行南寧分行的工作人員,屬非國有公司的工作人員,非公務人員,其行為屬犯職務侵占罪。2006年1月,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這個特別的“銀行大盜”有期徒刑15年,并處沒收財產200萬元,責令其退賠尚未歸還的公款697萬余元。
(文中除李銘外,其他人為化名)
編輯:盛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