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進寶”大錢,家父馬定祥斷其為五代十國時期南漢劉巖改名劉龔時特鑄的慶典錢,是我國歷代古錢中奇珍之品(見家父1988年發表《飛龍進寶析》考證文章),王貴忱先生等海內外著名泉家都認同我父的考證。家父集研錢幣六十載,在世之時一直未能獲得此種珍錢引以為憾。但想不到,時隔半個世紀之久,我在泉友同好的幫助之下,幸運地得到了這種稀世之物“飛龍進寶”大錢,也可謂完了家父之愿。由于本人得此錢的過程頗有傳奇色彩,故特此撰文以饗同好。
今年三月初,遠方泉友殷天府來電說,西北有一位楊老先生想與我和家母見面,據說楊老上世紀50年代初居住在上海,那時他常去家父的祥和泉幣社,在店里挑揀一些價格便宜的古錢幣。我父親當時對這位青年古錢愛好者十分熱情,并給予指導,后來還贈送了一部丁福保原著《歷代古錢圖說》,以供其學研之用。豈料未隔一二年,楊君父母被調住支援大西北建設,其也跟隨父母遷居外地去了。

據楊老說,他五十余年再沒有來過南方,也沒有離開過他現在居住的那個小鎮,但他一直懷念著家父,懷念那爿小店祥和泉幣社。最近幾年,他一直在設法尋找我父親(楊老先生不知家父已于1991年病故),幸虧他有一位親戚認識殷天府先生,從殷君處得悉我正在繼承父業的情況。在殷天府的熱情幫助下,我和楊老不久就見了面,楊老告訴我們,他數十年以來,一直遵循我父親當年對他的教導,在當地專心孜孜地收集歷代古錢幣。他十分高興地將其所藏讓我們欣賞,楊老所藏大多是當地周圍區域歷年來出土和發現的古錢,內中不乏國寶級的稀世珍品,真讓我大開眼界。最讓我驚奇的是家父當年夢寐以求的南漢“飛龍進寶”素背大錢竟然他也藏有一枚!此錢正如家父所描述當年所見的那枚“……錢若折十型,生坑有銹,銅色青白,書體渾厚,鑄文深峻”。這枚鮮為人知的開門見山的珍品——“飛龍進寶”真是與我們父子似乎有些不解之緣。
楊老對這枚出譜珍錢一無了解,我當時就將家父對此錢的考證作了一番介紹,他聽了后對我們說:“此枚“飛龍進寶”大錢當時是與天德重寶背殷、天策府寶、永通泉貨等一些五代十國錢同時所獲的,但我對該錢何人何時所鑄卻一無所知,今日碰到你們我才恍然大悟。”他接著說:“馬定祥先生真了不起,真不愧是伯樂也!”
我同時還告訴他一件事,當年上海的古錢收藏大家羅伯昭先生從家父處獲悉杭州吳氏藏有“飛龍進寶”情況后,表示愿以重金購之,委托我父數次前往杭州向物主求讓,但吳氏視此錢為拱璧,故一直未能如愿(吳氏所藏“飛龍進寶”錢現下落不明)。楊老聽了我的這些介紹后頗為高興,最后他出于對家父的感情以及我的真誠之心,他將這枚“飛龍進寶”錢以及其他所藏的一些珍罕古錢如:“光定元寶”篆書平錢、“貞祜元寶”平錢、“乾元重寶”大錢、“大蜀通寶”平錢、“應天元寶背天”、“天德重寶背殷”等等悉數割愛給我,本人竟能獲得楊老先生如此深情的抬愛,感動萬分,同時我對好友殷天府先生的不掠人美品質不勝欽佩,對其熱情相助在此表示衷心感激。
附錄 飛龍進寶析
馬定祥
昔在故鄉(杭州)吳氏處見一“飛龍進寶”素背大錢,詫為奇珍。錢若折十型,生坑有銹,銅色青白,書體渾厚,鑄文深峻。物主之夫,生前與我誼篤,渠有此泉,恐亦唯吾知之,數十年來,秘不示人,幾度索拓,始蒙夫人首肯,其夫生前逝后,絕無拓本流出,蓋防仿也。錢固難見,拓亦艱得,茲特刊出,以饗同好欣賞,今逢龍年,姑為之考,然考過詡,易題為析,猶今之謂初探云爾,考則未必確耳。泉界前賢嘗稱:化無考而為有考者,泉中上品也。泉雖擲地有聲,究不能言,物待有人代其言之,安能再起古人而問之耶。
厥泉原圖大小,邊道厚度亦如圖示,可見書法古樸,制作精整,頗具五代十國錢風。以余昏花老眼視之,洵一開門見山之真品也。以往似於某古籍中見過描繪,年久恍忽不復清憶矣。
按歷代紀元中只有“龍飛”,而無“飛龍”年號,則此當為錢文號也。既余審為十國時物,屬諸南漢錢類,庶乎近焉。
南漢劉巖,改元凡三:乾亨、白龍、大有。錢以乾亨重寶鉛質為多,銅者較希,色亦青白,與飛龍錢合。而通寶銅錢甚少。至于白龍,大有,不論鉛銅,有假無真。巖因在位出現白龍而改元白龍歟。世實天上無龍也。惟其既緣白龍見而取《易經》中“飛龍在天”之義而易巖改龔,音仍相同,字為首創。有若武則天之創名曌也。(曌字上明下空,音照。)龔字分柝,則龍天二字呼之欲出,而飛龍在天之義亦彰彰明甚。故此泉似系劉氏改名時物,非彼莫屬焉。
歷代稱寶之錢,以元、通、重為多,其他較少別稱,而錢稱寶之類別最多者,當推宋之嘉定,越之景興。同為十國時之楚馬殷鑄有稱“府寶”之“天策”大錢,而天策乃府第名,亦非年號為錢文號,此與“飛龍”錢之稱“進寶”,可謂“相如實不相如”。進寶也者,或是朝臣特鑄以賀劉氏改元易名行大典時,進貢獻媚之御覽寶錢歟。故其鑄額極罕。何況,乾亨行用鉛錢為多,已如十國紀年漢史中所云: “俸祿非特恩,不給銅錢。”據此,錢文既稱“進寶”則非通貨,而亦不屬厭勝,開爐之類,名之日“慶典錢”或“御賞錢”,均無不可乎。
世有“招財進寶”之錢,斯則常見背有字紋,且皆黃銅,大抵是明、清民鑄之吉語錢類,不可作同日語矣。(此文發表于一九八八年《香港錢幣研究會會刊》內部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