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車上的鮮花

33年前，我們是一群每天都坐公共汽車上班的人。每天早晨，在從郊區去市里的路上，我們都睡眼朦朧地把衣領立起來，埋頭睡覺。是一群毫無生氣、沉默寡言的人。

我們中間有一位乘客是一位身材矮小，滿頭白發的老人。他每天都坐車到市中心的老年人活動中心去。他有些駝背，每天早晨當他費力地登上汽車，坐在司機身后的座位上時，他的臉上有一種悲傷的表情。不過，沒有人對他多看一眼，誰也沒注意過他。

7月的一天，他上車后對司機說了句：“早上好！”然后對大家笑了笑后才坐下。司機心存介意地對他點了點頭，我們其余的人都一聲沒吱。

第二天，老人精神飽滿地上了車，面帶微笑，用洪亮的聲音說道：“祝各位早上好！”我們中有一些人抬起了頭，被他的熱情所感染，也都小聲說了句：“早上好！”

接下來的幾周，我們都注意起這位老人來了。他現在天天穿著一件老式的西服，帶著已經過時的寬領帶，看得出來，他那稀疏的白發是精心梳理過的。每天早上，他都對我們說早上好，漸漸地我們開始互相點頭，交談起來。

一天早晨，他上車的時候，手里拿著一束野花，有的花已經有些打蔫了，那是因為天太熱的緣故。司機轉過身來笑著問他：“查理，你是不是又找到了女朋友了？”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叫查理，不過，他還是害羞地點了點頭，告訴我們說是的。

這時有幾個乘客打著口哨，為他鼓掌喝彩。查理給大家鞠躬，揮了揮手里的鮮花致謝，然后他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從此后，查理每天早上都拿著一把鮮花上車，一些老乘客也開始每天給他采一些鮮花，這樣他的花束會更好看一些。他們會輕輕地拍拍他的肩，對他說：“這是給你的花。”男人們開始拿這事開玩笑，他們開始互相交談，像老朋友一樣互相交換報紙看。

夏天過去了，秋天就要來了。一天早晨，查理沒有在他平時上車的車站等車，接下來幾天，他都沒有出現。我們開始擔心起來，他是不是病了，或許是去什么地方度假了。

一天，當公共汽車來到市內老年人活動中心時，一位乘客請司機停車等一下，看著她走到活動中心門口，我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的，工作人員說，他們知道我們要找的人是誰。那位老人沒什么事，但是，他那周沒有到活動中心來。他的一位非常親密的朋友在周末時去世了。他們說他下周一會回來的。那天，全車又恢復了以往的沉默。

周一那天，查理還是在老地方等車，他的背更駝了，頭發也更白了，他也沒有帶領帶，好像又縮小了一圈。在公共汽車上，是像教堂里一樣的沉默。雖然，沒有任何人組織，但是在那個夏天里，被他的熱情感染過的每一位乘客，都眼含熱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我們每個人的手里都拿著一束美麗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