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刑法第269條規定,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依照搶劫罪的規定定罪處罰。該條規定在理論上被稱之為轉化型搶劫犯罪。對于轉化型搶劫犯罪所涉及的一些問題,無論是理論界還是實務界都存在著較多爭議。本文試就轉化型搶劫犯罪中的以下幾個問題作一淺析。
一、轉化型搶劫犯罪的成立是否以先行行為構成犯罪為必要
第一種觀點認為轉化型搶劫犯罪的成立,先行的盜竊、詐騙、搶奪行為必須要構成犯罪,理由是刑法第269條明確規定了轉化的前提是“犯盜竊、詐騙、搶奪罪”,只有上述三種行為達到犯罪的程度,才能適用本條,這是罪刑法定原則的要求。第二種觀點認為先行的盜竊、詐騙、搶奪行為不一定非要構成犯罪,理由是“兩高”曾在1988年就此問題下過批復:被告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雖未達到數額較大,但情節嚴重的,可按搶劫罪處罰……。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首先,“兩高”批復對當前的司法仍有約束力。其次,從理論上進行分析,現行刑法所以對轉化型搶劫犯罪作出規定,是因為先實施盜竊、詐騙、搶奪,繼而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又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之行為,其社會危害性基本類同于典型的搶劫犯罪,需要對行為人與典型的搶劫犯罪相同的刑罰。而對轉化型搶劫犯罪社會危害性的這一評價,是基于對先行的盜竊、詐騙、搶奪行為和之后的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行為的綜合考量,而非前后行為社會危害性的簡單相加。因此,認定轉化型搶劫犯罪成立與否,就不能將前后兩個行為割裂開來,以前行為或后行為獨立成罪為必要。如果轉化型搶劫犯罪要求先行行為必須達到犯罪程度,那么對于先行行為未達到犯罪程度,而綜合評價前后行為,其社會危害性不亞于典型搶劫犯罪,就不能按搶劫罪追究其刑事責任,勢必會放縱犯罪,不利于對搶劫行為的打擊。
二、轉化型搶劫犯罪是否存在未遂犯
司法實踐中,對于某些盜竊、詐騙、搶奪未遂的犯罪在特定情況下可能轉化成搶劫罪這一問題基本沒有太大爭議,但是對這類轉化犯罪是定搶劫未遂還是既遂,則眾說紛紜。有的認為應定搶劫既遂,理由是轉化型搶劫犯罪不存在未遂,因為轉化的搶劫是由“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的行為構成的,只要行為人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其轉化行為就被認定為實施完畢,因此,搶劫也就應當認定為既遂。有的認為應當根據轉化犯罪的先行行為來定,如果先行行為是既遂,則應定既遂,如果先行行為是未遂,則應定搶劫未遂。筆者基本同意第二種意見。典型的搶劫犯罪既、未遂狀態的劃分一般以行為人是否劫得財物為標準,這是因為行為人劫得財物意味著被害人的財產所有權實際喪失,其社會危害性顯然比未劫得財物的搶劫行為要大,而在刑法理論上,劃分既、未遂,其目的就是用以區分犯罪行為社會危害性的大小,從而為其所應承擔的刑事責任提供依據。與典型搶劫犯罪一樣,轉化型搶劫也存在著是否劫得財物的不同,也存在著社會危害性大小的區別,行為人“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僅僅是轉化型搶劫犯罪成立的標志,但并不能以此來否認轉化型搶劫犯罪既、未遂狀態的劃分。
三、轉化型搶劫犯罪的情節加重犯如何認定
由于刑法對于在一些特殊場所實施的搶劫規定了更重的刑罰標準,如入戶搶劫,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搶劫以及搶劫銀行等金融機構的,應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而在一些轉化型搶劫犯罪中,犯罪人的先行行為發生在特殊場所,而其轉化行為卻發生在一般場所,或者先行行為發生在一般場所,而其轉化行為卻發生在特殊場所,對于這種情況是否應當認定為搶劫犯罪的情節加重犯,司法實踐中存在較大分歧。有的認為應按轉化時所在的場所來認定;有的則認為應按特殊場所來認定,既只要先行行為或者轉化引為有一項發生在特殊場所,都應按特殊場所來認定。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刑法之所以對在特殊場所的搶劫規定了更重的法定刑,是因為在這些特殊場所進行的犯罪的社會危害性更大。就轉化型搶劫犯罪而言,標志著其成立的轉化行為即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的行為必須是當場實施,這里所謂的“當場”,事實上包含兩個場所,一是行為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的現場,二是行為人剛離開盜竊、詐騙、搶奪行為的實施現場就被人及時發現而立即被追捕中的場所,由于時間和空間上的關聯性、連續性,后行為場所理應被視為前行為場所空間上的延伸。因此,無論轉化型搶劫犯罪的轉化行為發生在“當場”中的哪一場所,只要該場所為特殊場所,都應當被認定為搶劫犯罪的情節加重犯。
作者:北京大學法學院 [100871]
本欄目責任編輯:陳蘭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