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地龍蜂

小時候做牧童時見到黃蜂或鶯蜂成群撲來，已怕得不得了，生怕被它們蜇幾下就是幾個包了，可比這兩種蜂厲害的是地龍蜂#65377;地龍蜂絕對是蜂中的“吹風蛇”，蜂中的“老虎”#65377;在鄉下時，我一直沒有見過這種蜂#65377;早幾年，兩次讀到關于地龍蜂蜇死人的消息，通訊員寫的是簡訊，情況語焉不詳，但我對地龍蜂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層#65377;

首次見到地龍蜂是在馬路市場#65377;那天和同事阿方在榕興街市場上，見有一小群人圍做一堆看什么，便走過去望望，原來是賣地龍蜂#65377;地龍蜂被裝在一個鐵絲籠子里，籠子周圍是帶有很小孔的鐵絲網，外面還包一層尼龍網#65377;籠子里裝著一個淺棕色的直徑尺#65380;高一尺多的蜂巢#65377;只見那些蜂們在里面進進出出，它們的顏色比蜜蜂稍黑，也不見得有多兇，問老板，說是五毛錢一只蜂，說可以治風濕，可以治骨質增生，也可以壯陽#65377;

想到辦公室里有半瓶喝剩的東園酒，我便慫恿阿方跑回去拿來買十只試試#65377;好家伙，只見蜂老板小心奕奕解開籠子的一個小窗口，快速伸進一把醫用的夾子，他很熟練地對準一只停在蜂巢口的地龍蜂快速一夾，果真夾住了#65377;可那被夾住的蜂也非等閑之輩，只見它很快彎起屁股就是一蜇，要不是鋼夾，是皮膚的話肯定腫起一個包來!蜇過后，那蜂還不罷休，振起翅膀，頭拼命掙扎，屁股彎起又是一蜇!它可能忘了，它剛剛蜇過了一下，針用過了#65377;可老板說，沒用到，夾子硬，針刺不出，他還要反復刺呢!老板話剛停，果見那蜂又蜇了幾下#65377;但，馬上就被老板放進酒瓶里去了#65377;在瓶里，它還在飛，老板蓋起瓶蓋，反復搖幾下，蜂落到酒里渾身濕漉漉的，加上酒頗有些度數吧，此刻，那蜂才逐漸老實下來，但在酒里他還是動了一小段時間#65377;從這里已看得出，地龍蜂面對來犯之敵，那種勇敢搏斗，毫不畏懼的樣子#65377;

一周后，阿方出差從幾百公里以外開車回來，我見他疲倦的樣子，叫他嘗試那地龍蜂酒看看，后來，我們干脆到小炒店來兩樣下酒菜#65377;對酒我從來都是淺嘗即止，做做樣子，阿方也不客氣，一下子將酒瓶剩下那十只用地龍蜂泡的酒全部飲盡#65377;這時候，飲者阿方已是紅光滿面，他感覺到手腳發熱，可見酒之力度#65377;第二天早上上班時，只見阿方笑瞇瞇地說，這酒真有效果，出差回來也不見累!以前不可想像啊!我能猜得到，他昨夜干了些什么，看他的氣色，的確不錯#65377;可惜那酒沒有了#65377;想到自己父親說過有點骨質增生，閑談中，我叫阿方想辦法再找那個蜂老板#65377;可是哪有他的電話，也不知他轉到哪兒去了?沒辦法，我們只能借工作上的便利，發布了一條小廣告:稱李先生欲購地龍蜂云云#65377;連播一周后，才有兩個電話打來#65377;一個是問收購價的，但又說不敢去捕捉;一個自稱阿牛的，打電話說邀我們同去，他才敢冒險#65377;等不見上次那個蜂老板來，我們便決定和阿牛去探探路#65377;這一去，果真讓我們領教了地龍蜂之犀利!

那是個星期天，風很輕，陽光不是很猛烈，我們驅車到達四環村時，已是上午十點了#65377;阿牛已在村口一株柿子樹下等著我們了#65377;原來，他是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三十多歲的漢子#65377;他個頭不高，但精壯結實，他那雙明亮的眼晴一閃一閃的，告訴了我們他是個精明的人#65377;見他已備好各種工具，我們也不進村子，搭上阿牛的車就直奔目的地#65377;

那是離村子不遠的一個小石山上，那兒“駐扎”有地龍蜂的一個“部隊”#65377;這石山上稀稀疏疏地長著小灌木叢，草也不太茂盛#65377;山下有個水塘倒是頗大#65377;阿牛說，你們看，在那兒，地龍蜂就住在那塊大石邊的石縫里，三五分鐘就可以爬到那里#65377;下車后，阿牛說，你們不用上去，我去抓給你們就行了，要多少個?我們說反正按電話里說的一只五毛，抓多少要多少!阿牛笑著說，還是你們城里人講話干脆#65377;說罷，他從車上拿下他的塑料編織袋，從袋里拿出一個竹籠子#65377;他把竹籠子套上頭，又拿出一塊蚊帳布給我們，幫他蓋住竹籠子再綁好#65377;阿牛說，看地龍蜂能咬我!然后，他又穿上厚厚的秋衣，秋褲及厚襪子，再戴上手套#65377;怕地龍蜂襲擊竹籠罩不完的脖子，阿牛又叫我們幫他在脖子那兒圍了條長毛巾#65377;準備完畢，阿牛一手拿個面粉布袋，一手拿個鐵鏟，儼然像個“武裝”到牙齒的戰士#65377;我們相信這樣應該萬無一失了，同時也覺得有點好笑#65377;阿牛說，賺錢不容易啊，兩位老板，我還未上山，就悶出一身汗了，你們別出聲，等下你們關車門躲在車里，怕地龍蜂被激怒，說不定聞到人汗味的地方就去!

聽他一說，我們不敢大聲了，只盯著阿牛的背影，他正三步拼作兩步往半山腰爬#65377;很快就見他停下來，顯然是到了#65377;只見他一手壓住面粉袋，一手握住鏟，用鏟柄敲擊山石#65377;不一會，就見有地龍蜂飛出來，越飛越多#65377;阿牛趕緊丟了鏟，用兩手壓住那面粉袋，可是蜂還是越來越多#65377;又見阿牛用一只手在眼前飛來飛去#65377;這時候不知從哪里出來的蜂更多了#65377;頃刻，就像一片烏云罩在阿牛頭上，并隱隱約約聽到了嗡嗡叫聲#65377;我們驚得想喊阿牛下來，又怕反而會打攪他，因為剛上前時，他幾次說過，他會隨機應變的，叫我們鎮定一些#65377;

這時我們已大氣不敢喘，只目不轉睛看著“事態”的發展，忽又見那些蜂群不知為何又少了一些#65377;好像是剛才的烏云在逐漸散去了#65377;我們正為之高興之際，忽聽阿牛大喊了一聲，快，躲起來!我們心里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趕緊關上車門#65377;只見阿牛瘋也似地用手拍打他的頭罩，并飛奔著下山!我們大吃一驚，心兒提到了嗓眼，生怕發生什么不測#65377;這時，只見飛跑著的阿牛身后是長長的一隊蜂群!阿牛實際上已等于是“小雞”，而那蜂群的氣勢無異于老鷹了!

在我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聽“撲通”一聲，見阿牛跳到了塘里!我們不知道該做什么，我本能地伸手拼命地按了幾下喇叭!可蜂群并不見散去，它們是一隊戰斗機散開在水面上盤旋#65377;怎么辦?怎么辦?不知阿牛水性怎樣?我們在車里干著急#65377;

好一會兒，才見水面露出個黑點，是阿牛!忽又見他潛下去，好一會兒又在另一處冒出來，接著又潛下去，又是一會兒，他又從另一處冒出來!這時候，那些“戰斗機”不知不覺地越來越少了#65377;阿牛又潛了幾回，才慢慢走了上來，他走了十多步，又停了一下，又走十多步，又停下觀察，見沒有異樣了，才飛快奔到車旁，我早已打開車門，等阿牛一上車，阿方已踩動了油門，這時，我們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65377;

這時只聽阿牛笑著說，兩位老板，夠刺激吧?我們看著阿牛這“落湯雞”，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這時才注意到他還拿著那只面粉袋!他戴的那籠子面具早被他脫下沉在水里了#65377;

車上，阿牛告訴我們，他預先估計錯了，他想不到那群蜂有四五個進出口，而且肯定也是四五個蜂巢#65377;他說，當時如果他不跑，那群蜂會全聚在他頭部，他要是看不見，被那些蜂咬爛頭罩的蚊帳布，他肯定完了，要是沒有池塘，要是他不會游泳，他也非完不可!如果蜂是在土坡上筑巢，是單個的話，他先蓋住進出口，再在旁邊慢慢挖，連整個巢也要裝入編織袋，他說如果他找到這樣的巢的話，再聯系我們#65377;

回到村口，阿牛用耳朵小心地貼近面粉袋，已聽不到任何動靜，他大大方方地打開面粉袋，袋里已是一堆蜂尸，不知其數也#65377;阿牛說，蜂尸也有用的#65377;我們知道，實際上已基本上沒有用了，泡酒靠的是蜂毒散于酒中，比如，給你一條吹風蛇，少了那只頭，也就少了毒素，蛇身多大也只是骨頭和肉，沒有泡的價值了#65377;阿牛問我們點不點數，我們說，兩佰元，不點了，辛苦你一場了!阿牛說，兩佰就兩佰，太危險了，再多加三十吧，你們老板很干脆的，到家里喝口稀飯再走啊?我們見尚未到十二點，回城里再吃也不遲，便說聲感謝，要他不必再找那地龍蜂了#65377;說罷，握手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