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女子對我說的,那年她剛好19歲,有一天忽然失驚無神對我說:“我想做你的老婆!……”
其實一開始,我對她并沒有特別的感覺。因為,原則上她只是我的一個部下。甚至,我還來不及記清楚她的名字,只是覺得,她的長相比別的女子漂亮一點,就這樣。還有,就是她的脖子特長,膚色白嫩嫩的,若可疼的一掐,就能出水的那種。平常愛穿著一件紅色的襯衫,無袖圓領V字型的,很低胸。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惹火十足,一個紅色的小妖精。后來,她嫁到香港去了。
是在夏天吧,一個有霧的深夜,月光融融,如紗如瀑,如歌如詩。在從舞廳回宿舍的街上,這個小妖精咯咯的笑著,忽然蹦跳到我的前頭,很貼的挪到我的面前,仰起美麗的小臉蛋,極天真地說:“喂,我想嫁給你,做你的老婆!行嗎?……”
說罷,她忽的很緊地抱著我,兩只玲瓏的眼珠,晶瑩瑩的閃著,極認真的在等待我的回答,這個紅色小妖精!身子貼身子之間,熱熱的我隱隱感覺到,她好像沒有掛胸罩。沒凹凸感,胸部還沒有發育完全,但心跳得很響,砰砰的。我一下子頭便大了,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腦門。雄性的激素使然,就很卑鄙的用兩只手,去攬住了她的腰肢。不過好彩,我還有一點定力,只是在她的額上。很潔白的額上輕輕的,蜻蜓點水吻了一下,很禮節的那種。
很快的我推開她,說:“別調皮啦,小搗蛋鬼兒!回宿舍去。”
站在我三步開外,她很認真地說:“我不是搗蛋鬼。我要嫁給你!”
我這一下,終于清醒過來,這小妞她怎么是來認真的了!我慌忙說:“這怎么行呢?你還小!”
她說:“我19歲,不小了!”
我搖頭苦笑:“那也不行。”
“是我不漂亮,配不上你嗎?”她很失望地問。
“不是。”我說,“我已經有了未婚妻啦。”
“我知道啊,”她悻悻說,“既然是未婚,她就不一定是你妻子!”
看她說的多犟!我搖頭說:“我愛她,你別胡說!”
她的眼里就有了淚光,藍寶石一樣地閃啊閃。咬咬牙說:“大哥,無論如何,我真的愛死你!恨死你!好想嫁給你,就是想做你的老婆!……”說罷一跺腳,轉身匆匆地跑了開去。消失在裊娜的夜霧里。留下愣愣的我和她的一絲嗚咽,在月光中縹緲,并有一種哀傷的纏綿。是讓人心碎的那種。夜空不知怎么的。忽然間就下起了毛毛雨,很涼,很朦朧,很凄美……弄不懂。這迷人的小妖精。怎么的會愛上我呢?
她叫紅。
那一年我大學畢業。和未婚妻蘇媚一起回到了生我養我的這座南方城市,幾經奔波。最后在市文化局落腳。受了命去管社文一檔。剛巧局領導頭腦發熱,要創辦一個文娛活動中心,綜合性的,叫“金太陽”,內部設有酒家、錄像廳、舞場,以及文具商場,等等。局長讓我具體負責,在全市招聘一批美女來當侍應生。于是,被選中的美女里頭就有了紅。
由于拓展業務的需要,我便帶領了幾個俊男美女,前往另一座城市,向同行學習交誼舞,為期半個月。就在這段時間里,我熟識了紅。原來她竟然是我一個大學同學的妹妹,剛剛高考落榜。正處青春躁動期的十字路口。也許由于她哥跟我的這一層關系。她便自告奮勇。來當我的Pana(舞伴)。
由于她是初學交誼舞,動作挺大方,但很不規范。當然免不了碰碰磕磕。我挺緊張和不好意思,連連致歉。她卻落落大方。毫不在乎。反而的要讓我抱緊她一點,再緊一點。探戈如火、倫巴熱烈、華爾茲醉人……翩翩起舞、身體摩擦、頭腦暈眩之間,我對她,就有了一種好感。說不清,也道不明,很特別。少見面了。心里頭就會癢癢的。難道,一雙男女面對久了就真的會日久生情?
從外地回來,我被委任為“金太陽”的總管。紅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歌舞廳的領班。干這一行的,是“早晨從晚上開始”,于是我和紅,就有了更多的理由、也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單獨的相處在一起。也許她仗著是我同學妹妹的緣故,紅對我的熱情癡迷。在眾人的目下總是百無禁忌,毫不掩飾地拖我的手、幫我打領帶、吹發型、做我的惟一Pana。我出差的時候。這個秀色可餐的小美人,竟然毫不臉紅的嚷嚷,讓我給她買絲綢褲衩和無帶胸罩,是紅黃兩種色彩的,說她已經發育了。長大了,要開始用那物件了……
雖然我的潛意識里,一直當她是同學的妹妹。可是享受蹦蹦跳的美女如火的熱情和關愛,讓我從心底里頭,漸漸的萌生出一種紛亂情緒,難舍難離的那種;且是斬不斷,理還亂。血氣方剛的我,在內心深處,有意無意之間是不可遏止地愛上她了,這個可疼的小精靈。天哪!紅呢?肯定的也是如此吧。兩情相悅,彼此真正的愛上、彼此愛過、愛著,便心照口不宣的,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我和紅,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紙,愛的薄薄的紙。有這層紙,反而更朦朧、神秘、迷惑。自從那個弄不懂的夜晚,也就是這個小妖精聲稱一定要嫁給我,做我的老婆后,我就開始失眠了。因為總是有一個紅色的小妖精。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
紅呢。反而是小妹妹一樣,百無禁忌的出入我的宿舍。不管我未婚妻在不在。私下里她總是說:我要做你的老婆,一定!這讓我心跳,恐慌。未婚妻呢,倒是大方的,讓我認真的要將同學的妹妹照管好,別失禮于人。我汗顏。我知道我很卑鄙、無恥、下流、賤格。背棄我們的婚誓,去偷吻著另一個小妖精。
也許總是天意弄人,“好”景便總是不長。一年后經濟泡沫一吹,“金太陽”先縮水后停業。紅也就無奈失業了。在包廂里,紅很迷茫。小鳥依人傍著我的膀子,哭到天亮……后來,經我的百般勸說,癡癡纏纏的紅才肯離開“金太陽”。回母校參加了高考補習班,還是我帶她去活動的名額和注的冊。這時候,學校已經秋季開學一個多月了。補習期間,我和她還有過多次親密、但還不算過界的秘密約會。
有一次,夜霧里她又說:“我真的不想讀書,我好想做你的老婆。”
我躲開她的狂吻,附著她耳邊噢噢說:“你不讀書,我就不愛你了。”
這樣,她就沒話說了。可我還是惶惑,說:“紅,你知道我是有未婚妻的;可你為什么,還想做我的老婆?”紅用她的脖子。輕輕地擦著我的脖子哦哦說:“不要問,我也不明白,我只是想做你的老婆而已;其實,總也有些上天也弄不懂的問題。”
我很感動,就不再問了,也無需問,但是很驚愕。想不到令我可疼的紅,她的回答,竟是如此的精彩,充滿了包羅萬有的哲理,也充滿了令人傷感的宿命。這讓我陶醉不已和更加迷亂的投入。因為就是“總也有些上天也弄不懂的問題”。讓我和紅才有了這段難解的、神秘而且又充滿誘惑的奇情奇緣。
日子疊著日子,我和紅于難解難分中。很熬人的才迎來了第二年的高考。天開眼,她被錄取了,是廣州一家著名的商學院,酒店管理專業。當她在第一時間。告訴了我這個大好消息,我居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臨上廣州前,她租了一個包廂,很貴的,一定要讓我去。我去了。燈光很暗,音樂飄緲柔和,充滿離愁別緒的旋律。我和她都沒講話,只是抱在一起跳舞。紅的眼睛里閃爍著藍寶石般的光,是淚光。我當然讀得懂其中的悲愴和傷感。因為我們將面臨殘酷的分離。
紅把我抱得緊緊的,緊緊的,好像怕丟失了一件至愛的寶貝……忽然。紅把我扳到墻邊,蛇一樣的雙臂,緊緊地攬著我的脖子,踮起腳跟便近似瘋狂般,唧唧響吻起我來。滾燙的紅唇。香酥的粉腮,熱烈的小舌,不停撩撥、吸吮……宛如長江決堤、黃河泛濫,我在痛苦和快樂中沉淪與墮落。狂吻中,我緊緊地抱著紅,發瘋般地,上下摩擦著她滾燙的如火的身子。紅,她輕微地呻吟著,就像一只小綿羊,非常溫馴的,一任我的擺弄。我用手急急地去撩開她背后的衣服,瘋狂地摩挲著她……然后,我,很熟練地。把紅放倒在沙發上。紅沒有任何反抗
紅終于狠狠地推開了迷糊糊繾綣未猶中的我,臉紅紅的低下頭來,先是重重地喘氣,一聲憂傷無奈的重重嘆息后,說:“我,終于做過你的老婆了!……”我說紅,對不起,我是個壞蛋!她說快別說了,沒有誰對誰錯,是我自愿的……說罷,突然沖出包廂,再也沒有回來。仍然處于激情中的我,眼前是無窮的失落和茫然。
春夢驚醒,才感到后怕。其實紅的主動離開,已經是我們分手的最佳方式了。因為我們之間,很慶幸才僅僅有過那么一次。愛的傷口雖然見血,但還沒有劃得太深,因而也就沒有痛得太深,太久。
紅上學后很快地就給我回了信,寄上照片。照片上的她仍然是一個紅色的妖精。寒假時,這妖精還上過我家探望過我一次,但再也沒有約會,通信也越來越少,乃至音信全無。這一切當然是我忍痛主動把線掐斷的。因為紅有了萬象更新的生活天地,我就不應該再去打攪她了——這樣的開始和這樣的結局,當然都是上天能夠弄得懂的問題了。越這樣想,我就越愧對未婚妻蘇媚。
可是,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沒有誰能夠改變過去。所幸的是,紅最終沒有做成我的老婆,我也沒有成為她的老公。人性是復雜的。人的感情也是復雜的,我們每天都有許多情感方面的掙扎與無奈。那么與其將溫柔的錯誤、已經不可改變的錯誤。弄成長久的傷痛;倒不如當它是一個永恒的記憶,作為美麗的隱私來做深深的收藏。偶爾。悄悄的將它翻出來,曬一曬太陽,獨自品味一番!正如紅所說:總有一些上天也弄不懂的問題,更何況我們這些吞食人間煙灰的飲食男女!
至于紅后來是怎么樣想的。我不知道。愛,特別是一個女子初戀的愛,大多數情況下是盲目的、也是迷亂的,何況她太年輕了。但后來聽她哥說,紅最終還是看開了。因為時間是一劑良藥,會醫治所有的愛的創痛:何況世界是那么的大,它會讓混沌人的眼界洞開。她會最終找到屬于自己的摯愛。因此。她遲早應該忘掉我。老同學很開通。對我和他妹妹相好的事,洞察秋毫但從不干涉,這已讓我汗顏不已。后來從老同學的口中得知,紅工作幾年后,便嫁給了一個港商。彌后移民香江。老同學見面時,總嘲笑我說:你呀你呀,為什么不首先搶灘登陸的呢?我原以為我的準妹夫會鐵定是你的!后悔啦?!
我搖搖頭,噢噢說:總有一些上天也弄不懂的問題。
好日子疊著好日子,時光過得就是快。2004年的秋天。我隨本市一個藝術團訪港,無論住在深圳羅湖的江都酒店,還是住在九龍窩打老道的香港基督教女青年酒店,幾次提起電話,想打給住在旺角的紅。一而再,再而三,但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撥號。洶涌澎湃過后,我已經心靜如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輕輕的吟起了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迷茫,不要憂傷;一切都會成為瞬間,一切都將成為過去:然而那過去了的,就會變成親切的懷戀!……”很傷感的旋律,我踩著詩的節拍,漫步出窗外陽臺,憑欄遙望。香江處處是天高云淡,秋風掠過,紅色的紫荊花瓣落英繽紛。但見一隊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成個一字,就是一會兒排成個人字……或許紅說得對:總有一些上天也弄不懂的問題的!
紅,你現在的日子過得好嗎?……
(插圖:饒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