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環境中的主體間交往

摘要：人類的存在是以“雙向理解”的交往做起點，互聯網絡的發展擴大了人類交往的范圍。本文在探討網絡交往主體間性的基礎上，分析主體間交往的表現，并從自我層面、精神文化層面和制度層面這三個方面來探討網絡中的主體間交往應遵循的規范。

關鍵詞：網絡交往；身份認同；理解；溝通；規范

中圖分類號：C91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8—0104-03

信息的交流最初起源于人類在共同勞動中的交流需要。文明的傳承是一種縱向的信息交流，即跨越時間的交流。它使人類得以將所創造的文化用揚棄的手段繼承下來，并加以積累。橫向的信息交流就是通信，它是跨越空間的信息交流方式。通信的歷史幾乎和人類的歷史一樣久遠，而現代通信卻是從莫爾斯電報和貝爾電話開始的。INTERNET的出現，不僅為人類提供了信息交流在方法、技術和媒體上的革新，而且為人類提供了新的開放式的交流平臺，是當代社會中的一個至關重要的結構功能實體，它包含了一整套新型的技術、制度乃至價值觀念，正如美國未來學家D．泰普思科(Don Tapscott)所指出的，“今日的網絡，不僅結合了科技，更連接了人類、組織及社會。”網絡交往已經成為現代社會交往的一種重要形式，世界上數以億計的人們通過網絡生產、傳遞和交換物質、能量、信息，一起分享科技的進步與文明的繁榮。

一、網絡交往的一般認識

不同的媒介賦予了人不同的時間和空間，決定著人與人的交往方式。工業經濟時代的技術發明，如輪船、火車、汽車、飛機、電話等，曾極大地拓展了人類的交往空間，開闊了交往視角，但這些技術發明依然耗時長且信息不完全，充其量只是縮小了地域的差異，并未真正消滅地理的距離。網絡則不同，它將物理空間轉換為電子空間，能將聲音、文字、圖像等多維信息以近乎光速的速度進行傳播，能在短短幾分鐘甚至幾秒之內到達世界的每一角落，是人類首次在真正意義上突破和超越時空的限制，實現了幾千年夢寐以求的“天涯若比鄰”的理想境界。

1．網絡交往的自由度非常高。網絡中所呈現的“人——網絡空間——人”的間接互動交往模式，可以使人摘掉“隱藏自己的面具”，著力尋找具有共同話題、興趣、活動的交往對象。這樣那些智力相當、專業相近、愛好相通、興趣相似的人更容易建立交往關系，網絡交往電因而呈現出針對性強、選擇性大、對象集中、注重心理需求、以趣緣為主的特點。從這一層面上來看網絡交往是一種真實的人際交往。

2．交往主體的符號化。網絡交往是建立在人的符號化基礎上并以符號為媒介的交往行為。與現實生活中人們的自我認知不同的是，互聯網的行為完全是符號化了的，交往主體在網絡交往中進行的是符號的互動，符號可以給人們提供較大的想象空間，交往主體通過對符號的解讀編織對對方的認知。交往主體的符號化使交往主體在網絡交往中擺脫了生理和身份的約束，增強了交往的自主性，豐富了交往的形式。

3．網絡交往的異質性。人不同于物的最主要標志在于他的存在狀態是異質性的。希望自己與眾不同，不愿意自己受他人牽制，是每個人都有的心理趨勢。網絡將同質性的“大眾”分化成異質性的“個人”。雖然在“大眾時代”，“大眾”也借助于某種技術手段來反抗大眾傳媒的專斷性，但技術條件的限制使這種反抗的力量相當微弱。互聯網的多元、無主、自由的特征，實際上消解了“大眾”概念，形成真正的“個體”。在網上，無所謂“黃金時間”，只有“我的時間”。你使用的網是大家共享的網，但你的電腦只屬于你；網絡向你提供的內容是你所要求的內容，而不是強加于你的內容；網絡的傳播模式是“異步傳輸模式”，在這種媒介中，你可以最大限度地把你的個性注入其中，你與它的交往是純粹個人性的，不可復制的交往；整個世界像是為我一個人而存在——“萬物皆備于我”。

二、網絡主體間交往的層次

交往，其實就是互為主體的主體之間所進行的相互作用、相互對話、相互溝通和相互理解，這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它清楚地昭示了人根本區別于動物的社會性。從個體發展來看，交往是作為個體的人生活與學習的基本方式。人自出生開始，就一刻也不能離開社會，不能離開與他人的交往。人在與他人的交往中，發展自我意識和主體意識，認識自己作為一個主體的能力和責任。從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來看，人的生活與學習仍然離不開入的交往。原始社會中人們通過與家庭成員、氏族成員、長輩、巫師等人的交往生活、學習。在全球化信息時代，國際間的交往活動(對話、合作、交流)已經成為當代人存在和發展的普通方式。由此可見，人類的存在并非以一個獨立的個人做基礎，而是以“雙向理解”的交往做起點。從人存在的基本層次看，這意味著交往是人性的一種本質，或者是說人際間的相互理解是人存在的基礎要求。這種雙向理解正是在沒有內在和外在壓力與制約的理想交往情境中所達成，由此所形成的，也正是所謂的“主體間性”。主體間性的主要內容是研究或規范一個主體怎樣與完整的作為主體運作的另一個主體互相作用的。

網絡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主體間際的文化世界。它之所以是主體間際的，是因為我們作為其他人之中的一群人生活在其中，通過共同影響和交流與他們聯結在一起，理解他們并且被他們所理解；它之所以是一個文化世界，是因為對于我們來說，網絡從一開始就是一種意義結構，網絡的發展導致了一種新的網絡亞文化群體的產生，具有共同興趣的人通過網絡相互聯結，進行互動，并呈現為一個個的亞文化群體。在網絡環境中，主體通過相互理解和應答，一種溝通性的共同環境就建立起來了，在這種環境中，主體通過他們的各種心理活動互相激發。以下從身份認同、理解、溝通這三個層面來探討網絡環境中的主體間交往。

1．身份認同。所謂身份認同，簡單地講就是每個人對其自身的身份和角色的理解與把握，身份認同是個體進行活動的基礎，在網絡空間中也是如此。在網際交往中，準確地認定他人的身份和穩定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依然是相互理解的基礎。一般來講，人們之所以愿意相互交往是由于他們能夠取得信息、獲得他人的物質與情感支持、與他人形成伙伴關系以及獲得群體歸屬感。

網絡交往的空間是一個我與我的網友共享的世界，不是我個人的世界，也是一個由其他他人經驗和解釋的空間，我在我的存在的任何時刻都發現自己處于這個世界之中所依據的獨特的生平情境，只在非常小的程度上是由我自己創造的。這意味著，網絡空間對于其他他人而言，也是以他們實際的此在和現在為中心，通過同樣的空間和時間的維度和方向組合起來的世界。由于網絡空間具有虛擬性和匿名性，身份認同問題變得更加復雜。在物理空間中，身體的相對穩定性使每個人的身份是單一確定的，但在網絡空間中，所有的感知都要通過信息方式傳達，信息可真可假，身份成為信息虛擬的產物，而不再是單一確定的。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每個人都可以制造出多重身份，但這種身份虛擬又不會是無限度的，一方面，身份的制造者要有豐富的想象力、構造力、知識和閱歷，使其虛擬身份為他人認可；另一方面，虛擬身份者能夠適應擁有多重身份的生活，對自我形成某種具有相對一致性的認同。

2．理解。理解是交往的“生態條件”，只有相互理解，才能相互溝通，相互傾聽，相互信任，相互合作，沒有理解，人的交往就會萎縮。理解的實質乃是通過對話超越自己的個體有限視界，使彼此走向對方的內心世界，從而使對話雙方達到一種新的、更高層次的境界。在此新境界中，意義被拓展、豐富，理解主體也得以提升，因為理解正是人的存在狀態。至此，理解中主體性才真正獲得了合法性的地位。

作為主體間際的文化世界——網絡，對于我們所有人來說是一個共同的世界，共在的主體通過符號中介實現主體之間的相互作用，其目的是達成相互理解，理解的實現并不強求意見一致，而是意識的兩極的交互作用，同時又保持雙方的差異，從而獲得各自的精神增長。網絡交往是雙向的、互動的，在相互碰撞的回應中，來自對方的信息不斷為自己所吸收，對各自的認識偏差，不斷地加以克服矯正，新的思想、新的視點不斷產生。網絡交往的相互影響、相互作用是以尊重主體價值為前提的生命存在及其活動，體現了“主體間性”的存在，這種“主體間性”的實質是沒有內外壓力與制約的相互理解與溝通。

3．溝通。溝通是指通過構筑彼此相通的渠道，來實現相互認同、相互諒解、相互接納的目的之過程。要使網絡溝通富有建設性、成效性，必須遵循平等、寬容及相互尊重的對話原則，因為只有平等地對話，才能使對話富有誠意、富有成效；只有相互寬容，才能相互諒解、相互謙讓、求同存異，最終實現相互認同、相互接納、共生共存的目的；只有在對話中相互尊重，才能在對話中和平共處、相互融洽、相互關注、相互理解。正如哈貝馬斯指出的：“不同的文化類型應當超越各自傳統和生活形式的基本價值的局限，作為平等的對話伙伴相互尊重，并在一種和諧友好的氣氛中消除誤解，擯棄成見，以便共同探討對于人類和世界的未來有關的重大問題，尋找解決問題的途徑。”

網絡交往是一種注重內涵的交往方式，它提升了人際交往的層次，即關注的是交往的內容，而不是其表面形式，如果網絡交往中得不到高尚文化理念的支撐及不同形態文化平等交流、碰撞而產生的新的思想文化滋潤，真正的個體則難以獲得對生命意義和價值世界的了解與領悟。以往的網絡技術(icq、bbs等)多數都是匿名身份的交往，在這種條件下，即使雙方不在乎真實身份的暴露，也很難獲得網絡交往對象的全面背景信息，很多交流都是停留在初步的交往階段，以至于雙方交談的話題如果不借助其他手段就很難深入，持續進行。同為網絡技術的blog，由于長時間記錄了書寫者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交往雙方都可以根據對方真實身份的個人blog了解其背景和興趣，這樣有助于雙方交流主題的迅速展開和深入，而且雙方持續性地關注對方的個人blog變動，也就能夠不斷地激發雙方新的興趣點，有助于保持雙方穩定持久的交往。

在網絡交往中，身份認同、理解、溝通是辯證的統一。身份認同是理解的前提，理解是身份認同的深化，身份認同與理解導向溝通，而溝通則進一步強化身份認同與理解的機能。這三者相互作用、相互依賴、相互影響，共同構成了一條完整的網絡對話的有效機制鏈。

三、網絡主體間交往應遵循的規范

網際交往是現實交往的延伸，大大突破了現實生活中人的社會階層、地位、職業、性別等差異，意味著交往主體間的真正平等。網絡交往和現實交往有著截然不同的特性：網絡交往是對現實交往的虛擬化，即創造一種全新的虛擬交流情境讓主體去感受，人可以進行無限自由的交往，并且不受限制而且具有合法性；而在現實生活世界中，人則必須遵守習俗性或公共性法則，總會受到約束。這兩者之間構成了一種矛盾，在錯綜復雜、超時空的網絡交往中，對交往主體來說，在現實中的是非感、正義感、責任感、義務感、榮辱感、尊嚴感等被拋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虛空地帶，由于網絡人際關系的虛擬性、不確定性、多維性、使得主體的道德認知、道德意識失卻了穩定的地基；另一方面多元文化、價值觀念的充斥使得主體的價值選擇趨向盲點，這些都使得網絡中的人際關系，缺乏基于道德、價值共識所具有的在情感、責任、信念和理想等心理機制上的內在張力。因此，一方面是網際關系內在張力的貧乏，另一方面是網際關系外在維系的空缺。為此，筆者認為可以從三個角度來規范網絡交往：一是增強主體的自律，形成理性、良知的網絡精神家園；二是構建網絡倫理文化，培植網絡社會的人文精神；三是構建網絡交往的制度約束，以維護健康的網絡環境。

1．自我(自律)層面的約束。由于網絡交往之“我”只受內心道德和自身修養的制約，而且網絡不存在資源稀缺，很少受到客觀的約束，使自我放縱成為可能，故網絡交往中，個人的自律顯得尤為重要。每個網民必須客觀地認識和理解網絡功能以及網上參與的心態，同時清醒地反思自我，而不是“唯我獨尊”，在網上一味地“跟著感覺走”，完全不顧及他者或肆意放縱自我。這不僅不利于良好關系的建立，而且還可能“迷失”自我，給人格發展帶來損害。

在網絡社會中，由于個人具有充分的自由，缺少約束，要達成一致同意，顯然是不現實的。這就要求每個網絡人都遵循自覺性，遵守一般道義原則，才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網絡時代更需要具有理性自律和人文關懷雙重人格魅力的人，網絡主體只有充分認識了這一點，才能充分考慮人與社會的良性互動，科學地利用互聯網，收攏個人放縱的意志欲求，以理性取代任性，以道德化的網絡正常運作取代肆意踐踏網絡資源的行為，這些都需要網絡主體至善的自我約束和控制意志，從而使得網絡交往更加具有一種文化親和力，形成理性、良知的網絡精神家園。

2．精神文化(道德)層面的約束。哈貝馬斯的交往倫理學提出人的行為不可能沒有規范。交往活動中的交往是主體間的交往，主體間的交往要順利進行，一是具有相互理解的必要，二是相互尊重的必要。因此，相互理解與相互尊重就成了哈貝馬斯的交往倫理學的兩個最基礎的范疇。或者說，如果沒有主體間的相互理解和相互尊重，也就沒有正常交往的可能，也就沒有最基本的社會團結。這一觀點同樣適用于網絡環境中的主體間交往。盡管網絡社群是一個十分松散的“聯合體”，但在網絡社群的實踐情境中，人們內在的倫理精神仍可能生發出尋求倫理規則的需求，這使得網絡社群可能建構起某種自治的倫理架構。

網絡交往中產生的情感、責任、信念等問題是很難僅僅通過立法和制度來進行規范的，與現實生活相比較，這類問題又具有一些不同的特征，已有的倫理觀念并不能對其進行有效的規約。考慮到網絡生活與現實生活之間具有互動性，這就需要我們通過網絡實踐，對網絡生活與現實生活的關系進行理性的反思，形成適應網絡世界的、新的倫理觀念。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需要進行長期的探索。

按照哈貝馬斯的理解，我們必須要回到“交互主體”這個概念上面。一方面，交互主體這個概念既保留了笛卡爾以來的主體中心哲學所強調的人的價值、尊嚴，保留了現代性的最積極、豐富的成果；另一方面，這個“主體”不是沒有制約的。在相互關系中，必須把我們的視野從“我”轉變為“我們”。個人的價值、尊嚴是在交互主體的關系當中實現的。

只有靠我們這種交互主體之間的相互承認、相互尊重來解決。道德才能使我們安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不是靠法律。法律是制裁，它是靠使人畏懼才使人安全，而道德給我們尊嚴。因此，道德既護衛著我們的存在，又給了我們尊嚴。

現代社會是一個普遍主體的社會。而作為普遍主體的社會，就必須達到一個相互尊重、相互承認的境地。這個境地本身是一個很高的追求，但又是一個最低的限度。在這里，我們沒有把它看作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東西。我們說，這個最低限度的東西就在于這個“相互承認、相互尊重”。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其它一切的道德就都沒有了。

只有到了現代社會，才有了獨立的個人，也就是像麥金泰爾等人所理解的那種擺脫了一切人身依附關系的“自我”；當這種自我當他普遍出現的時候，才意味著現代社會的全面性的發展。而這個普遍、獨立的“自我”的出現，也就意味著普遍主體社會的到來。在這樣的社會里，我們才能談論普遍主體的普遍尊重；或者說，才能談普遍主體的普遍承認。而這在傳統社會是不可能做到的。恰恰是這個才是現代社會的特征。

3．制度層面的約束。道德原則和輿論能夠在道義上約束和規范人的舉止，卻不能懲罰超越道德界限的不法行為，要真正遏制網絡道德失范和網絡犯罪現象，必須依靠強有力的法律法規，健全網絡管理法規和規范。在交往行為中，每個被賦予權力的交往者在參加交往時都認識到，重建共同的普遍的交往規范是交往的必要前提。在網絡交往行為中，也同樣需要一定的規范來約束人們的行為。隨著網絡的發展，網絡法規的建設會逐步健全，網絡交往的弱范性遲早會得到更正。例如在美國，雖然網絡色情無法禁止，但其明文規定，不準對青少年發布色情信息，否則重罰。網絡交往必將形成一個與之相適應的規范體系。

責任編輯 肖 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