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哲學反思思維的現實價值

摘要：反思是哲學思維的特性，哲學反思思維具有事后之思、純粹之思、本質性之思和批判性之思等特點。哲學反思思維是人類把握現實世界不可或缺的思維方式，是人類社會發展進步的階梯，是事業成功的伴侶，是人生征途的燈塔。人類不斷在發展中反思，又在反思中不斷發展。

關鍵詞：哲學思維；反思

中圖分類號：B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8—0044—03

人類把握現實世界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作為人類把握現實世界的一種獨特的思維方式，哲學以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思維和存在關系的反思，構成了人類思想的哲學維度。哲學反思思維具有事后之思、純粹之思、本質性之思和批判性之思等特點。然而，哲學反思思維究竟有什么用呢?或者說，哲學反思思維的現實價值何在?這既是人們對哲學的祈盼，也是哲學自身存在和發展的使命。況且，有學者明確地提出，反思是哲學思維的“陷阱”，把哲學看作是反思是錯誤的。因此，探討哲學反思思維的現實價值就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一、哲學反思思維是人類把握現實世界不可或缺的思維方式

思維方式與人類共存。只要我們開始思想，不管我們思索的是什么，都有個思維的方式方法問題?？梢哉f，思維方式無孔不入，它滲透到我們思想所及的一切文化領域，“浸進同時代人的靈魂”。

作為人類把握現實世界的一種基本方式，哲學的思維特征，必定是區別于神話、常識、宗教、科學和藝術等等。首先可以肯定，哲學不是神學。人類之所以需要哲學，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為了從宗教神學的禁錮中掙脫出來，擺脫對未知事物的神秘感。其次，哲學也不可能等同于科學，不然就說不清哲學之所以存在的緣由。當然，這并不是說哲學不能作為一門學科來研究，或者說研究哲學不需要科學的態度，更不是說搞哲學可以蔑視科學精神等等。同理，哲學也不可能與神話、常識、藝術等等思維方式完全相同。進一步的分析會得知，它們對人類認識和改造世界的作用也是不盡相同的。神話是人在幻想中對自然力的改造，可以鼓舞人的斗志，提高人與丑惡現象作斗爭并戰而勝之的信心。宗教削弱人的力量，使人服從超自然的力量，從而貶低人類自己。藝術則以生動形象的方式通過塑造藝術形象讓人們從中明白是非美丑善惡?？茖W則不斷地為人們提供各種科學知識和技術，增強人們認識和改造世界的實際能力。哲學是一種理性力量，它揭開種種現象世界的面紗，探尋世界的本質規律，通過把握規律以增強人們認識和改造世界的信心，從而真正發揮人的力量。

那么，如何來把握哲學思維的特性呢?恩格斯在談到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時曾說過這樣的話：“對于已經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的哲學來說，要是還剩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律的學說，即邏輯和辯證法?！边@是否意味著哲學即是思想?顯然，僅僅說哲學即是思想是不夠的，因為思想的事包括兩個部分：一是思想的內容，是關于某物即自然、社會、人以及“上帝”等等是什么以及怎么樣的一些思想。這個意義上的思想，是上述種種“科學”和“準科學”的任務，因此應該排除在哲學思維特性之外。但“思想”還有另一個層次，即怎樣思想?也就是思想這件事本身。換句話說，是思考任一對象物的方式方法。哲學顯然只能是這個意義上的思想，即思維的方式方法。基于此，有學者提出了“構成思想”與“反思思想”的兩個維度。構成思想是以“世界”為對象，如神話的世界、常識的世界、宗教的世界、藝術的世界、倫理的世界和科學的世界等等。反思思想則是以“思想”為對象，以人類把握世界的各種方式所形成的認識成果為對象，揭露這些思想的內在矛盾，從而為人類思想敞開自我批判的空間，推動人類思想的變革，并從而推動人類社會的進步與發展。正是這一點，標志著哲學理論的特殊性質，標志著哲學思維方式的特殊功能。恩格斯說得好：“馬克思的整個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唯有思維方式方法這種標志人類理性和智慧的東西是任何部門科學都替代不了的，成為留給哲學的唯一任務?？梢哉f，哲學能夠給當代人類提供的最有價值的東西并不是在本體論上發現了什么新的事實或在認識論上解決了什么新的問題，而是以全新的思維方式不斷為困惑中的人類打開新的視野。

二、哲學反思思維是人類社會發展進步的階梯

哲學反思是一種事后思維。黑格爾說：“因為哲學的事實已經是一種現成的知識，而哲學的認識方式只是一種反思，——意指跟隨在事實后面的反復思考?！薄耙@得對象的真實性質，我們必須對它進行反思。惟有通過反思才能達到這種知識”。就此意義而言，哲學思維是一種事后從事的思維，是一種事后形成的思想。當然，黑格爾對反思概念的理解和闡釋是從其唯心主義立場出發的，在他那里，反思主體同時也就是反思對象即絕對精神。馬克思擯除了黑格爾的唯心主義，同時也肯定了黑格爾關于哲學是一種后思的見解，并把它應用到對人類歷史的研究。馬克思明確地提出了他的“從后思索法”，即“對人類生活形式的思索，從而對它的科學分析，總是采取同實際發展相反的道路。這種思索是從事后開始的，就是說，是從發展過程的完成的結果開始的?！比欢隈R克思看來這種事后的反思并非只是“密涅瓦的貓頭鷹”，更要做“高盧雄雞”，即反思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引導未來。同時，哲學反思是一種批判性思維。反思一詞含有反省、內省之意，是一種批判性思考，是貫穿和體現批判精神的。所謂哲學反思的批判性，是指哲學反思對“思想”的否定性的思考方式，或者說，是把“思想”作為“問題”予以追究和審訊的思考方式。從一定的意義上說，批判性是反思的最本質的特性?！芭小笔侨祟愄赜械幕顒臃绞?，它包括觀念形態的精神批判和物質形態的實踐批判。毫無疑問，哲學的反思活動是一種觀念形態的精神批判活動，它直接地表現為對“思想”的批判過程。這主要表現為揭示思想以使含混的思想得以澄明、辨析思想以使混雜的思想得以分類、鑒別思想以使混淆的思想得以闡釋和選擇思想以使有用的思想得以凸現的過程。在哲學反思中，所有的思想都是反思的批判對象。馬克思指出：“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闭軐W反思作為批判的武器，正是以它自身巨大的邏輯征服力去撞擊人們的理論思維，從而使人們敞開思想自我批判和自我超越的空間，形成更為合理的理想性圖景和目的性要求，為實踐批判提供觀念的途徑。

正是在以上兩種意義上，我們說，哲學反思思維是人類社會發展進步的階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發展無時無刻不需要反思歷史、審視現實，正如恩格斯指出：“偉大的階級，正如偉大的民族一樣，無論從哪方面學習都不如從自己所犯錯誤的后果中學習來得快?！?，改革開放二十多年來我國社會主義建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績，走出了一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這不能不說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反思歷史的結果。在社會主義建設前期，以毛澤東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在領導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過程中，既取得了許多彌足珍貴的探索成果，但也走了很大的一段彎路，在理論上發生了許多認識上的錯誤，從而導致實踐的挫折和失敗。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在改革開放過程中，對這些歷史錯誤進行了充分的批判，使其成為闡發新理論的一筆寶貴的鑒戒資源。無論是從鄧小平理論的形成、發展和創新看，還是從改革開放的發展進程看，無不凝聚著對歷史錯誤的深刻總結和反思。我們黨是一個善于進行理論創新的黨，理論創新本身就是對以往理論和實踐的反思。鄧小平理論的創立、“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科學發展觀的倡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目標的提出等等無一不是對已有理論和實踐的反思和總結而得出的。正是這種反思推動著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與進步。

同樣，世界的和平與發展也需要哲學的反思思維。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已經過去60周年，世界各國人民包括中國人民為了爭取這場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付出了巨大而慘重的代價，戰爭的創傷在世界所有愛好和平特別是在亞洲人民的心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全世界人民是愛好和平的，決不允許這種歷史的悲劇重演。然而，近年來，日本某些政客開始煽動狹隘的民族主義，公開要求修改憲法，為日本對外擴張勢力掃除障礙，竭力散布“中國威脅論”，離間中國同亞洲各國的關系，想方設法向海外派兵，在國際上顯示力量，他們還利用各種方式美化侵略，日本首相和政府要人頻繁地參拜靖國神社，用行動否認日本當年發動的戰爭是侵略戰爭，他們還任意地篡改歷史，否認對亞洲各國人民的侵略，還擺出一付受害者的面孔。這是何等態度?這是何種反思?德國和日本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發動國，戰后也同時崛起為經濟大國，而目前又同在爭取“加入聯合國常任理事國”，力圖成為政治大國。然而在反思歷史和認罪問題上，兩國的態度有天壤之別。首先是德國政府首腦以真誠的態度多次向受害國和受害國人民下跪認罪并道歉。其次是為了不忘卻那段歷史，為了警示后人，2005年5月10日德國政府在首都柏林建造了一個占地達1．9萬平方米的歐洲被害猶太人紀念碑。表明了德國政治家的巨大道德勇氣和歷史責任感。德國承認過去罪行的勇氣和真誠維護和平的態度，贏得了受害各國的真正諒解、信任、合作與友誼，它不僅成為歐盟的一個受尊敬的成員，而且是歐洲一體化的有力推動者。由此可見，哲學反思思維對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是何等的重要。

三、哲學反思思維是事業成功的伴侶

哲學反思是一種純粹思維。哲學反思是“對思想的思想”、“對認識的認識”，正如黑格爾所說：“反思以思想的本身為內容，力求思想自覺其為思想?！狈此甲鳛榧兯?，牽涉到反思、思想和思想所反映的客觀對象這三者之間的關系。反思作為思考思想的思想，處于思想層次之上，是第二級的思想。它是通過“思想”這一中介物而去間接把握諸客觀對象的。從純思的角度來看待哲學，既有的思想材料和知識成果就成為哲學的直接對象。所以，毛主席說的“哲學是自然知識和社會知識的概括和總結”是很有道理的。從哲學思維的發展史看，哲學思維從不滿足于對經驗事實的客觀描述，而是以人的生存和發展為根本，對經驗中的現存世界進行價值評判，進而為人們變革現存世界提供某種理想目標以及實現這種理想目標的某些觀念性的方法途徑。同時，哲學反思是一種本質性的思維。黑格爾說：“我們常認為哲學的任務或目的在于認識事物的本質，這意思只是說，不應當讓事物停留在它的直接性里，而須指出它是以別的事物為中介或根據的。事物的直接存在，依此說來，就好象是一個表皮或一個帷幕，在這里面或后面，還蘊藏著本質?！倍氨举|的觀點一般地講來即是反思的觀點?！币虼?，對任何事物的本質進行考察，都必須進行反思，也就是要把事物的直接存在當作非本質的東西加以否定，但同時又在它的本質中保持對這個事物的肯定。

由此可見，哲學反思的目的就在于考察事物的本質，進而為人們變革現存世界提供某種理想目標以及實現這種理想目標的某些觀念性的方法途徑。恩格斯指出：“一個民族要想登上科學的高峰，究竟是不能離開理論思維的?！鄙羁汤斫馀c正確運用反思的哲學思維方式或認識方式，除了有利于提高理論思維的層次與水平以外，對實際工作也具有重要的意義。首先，運用哲學思維方式對工作進行追溯性反思。人們在做完了某項工作，或做了一段工作以后，對其進行回顧、回溯、總結，無疑是十分必要和有益的。這種反省回溯，既是由果及因、由近而遠、由現在到過去的追尋，又是由因及果、由遠而近、由過去到現在的生成性、敞開性的審視。它不只是把人們的目光，從現實引向歷史，而更重要的是從歷史的生成與展開中，更深刻地理解現在，更清楚地洞察未來。通過層層反思、整體反思，達到對其本質與規律性的認識。其次，運用哲學思維方式對工作進行批判性反思。哲學的反思不應是對現存事物全盤的無批判的接受，而應是一種包含作為辯證法精髓的否定性“批判理性”。我國正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現在和今后一個相當長的歷史時期所從事的工作，都隸屬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現代化建設這一大的范圍。我國以及世界歷史的經驗證明，我們必須走這樣一條道路，舍此別無他途。沿著這條道路前進，我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巨大成就，這是絲毫也不能懷疑的。然而，我們也不能無視早已為西方有識之士包括哲學家對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物化、異化，科學理性、技術理性、工具理性的極度膨脹所造成的諸如資源、能源、生態問題，以及文化工業、人性扭曲等種種表層問題和深層問題的剖析與批判。從片面追求經濟增長指標的發展觀到科學發展觀的倡導正是人們反思的結果。

四、哲學反思思維是人生征途的燈塔

古人云：“吾日三省吾身”、“居高常慮缺，持滿每憂盈”所說的就是反思。

哲學反思思維使人豁達、寬容。在人與人的社會交往中難免會有矛盾、磨擦、猜疑、誤解、沖突，如果凡事斤斤計較，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會失去友誼，難以享受到人間的真善美。只有通過反思，自我反省，推已及人，才能保持誠信、坦蕩的交往，才能得到更多、更關鍵的幫助，才能享受人間的至純、至美的真愛。

哲學反思思維是達到成功彼岸的橋梁。在人生征途中難免遭受挫折與失敗，這時候就需要小憩，更需要在小憩中及時反思，在反思中承接磨難，承擔責任，調整情緒，成熟心境，然后總結經驗，汲取教訓，因勢利導，揚長避短，為未來的成功掃除障礙。為此俗話說失敗乃成功之母。

哲學反思思維賦予人生意義。正如法國數學家、哲學家帕斯卡爾所說：“人只不過是一根葦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葦草。用不著整個宇宙都拿起武器來才能毀滅他；一口氣、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縱使宇宙毀滅了他，人卻仍然比致他于死命的東西更高貴得多；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對他所具有的優勢，而宇宙對此卻一無所知。”“由于空間，宇宙便囊括了我并吞沒了我，有如一個質點；由于思想，我卻囊括了宇宙?！痹谧匀幻媲?，人確實極其渺小，但由于有了思想的幫助，渺小的人類卻有改造偉大的自然的能力。動物因為不能反思所以只能簡單地依靠本能延續生命，而人因為有了反思過上了文化的生活，并由此賦予了生命活動以各種特殊意義，使生命產生巨大的創造沖動，哪怕是最基本的日常生活，人也要賦予其不同的意義。哲學的反思是個人生存意義的自我確證。人們通過反思不斷地追問一個人為什么活著，怎樣活著，靠什么活著。反思使人達到一種幸福的人生境界，獲得思想的自由和幸福。對于他們來說，幸福是真正的幸福，因為他們知道為何幸福，知道幸福源自何處。他們不但能夠得到幸福，還能夠把持幸福，因為他們知道如何通過自己的智慧和創造鏟除痛苦的根源，使幸福永存。

總之，我們認為，哲學反思思維是人類把握現實世界不可或缺的思維方式，是人類社會發展進步的階梯，是事業成功的伴侶，是人生征途的燈塔。因此，那種完全否定哲學反思思維的觀點是值得商榷的。

責任編輯 肖 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