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剛下考場,在樓梯口碰到馬忠艷。
“老師,二(3)班抄得太玄乎了。”
“監考老師呢?”我一愣。“他近視。”
哦,我知道是誰了。這幫孩子,都這么大了,還這么不懂事,哄誰呀?
我想起一個問題,笑問:“那你呢?”
“我沒抄!”她爽快地答道。
“為什么不呢?監考老師又發現不了。”我揶揄她,并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可是,我自己知道啊!”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
二
上完課文《吾家有女初長成》,我擰開錄音機,播放配樂詩朗誦《家》。同學們都沉浸在優美的旋律和抒情的意境里。朗誦結束,我問同學們:“除了你們各自的小家,我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大家,是不是?”
“二(1)班。”幾乎異口同聲。
“唉,”我嘆口氣,“你們各自的小家一定很干凈整潔,溫馨舒適吧?可是,這個‘我們共同的家’總有一個衛生死角,誰能再想想辦法呢?”我真急了,三令五申都沒有用,這次又借題發揮上了。
第二天早晨,我一進教室,發現在東北墻角放置兩盆白菊花,銀燦燦的。一看就是剛從花市買回來的。
從此,讓我麻煩半年的衛生死角消失了。我想,這真是個細心而又慧穎的孩子。
三
下晚自習后,到男生寢室查寢。龔世超正在吃田螺。過兩天就要逢會,這幾天學校附近的小吃特別多,五角錢三小勺的田螺就是學生最青睞的食品之一。
龔世超笑笑,老師,您嘗嘗。
我想說不。對這種情況,老師都會這么說的。其實不光是師生之間,人與人的交往普遍如此。由吃還是不吃,大致可以判斷二者關系的親疏。
我拿起一根牙簽,挑出一小截田螺肉,放進嘴里。“哇,真好吃,又香又辣!”
見我稱贊,龔世超從床上一躍而下,“老師,你愛吃,我再去給您買!”我來不及阻攔,他已經沖出門去。
四
在一節班會上,我引導學生暢談自己的理想。接近尾聲的時候,陽陽突然站起來說:“我聽說有一天孔子與他的弟子閑談,問及他們的志向問題,其中三個分別表示要做軍事家、經濟家和外交家。只有曾子說他的理想是暮春三月,帶領幾個朋友和小孩出游,在河里洗澡,在林下乘涼,然后一路唱著歌回去。孔子聽罷,長嘆一聲說,我和曾子想的一樣啊!老師,我,我的理想是在鄉間擁有一座很大的院子,還有一些情投意合的朋友。老師,你看行嗎?”
我猶豫了一下,然后肯定地點點頭,“行,到時能邀請老師去做客嗎?”
“好哇!咱們就‘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五
我讓學生在本周的日記里寫出自己的心里話。批閱的時候,并沒有意料中的喜悅,他們寫的還是應景交差的文字。
可是,王麗這樣寫道:“老師,說出來害怕您生氣,我一直喜歡……”我就像童話中那個捕魚的老人,既有意料之外收獲的驚喜,又有不知該如何處置的迷茫。我決定冷處理。
兩周后的一天中午,我把王麗叫到辦公室。
我用平緩、親切的語氣問她:“你為什么喜歡某某?”
“可能因為他口快心直、處世灑脫吧。”
“嗯,他是個好學生。你看丁某怎么樣?”
“丁某?帥氣、熱情、有耐心、學習好,球打得特棒!”
“高某呢?”
“更棒了!落落大方,有男孩子氣概,歌唱得最讓女孩子著迷!”
“那朱某呢?”
……
一個小時過去了。就這樣,我繞開某某,她興致勃勃地談論一個又一個優秀的男生。
一周后,我在日記里讀到王麗這樣的話:“謝謝您,老師。我差點為了一條溪流而忘了整個大海;為了一棵小樹而忘了整座森林。若是那樣,我該多么后悔啊……”
讀后釋然。
人說,校園是人生夢開始的地方。在這片夢海,隨手采擷幾朵浪花,竟也這般絢麗、晶瑩。細細撫摩這份溫情,咀嚼這份感動,內心也如這春日的太陽般煦暖、明亮。愿我們情溢于胸,讓我們的教育如潤物無聲的細雨滋潤孩子的心田,如柔情似水的和風吹綻孩子智慧的花蕾。
[作者單位:河南固始桃花塢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