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到圖書館去看書,正翻看圖文并茂的《小熊維尼》畫冊,一位金發(fā)碧眼的小男孩趨前來說了一句話,聲音小得近乎于耳語。英語聽力本來就差,再加之耳背,故我聽了兩遍也沒聽明白。“這本書您看后請交給我?!币苍S是他重復(fù)時稍稍提高了嗓門,他的媽媽便做了一個“噓……”小男孩當(dāng)即緘口,改用手勢與我交流,直到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在澳洲,這種“噓”無處不在,有時有形有時無形,有時有聲有時無聲。
我們剛到澳洲時,“插隊落戶”在悉尼郊外貝爾蒙鎮(zhèn)的一幢兩層公寓樓。初來乍到,還沒進(jìn)入“異國他鄉(xiāng)”的特定角色,故進(jìn)進(jìn)出出還像在國內(nèi)時那樣愛哼歌。那日,正哼著《鈴兒響叮當(dāng)》走下樓梯,卻見樓下的英裔老太太驚異地從屋里探出頭來。隨即,她的腋下又鉆出兩個好奇的小女孩,這時,我方才醒悟:“吵著鄰居了?呵,這是在澳洲……”立馬便掐斷歌聲。
也無怪老太太驚詫——雖是樓上樓下近鄰,但平日里,我們絕對聽不到她的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孫女高聲說話(當(dāng)然也包括她),除了在草坪上追逐玩耍時“放聲”之外,其余的時間竟如“人間蒸發(fā)”似的悄無聲息,就連晚上看電視也是只見電光閃,不聞人語聲……據(jù)老太太說,為使孫女養(yǎng)成良好習(xí)慣,她把英國伊麗莎白女王致孫女的“行為禮儀”張貼在自家墻上,要求兩個小孫女參照執(zhí)行。這些條款多達(dá)三十二項,但印象最深的,還是有關(guān)“聲音”的規(guī)范:比如“就餐時,咀嚼食物盡可能閉合嘴,不發(fā)出太大的聲響,不高聲說笑,不可嘴里塞滿食物同時說話”;“進(jìn)入安靜場所腳步要輕,避免在公共場所大聲說話、咳嗽或動作發(fā)出很大的聲音”等等。
在這樣的家教理念影響之下,故“在公共場所大聲說話,會侵犯他人權(quán)益”便日漸融入孩子們的血液,即便單獨外出,也自覺地收斂聲響。某日我們在麥當(dāng)勞發(fā)現(xiàn)一大群孩子正在開生日派對,漂亮的蛋糕、閃亮的蠟燭、尖尖的生日禮帽、花朵般的笑臉,無不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但有趣的是,這個派對卻幾乎只有“象”沒有“響”——孩子們用手勢和眼神“交談”著,還不時以水代酒碰杯祝賀,偌大的餐桌上竟聽不到什么聲音……如果不是服務(wù)小姐邀請在場的顧客與他們同唱《生日快樂》,以慶?!靶坌恰本艢q生日,你還以為這是一群“聾啞”孩子。
孩子們之所以能在公眾場合自覺調(diào)低音量,恐怕與大人們的“榜樣”作用不無關(guān)系。去年夏天,我們到悉尼唐人街逛周末跳蚤市場,盡管人群熙來攘往,但卻絕少聽到高聲喧嘩,買賣雙方討價還價時都壓低嗓門,能夠用手比劃的就盡量用手比劃,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噪音”。有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先生帶著小孫孫來購物,逛了幾個攤位后,老先生看中了一只漂亮的長毛絨樹熊,于是便拿起樹熊用眼神征詢小孫孫的意見,小孫孫摸了摸樹熊,欣喜地點點頭,于是老先生便對攤主說了一個“OK”,然后掏皮夾付錢……整個過程均用手勢和眼神,既溫文爾雅又富于表情。
由于言傳身教,孩子們一旦被噪音“侵?jǐn)_”,也很善于自我保護(hù)。今年初,我們那條街搬來一戶韓國人,為慶祝喬遷之喜,當(dāng)晚,他們在自家花園里舉辦了一個盛大的露天派對。主人和賓客一起在屋后的大草坪上唱歌、跳舞、喝酒、聊天,氣氛熱烈得就像開鍋的水……誰知十點鐘剛過,一輛警車呼嘯而至,因“噪聲污染”影響了左鄰右舍的正常生活,故韓國人被帶到警署罰款,并寫下保證書后才被放回。事后才知道,原來是韓國人的小鄰居、12歲的孩子查理報的案:“我明天清早還要上學(xué),你侵犯了我的休息時間,我不能不管!”
“噓……”雖然只是一個小動作,但卻折射出澳洲人“公眾場合不干擾、影響他人”的家教理念,從大的方面來說,這是維護(hù)社會公德;而從小的方面來說,也能培養(yǎng)孩子為他人著想的觀念。盡管“國與國不同,花有幾樣紅”,但看著我們的孩子在公眾場合不管不顧地高聲喧嘩卻無人制止,心里就在想:咱們中國家長是否也該學(xué)學(xué)這個“小”動作?
(編輯/饒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