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地對她說:“溫柔是女人的殺手锏,你能不能溫柔一點?”可溫柔是學不來的,她聲音永遠是高分貝的,打電話的時候還故意抬高音量。她的手很重,我極少享受過她的愛撫,倒是耳朵時常被扯得生疼。即便是生病發高燒,她一邊往我額頭上敷熱毛巾,一邊還不忘用她的大嗓門數落我。
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她也愛美,愛逛街。她采購回來的衣服大都是換季的處理品,有的還不合身,她自己動手把胖的改瘦,長的改短,顏色太暗的她說放那兒等老了再穿。我告訴她衣服寧缺毋濫,要穿出品位,穿出氣質,她不聽,依然如故。
她愛丟三落四,一天到晚總有找不完的東西,家里的柜門、抽屜也經常忘記隨手關上。而且,她還缺乏審美眼光。我買的工藝品、小擺設一經她的手擦洗,全都挪了位。
她還有一個最不該有的缺點——愛哭。我一直認為,愛哭的女人應該柔情似水,而她,當屬不輕易流淚的那種。可事實上,她比任何一個女人都愛哭。委屈的時候哭,高興的時候哭,感動的時候哭,擔憂的時候哭。該哭的時候哭,不該哭的時候也哭。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每次給自己買完廉價衣服,都會到專賣店為我選購一套款式新穎的品牌服裝;她很健忘,卻從來沒有忘過我的生日,每年的那一天都早早起來煮一碗壽面……我發現,每次打完我,她都會一個人站在窗前偷偷地掉淚,我還親眼看見,她拿著剛在我身上留下印記的樹條兒,在自己胳膊上試了又試;我每次生病,她大聲責怪我的時候,淚珠早已在眼眶里打轉……羞于表達的她心中裝滿了愛,眼淚恰如一面清澈透底的鏡子,把她厲聲厲色掩藏下的內心映照得一覽無余。
這樣一個女人,即使全世界(包括她的愛人)都拋棄了她,我仍然會全身心地去愛她,因為她是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