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化”的飲食基調
魯迅的日常生活是平民化的,對燕窩、銀耳等食品,他并不看重,甚至連吃飯吃菜也不講究。許廣平曾回憶說,有時起遲了,或因事耽擱了正當用餐,他愿意簡單地吃碗蛋炒飯,至于飯爛飯燥,菜咸菜淡,好好歹歹都不講,有啥吃啥。
在北京大學任教時,魯迅經常早來晚走,來不及回家吃飯,就在紅樓前的小飯攤隨便吃一點。一次,他和學生一道下課路過小飯攤,他問學生是回家吃飯還是在小攤上吃一點。在得到“隨便怎樣”的回答后,魯迅笑道:“那好!咱們就吃這蕎麥條子吧!皇帝老兒未必享受過這么美味的佳肴。”這小飯攤上只有一個條案,全無桌椅可用,只得就地揀磚當凳;攤上只賣玉米窩窩、蕎麥疙瘩等粗食,同餐的又都是人力車夫、報童,兩個穿長衫、夾著書包的人坐在磚上、又端著大海碗用餐自然顯眼。魯迅卻十分泰然,津津有味地吃著,還不時同周圍人點頭微笑,似乎相熟一般,真正身體力行著他“大眾化文藝”的思想。
“甜”與“硬”
毛主席曾說過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而魯迅在食物嗜好方面也確實反映出一種執著而不輕易妥協的個性。
魯迅自幼時起便酷愛甜食,這嗜好終身未變。他從日本回到紹興后有四好,其中之一便是摩爾登糖(扁圓、像水果糖,那時的新式糖食)。因為喜愛糖食,而且總是那一款,所以時常是魯迅一踏進店門,不等開口,老板就指揮著店伙計,叫把貨架上層擱著的摩爾登糖拿下來等待售出了。
到北京后,魯迅的住所總有一個大大的書架,下一格放一個點心罐和一個福建漆的八角朝珠盒,內裝甜點、糖果之類;另有一個洋鐵筒,內里總有著油炸小花生之類的零食。有客人來或夜晚寫作遲了總是順手取來享用,往往一盒存貨不出一周就吃完了。
事實上,魯迅七八歲已患齲齒,一直到二十四五歲,都在擔心脫牙,及至二十六七歲時,終于有全部鑲牙的必要。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對甜、硬食物的喜好,他繼續在一磕一嚼中體味著快樂。
仍然是位好的“品嘗者”
隨和的生活基調并未抹去魯迅對于美食的品味,只不過一切當然首先離不開“甜”與“硬”。“蟹殼黃”之類的燒餅,是他的最愛。在他去世后,元配朱安每逢忌日,必特具一肴,用白薯切片,雞蛋和面粉涂之加油炸熟,據說這是魯迅生平所嗜,可稱為“魯迅餅”。
平日出門赴宴,也頗有幾道備受魯迅贊賞的菜。朋友用江西土產草菰做的豆腐湯、梅干菜扣肉他很愛吃。在朋友家中吃了塊“梅溪扣肉”,他贊不絕口,又欣賞“蘿卜絲氽鯽魚湯”的清新爽口,連說“好極”,待到端上主人特地制作的浦江鄉間點心“小麥鈴”,更是邊吃邊饒有興致地問是怎樣制作的,一會兒就吃了滿滿一小碗,還嘆道這次吃得太飽了,下次還要來吃。
未嘗不是個烹調里手
魯迅對烹飪也頗有興趣。在北京時,家里的紹興飯菜做得不差,他還常在空余時間建議家人將同種菜做出不同的花式。
1926年底到廈門大學任教后,雖然素來并不挑剔,但飲食習慣的差異仍使魯迅感到不便,只好自己動手了。炒豆腐干絲是他經常弄的一道菜。有一回得到一塊火腿,便自己動手收拾好了,用干貝清燉,約了一班相契的同事來吃。據當時在場的川島回憶說,吃的時節,大家蘸著胡椒,味道很好,“決非‘似乎’清燉火腿‘之類’,而是真的清燉火腿”。魯迅還當席頗有心得地告訴眾人:“干貝要用小粒圓的才糯,燉火腿的湯,撇去浮油,功用和魚肝油相仿。”收拾火腿是不容易的,魯迅既能收拾,又能選作料,還知道應用自己的醫學知識開發其功用,燉的火候也恰到好處,真是難上加難。
后來在1935年底寫成的那一篇《采薇》(《故事新編》之一)中,魯迅描寫伯夷、叔齊把薇菜(一種野菜)做成烤薇菜、薇湯、薇羹、薇醬、清燉薇、原湯燜薇芽、生曬嫩薇葉等,雖只是因為山上“買”不到醬油,做不出紅燒、紅燜、紅燉的薇菜來,但花式也夠多了,足見先生對烹飪之道確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