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據無因性法律制度探析

摘要:隨著銀行結算制度的改革，我國已確立了以匯票#65380;本票#65380;支票組成的票據體系，票據的使用日益廣泛#65377;票據無因性原則，作為現代票據法的基礎原則，早已為國際社會所普遍承認#65377;然而，我國票據立法對該規則的立場卻未能明確，不僅困擾著票據司法實踐活動，而且妨礙票據的流通進而影響信用#65380;融資#65380;支付#65380;結算等功能的正常發揮#65377;因此，應完善我國票據立法，以票據的無因性作為票據立法和法律適用的普遍原則的前提，同時根據我國當前的商品經濟發育程度和金融體制改革的進程，利用立法技術對票據的無因性加以限制#65377;

關鍵詞:票據;無因性;票據法

中圖分類號:F83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06)08-0043-03

一#65380;引言

票據法律制度建立在票據流通的基礎上，票據流通產生了票據的重要的特殊性質——無因性#65377;票據無因性是指當票據設立或成立后具有獨立的票據權利義務關系，而與產生或轉讓其票據的原因關系相分離，即票據權利與票據原因嚴格分離，持票人行使票據權利時無須證明其取得票據的原因#65377;票據無因性原則的實質內容就是票據基礎關系與票據法律關系的分離#65377;只有票據法律關系與票據基礎關系互相獨立，作為基礎關系的交易關系和債權債務關系才能不影響獨立存在的票據關系的效力#65377;也只有票據關系與基礎關系相互分離，才能夠在票據的轉讓中，使持票人的交易風險大大降低，并減輕持票人的審查責任，從而能夠保障持票人#65380;特別是善意持票人的合法權益#65377;票據無因性作為現代票據法的立法原則，已為世界各國及各地區的票據法和日內瓦統一票據法所認可，其在促進票據流通#65380;保障交易安全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65377;我國現行票據法在票據的無因性問題上始終沒有明確的規定，法院在審理票據糾紛案件時態度也是不一#65377;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金融體制改革的深入，國際交往不斷深化，我國票據立法與國際接軌，重新修改與完善勢在必行#65377;因此，重新認識票據的無因性具有很重要的現實意義#65377;

二#65380;我國關于票據無因性的立法現狀

我國現行的票據法律法規中，一方面，對于票據無因性原則采取了不確定的立場，另一方面，有一些條文規定強行要求票據行為必須具備票據基礎關系，與票據無因性原則南轅北轍#65377;

(一)我國《票據法》強制性規定:票據關系受制于原因關系

我國《票據法》第10條規定:“票據的簽發#65380;取得和轉讓，應當遵循誠實信用的原則#65377;具有真實的交易關系和債權關系#65377;”這條規定將票據關系與原因關系混在一起，使票據關系的成立與否受票據原因等基礎關系的制約#65377;也就是說，持票人在行使權利時，須向債務人證明其取得票據權利的原因，票據權利所賴以產生的票據原因關系有效與否，存在與否，直接關系到持票人票據權利的效力#65377;如此立法，不僅違背了票據法的通行理論，同時也不利于票據權利人主張權利，也容易造成票據債務人惡意逃避債務，增大銀行業務風險#65377;

(二)票據關系與資金關系的不恰當牽連

我國《票據法》對資金關系同樣作出了與原因關系相類似的要求#65377;該法第21條第一款規定:“匯票的持票人必須與付款人具有真實的委托付款關系，并且具有支付匯票金額的可靠資金來源”#65377;第83條規定:“開立支票存款賬戶和領用支票，應當有可靠的資信，并存入一定的資金”#65377;應當說，上述所涉及的關系屬于出票人與付款人之間的資金委托關系#65377;從理論上說，上述資金關系并不由票據法來調整，如此規定即是確定了資金關系決定票據關系的原則，與票據無因性原則是相違背的;而且銀行為了減少票據貼現風險必須要對票據背后的貿易關系與資金關系加以真實性審查，勢必加重銀行的負擔，事實上也降低了票據流通效率#65377;因此，這樣規定既不科學也不現實，有待于修改與完善#65377;

(三)《支付結算辦法》中對票據無因性原則的否定

中國人民銀行1997年頒發的《支付結算辦法》更是加強以上規定，幾乎處處將票據關系與票據基礎關系綁在一起#65377;該辦法在規定商業匯票時，不僅要求出票人必須具有真實的交易關系或債權債務關系，才能使用商業匯票，而且要求出票人必須在銀行開立有存款賬戶，與付款人或承兌銀行具有真實的委托付款關系，資信良好，具有支付匯票金額的可靠資金來源#65377;同時，承兌銀行還應負責對出票人的資格#65380;資信#65380;購銷合同和匯票記載的內容進行認真審查，必要時可由出票人提供擔保#65377;這些都可謂是對票據無因性原則否定的最突出體現#65377;

三#65380;我國現行的票據無因性立法的模糊對經濟生活的影響

自改革開放以來到我國《票據法》頒布施行的初期，由于我國經濟體制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尚處于起步階段，信用經濟水平低下，人們的票據法律意識十分淡薄，在票據實際操作業務中，票據上的違法犯罪行為不斷發生#65377;因此，雖然票據無因性原則早已引人我國的票據法理論中，但我國的票據立法卻堅持以維護金融秩序#65380;保證交易安全為首要目的，將票據基礎關系引入票據法律#65380;法規的條文中，使票據關系與票據基礎關系緊密結合#65377;^{[1]這些都不利于票據的流通和轉讓，從而限制了票據的作用與功能#65377;隨著我國經濟的高速穩定持續增長，票據市場迅猛發展和票據應用范圍日益廣泛，貿易結算票據化趨勢日益加強，票據功能也由單一的結算工具向支付#65380;信用#65380;結算#65380;融資等多功能演變#65377;而票據在無因性立法問題上的模糊，對實踐發展帶來很大不便#65377;}

(一)影響了票據的流通

我國票據立法把票據原因關系擴大到整個票據行為領域中，當事人在簽發#65380;轉讓票據時就必須考慮其與前手之間的基礎關系，后手必須要求其前手對這些關系負舉證責任，否則便不敢接受這種票據#65377;而在數個票據背書中，這種關系就顯得尤為復雜，付款人所負注意義務更大，這樣票據的流通功能就大大減弱，從根本上違反了票據立法的目的#65377;

(二)加大了商業銀行辦理票據業務的難度

要求商業銀行對交易的真實背景進行實質審查在技術上是不可能的#65377;商業銀行對貿易真實性的判斷依據是合同和增值稅發票的復印件，由于虛構貿易背景#65380;虛簽合同以及虛假增值稅發票現象大量存在，商業銀行又缺乏辨別其真偽的手段，銀行在確認購銷合同的真實性上存在技術上的審查困難，如對方當事人的公章是否真實，對方法定代表人或授權代理人的簽名是否屬實#65380;雙方的合同是否會得到履行等#65377;尤其是關聯企業之間基于隱蔽#65380;復雜#65380;甚至虛假的關聯交易向銀行申請開票據時，貿易背景是否真實銀行更是難以審查#65377;

四#65380;對完善我國票據無因性立法的思考

票據的無因性是一項經過國際票據法實踐長時間檢驗的高度技術性規則，為各國普遍認識和遵守，對國際間票據結算與支付產生著積極的作用#65377;加入WTO使我國與世界各國經濟聯系日益密切，這在客觀上要求我國票據立法與國際接軌，從而有利于促進我國與各國的經濟和貿易交往，進一步促進我國經濟發展#65377;

因而我國票據法應盡快對票據的無因性采取明確的態度#65377;

(一)堅持票據無因性原則，明確票據關系與基礎關系作為不同的法律關系，其效力相分離的原則

完善我國的票據制度，在立法上應采取的態度首先就是明確體現票據無因性制度，對《票據法》相關條款中有關基礎關系的強制性規定進行修改#65377;鑒于我國現階段對融資票據的簽發與轉讓仍應限制在一定的范圍內，多數情況下仍應要求票據授受具有真實的基礎交易關系，所以完全刪除《票據法》第10條第一款的規定，在票據簽發#65380;轉讓時不加任何限制或引導，也是不妥當的#65377;一方面要堅持票據的無因性，另一方面也要要求票據的真實性#65377;考慮到這兩個方面，《票據法》第10條第一款可作如下改進:票據的有效及票據關系的效力不以基礎關系的存在與有效為條件，但接受票據的直接當事人之間無真實的交易關系和債權債務關系時，該持票人不能取得票據權利，法律#65380;行政法規另有規定的除外#65377;同理，對于《票據法》第21條，第83條關于資金關系的強制性規定可修改為:出票人與付款人不具有真實的委托付款關系或不具有支付票據金額的資金來源，不因此而影響依法取得票據的持票人的權利，出票人成為持票人時除外#65377;出票人與付款人不具有真實的委托付款關系或相應的資金來源而簽發票據，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或基于委托付款關系而產生的義務#65377;

(二)對票據無因性制度的適用予以合理限制

票據的無因性是票據的內在本質特征之一，而且是絕對的#65377;但作為票據無因性原則，針對商品經濟發展的不平衡，社會信譽發展的不充分，在立法實踐中是可以適當妥協的，法律的實施無論何時都要服從其社會價值與目的#65377;因此，我國在確立無因性原則時，不能片面機械地去理解票據無因性的純粹性，而應根據我國當前的商品經濟發育程度和交易習慣，利用立法技術，在票據的抗辯中，對票據的無因性加以限制，這并不是對無因性的否定，而是辯證的運用#65377;

按票據流通的一般慣例，在下列情況下票據的原因關系仍可以作為票據抗辯的事由對抗持票人#65377;

第一，在授受票據的直接當事人之間，既不牽涉票據轉讓的第三人的問題，又無關票據的流通，為體現誠實信用原則，同時減少訟爭，節約訴訟成本，當原因關系和票據關系同時存在于同一對當事人之間時，票據債務人可以基于授受的原因關系對抗票據債權人#65377;^[2]

第二，一般說來，如果持票人取得票據時給付了對價，就能享有優于其前手的權利#65377;即使其前手并不享有票據權利，持票人作為善意第三人，亦會受到票據法的保護#65377;票據債務人不得以其前手的抗辯事由，對抗持票人#65377;反之，如果持票人取得票據沒有給付對價，原則上不享有票據權利#65377;在法定特殊情況下如因繼承#65380;稅收#65380;贈與等而取得票據，則不享有優于其前手的權利#65377;票據債務人可以以對持票人前手的抗辯事由對抗持票人#65377;

第三，在票據原因關系上，如果持票人系以欺詐#65380;偷盜#65380;脅迫等非法手段或方式取得票據，或因重大過失或明知其前手票據權利的瑕疵仍接受票據轉讓的，該持票人不得享有票據權利#65377;但票據債務人對持票人提出此種抗辯時，應負舉證責任#65377;

第四，當持票人的票據權利因票據時效的完成而消滅時，該持票人可以對因時效完成而享有利益的票據當事人，行使利益償還請求權#65377;此項權利不屬于票據權利，對于此項權利的行使是持票人依票據原因關系適用民法中有關民事權利義務的規定進行的#65377;此項權利實際上是票據法給持票人一個最后的補救機會#65377;這又是票據關系與原因關系相分離的一個例外#65377;

綜上所述，我國《票據法》應當將票據無因性原則之例外情形在條文中加以明確規定，其具體做法可效仿我國臺灣地區《票據法》和《民法》以及市場經濟發達國家的票據法律內容，以準確體現相對堅持票據無因性原則理念#65377;同時，應根據我國市場經濟建設的不斷發展和深化，注重對票據無因性原則效力范圍的繼續研究，以助于在票據立法中對票據無因性原則的效力所不及情形的相應調整#65377;

參考文獻:

[1] 謝懷栻.票據法概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0.

[2] 王小能.票據法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