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華政策中的意識形態因素

[摘 要]在影響日本對華政策的諸多因素中，意識形態是一個很重要卻又時常被忽視的方面。這些意識形態因素主要包括狹隘民族主義、神遭國家意識和西式自由民主理論。三者交錯影響日本對華政策的突出表現就是參拜靖國神社問題。這些意識形態因素與國家利益互為表里，是日本政壇右翼化、保守化和對華政策強硬化的思想根源。

[關鍵詞]日本；外交政策；意識形態；中日關系

[中圈分類號]D83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6)08-0106-02

除了國家利益、地緣政治等因素外，意識形態也是日本制定對華政策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內在依據。日本早稻田大學亞太研究所的天兒慧教授認為，日中建交之后日本國民中有四種意識對日中關系的發展有影響：一種是對中國文化的崇敬，包括敬畏意識。第二種是戰爭負罪心理，即對于侵略中國的戰爭的負罪意識。第三種是東西意識，也就是冷戰意識。第四種是南北意識，也就是經濟發達的日本和經濟落后的中國的意識。其實，這諸多意識如果歸結為意識形態，則不外乎三個方面，即狹隘民族主義、神道國家意識和西式自由民主理論。

一、狹隘民族主義

日本對華政策的第一個意識形態影響因素是其日漸抬頭的狹隘民族主義。這一意識形態的主要內容就是極力宜揚大和民族的優越性，蔑視甚至仇視亞洲其它民族；片面強調日本利益至上，不遺余力地推動日本由經濟大國向政治大國、軍事大國轉變；罔顧鄰國民族感情，回避、歪曲、美化侵略歷史，逃避戰爭罪責，反而邏輯顛倒地謬言鄰國推行反日教育。正如日本扔涼新聞指出的那樣，狹隘的民族主義是“日本獨善其身主義”和“排外式的愛國主義”。

聯合國人權委員會高級獨立調查員杜杜·迪埃內指出，百年來，阿伊努族和日本部落民。在就業、婚姻等方面都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這種狀況現在也沒有任何改變”。他在深入調查后認為，日本的各族歧視“深蒂固”，而令他“震驚和不安”的是，日本政府缺乏實際行動，未能遏制住國內的排外情緒。迪埃內告訴記者，日本對中國人期鮮人、韓國人、日本部落民和傳統的阿伊努族人的歧視不僅僅是表像的，在經濟、文化等許多方面，他們都受到歧視。

自上個世紀80年代以后，隨著日本政府要對戰后政治進行“總決算’，否定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的思潮逐漸抬頭，并在社會上有了一定的市場。90年代以來，在一些政要和極右勢力的眼中，遠東軍事法庭的審判是阻礙日本實現政治大國和“正常化國家·抱負的“枷鎖”，因此變本加厲地攻擊和否定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并將此思潮發展到政治、思想、學術、教育、文化等各個領域。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那樣：“日本對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的觀點決定了其戰后狹隘民族主義的史觀主流，以及保守右傾化的政治走向。”右翼勢力編纂的新版救科書則正如有學者所言，“突出表現了日本右翼勢力狹隘的民族主義、民族保守主義、天皇主義”。

概而言之，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日本經濟持續低迷，民眾對前途悲觀，打著“維護民族利益”的“新右翼”政治理念——狹隘民族主義乘虛而入，思想文化領域的右翼文人隊伍日益擴大，歪曲侵略戰爭歷史的育論甚囂塵上。

2005年9月11日，日本在小泉解散眾議院后提前舉行大選，小泉在這場政治豪賭獲得空前勝利：自民黨在眾議院選舉中取得決定性勝利。小泉的連任是以比較高的票數獲得的，日本媒體稱其是歷史性的勝利，自民黨的影響力也達到了建黨以來的最高峰。而且日本政界鷹派代表人物如安倍晉三、麻生太郎等悉數被小泉網羅旗下。眾所周知，日本是典型的西方式民主國家，他們的選舉當然是代表了大多數選民的意愿。所以這點足以說明日本民眾的思想傾向，就是狹隘民族主義已經顯著抬頭。對此，其它國家也意識到并予以警惕。美國學者尤金·馬修斯在《外交事務》003年11—12月號發表題為(日本的新民族主義)一文，提醒我們注意，“民族主義在日本將極可能繼續強化”。

二、神道國家意識

影響日本對華政策的第二個意識形態因素是其所謂的“神道國家意識”。

日本是以神道教為國家宗教的。神道教嚴格說不是一種宗教，而是一種國家支配的意識形態。在發展過程中糅合了中國的儒教，還吸收了佛教，發展出了不成體系的神道教，并逐漸排斥佛教，成為國家的一種支配意識形態。這一神道教的特征是具有種族優越的排他性，有一種攻擊性的擴張力。他們認為日本天皇是君權神授，權力的采源是天照大神，也就是太陽神，其正當性是無以倫比的。大和民族是天照神的子民，也是最優秀的、無以倫比的。當然，在這樣—個無與倫比的天皇統治下的無與倫比的大和民族是戰無不勝的。神道國家意識是伴隨著日本國家定位與文化轉型而逐步確立起來的。正如有學者分析的那樣，“日俄戰爭的勝利，激發了日本文化的超越意識，他們認為，‘唐化’不行，‘歐化’也不行，在從勝利走向勝利的軍國主義大旗下，日本文化‘神道化’了，形成了一種‘神道天下觀’的文化”。

日本十多年來的泡沫經濟，國民普遍的挫折感和焦躁感，造成了日本國民對民族自信心的問題。一些右翼政治領袖正是利用了國民的這種挫折和焦躁感，在過去的十多年中，日本玫壇可以說彌漫著一種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主張。恢復神道國家的尊嚴”，比如前首相森喜朗；張揚種族優越意識，像石原慎太郎等人；還有“拯救日本沉沒”，像現在的很多少壯派議員等，為政治訴求的各類鷹派政治人物，在平面和電子媒介土都呈現過去不曾有的高強度曝光率，他們不僅迎合了國民心理的變化，更希望將社會輿論向著他們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2005年4月5日，日本文部省審定的新教科書以相當多的篇幅描述日本的神話，將神武天皇作為實在的天皇，宣揚日本“神”的背景和日本人的“優秀質量”，同時蔑視與貶低亞洲其它國家，宣揚近代以來只有日本認識并戰勝了歐美的威脅。《新歷史教科書)還突出天皇與日本國家的地位，贊美二戰后已經被廢除、失效的大日本帝國憲法，原封不動地登載(教育敕語)，鼓吹日本軍人在危急時為天皇和國家獻身的精神。

三、西方式自由民主理論

影響日本對華政策的第三個意識形態因素就是其所謂的西方式自由民主理論。在國內經濟持續低迷、歷史問題長期困擾的背景下，日本政界開始步當年美國的后塵，祭起西方式自由民主的大旗，企圖以民主牌、人權牌來對抗并打壓日漸崛起的中國。

1989年7月14日，日本進一步參與西方七國對我制裁，凍結第三批政府貸款，停止高層往來。冷戰結束后，“蘇聯的威脅”這一曾拉近中日關系的戰略基礎不再存在。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開始把日益崛起的中國視為未采主要的潛在對手。在這一新形勢下，日本開始追隨美國的對華防范戰略，對華政策追隨美國的痕跡越來越明顯。

1995年8月29日，日本政府抗議中國核試驗，宣布凍結對中國的無償援助。

日本政府一直對歐盟欲解除對華武器出口禁令表示擔憂。2004年12月，日本外相正式向歐盟要求繼續實施對華武器禁售。

2005年3月7日，日本防衛廳長官大野功統在參院預算委員會就“中國2005年度國防預算案中預算額比上—年度增加百分之十六—事”對中國進行無理指責，要求中國政府加大國防預算支出的透明度。

2005年12月4日，日本(產經新聞)發表題為(東亞峰會首相演說內容表明，以自由、人權牽制中國)的文章指出。首屆東亞峰會將于14日在馬來西亞的吉隆坡召開，小泉首相就會議行動基調準備的演說內容已在3日明確。針對將來東亞共同體的設立，首相在演說中強調三點：會議的透明性和公開性；以地區多樣性為前提的合作功能；民主、自由、人權等普遍意義共存的重要性。日方要求主席國馬來西亞將這段文字寫入共同宣言，旨在牽制希望確立東亞主導權的中國。

四、意識形態的作用與影響

極端民族主義和神道國家意識作為揮之不去的意識形態因素，深刻影響著日本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對華政策，其集中體現就是日本政要在參拜靖國神社問題上與中國的長期博弈。

自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日本政要參拜靖國神社的頻率、規格和規模均呈持續膨脹之勢——須知這是在包括中、韓等鄰國反對聲日漸高漲的情況下發生的。許多政要包括現任首相小泉在內，都經常拿宗教與文化上的理由來為參拜靖國神社、為自己的侵略行為辯護，說什么參拜是—種。千。人信仰”，是—種“宗教儀式”，是表達對先烈的—種敬仰，千方百計使其參拜行為合理化。

在前述三種意識形態因素中，民族主義是日本近代以來一以貫之的訴求和主題，只是后來由于神道意識、脫亞人歐等的誤導逐漸步人狹隘民族主義的死胡同；神道宗教則是源遠流長的歪曲史觀，二戰以后由于清算不力而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沉渣泛起；至于西式自由民主理論，日本本來就是用來打牌的，并非如美英等國那般浸淫已久、深入人心并且篤信其威力。

三種意識形態共同作用的結果就是，日本右翼勢力日趨膨脹，反華厭華情緒不斷滋長蔓延。據日本學者統計，日本右翼組織1997年在國內舉行了73次活動，1998年為174次，1999年達249次，日本右翼勢力活動日趨頻繁。右翼勢力的猖獗導致日本政壇逐步“右轉”，而日本政壇的總體“右轉”，直接導致對華政策日趨右翼化、保守化、強硬化。

三種意識形態的共同作用不僅造成日本對華政策決策層的“右轉”，也導致兩國民間互信度的下降；而日本民間厭華、反華情緒的蔓延，對于中國民間反日民族主義情緒的上升也有著促升作用。而所有這些必定進一步擠壓日本政府對華政策制定的回旋空間，進一步促進日本對華政策的右翼化、保守化。2002年秋，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作的一項輿論調查顯示，中國民眾對日本感到“非常親近”和“親近”者僅為5.9％，而感到“不親近”和“很不親近”者達43.3％；至于中國民眾心目中的日本形象，排在第一位的是“侵華日軍”；604甲。的中國民眾擔心“日本再次走上軍國主義道路。幾乎在同一時間，日本《讀賣新聞》也作了—項調查。調查顯示，只有77.3％的日本人認為中國是可以信賴的——首次下降到了50％以下，而由《讀賣新聞》1998進行的—次民意調查中，有76％的日本人認為中國是可以信賴的。而中國社科院新聞研究所和日本《朝日新聞》2002年合作進行的—項調查則顯示，大多數的中日民眾969L為，與前些年相比，目前。中日關系正在惡化D。日

如果日本在對華政策中逐步增加西式民主自由意識形態的砝碼，繼續在雙邊和多邊交往中打“民主自由牌”、“人權牌”，必將進一步激怒中國，使中日關系帶上強烈的冷戰色彩，再加上領土領海爭端、貿易摩擦和臺灣問題等因素的共同作用，最終結果將使中日關系由目前的“政冷經熱”走向全面對抗，兩巨頭在東亞進入冷戰對抗恐怕絕非危育聳聽。

有中國學者也指出：“美國的對外政策在現實操作上是以所謂國家利益為準繩的；在精神道德主張上則由以意識形態和宗教信仰為基本內容的價值觀和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政治文化構成依據。”也就是說，在美國對外政策的制定依據中，國家利益同意識形態、宗教信仰是互為表里。同理，在日本對華政策的制定依據中，這一關系也是如此；神道國家意識、狹隘民族主義以及近年日漸凸現的西式自由民主理論，都和國家利益是互為表里的。只不過在美國，這種表里關系從總體上說是相互促進的良性互動，而在日本對華政策的形成過程中，意識形態與國家利益的表里關系則是互相哄抬的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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