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赤松和青木昌彥所描述的“飛雁模式”為企業制度變遷提供了一個分析模型,本文運用簡化的制度變遷模型對家族企業的發展進行了形象的分析。中國家族企業由于所處環境和自身條件的約束,出現了一些特殊現象,本文從制度成本的角度,運用飛雁模型進行了解釋。
關鍵詞:飛雁模式家族企業制度變遷
同任何事物的發展過程一樣,制度本身有一個產生、發展和完善以及不斷面臨被替代的過程(李懷,1999)。這個過程被稱為“制度變遷”。制度變遷通常表現為兩種形式:制度進化和制度變革。制度進化是一項制度通過自身的修正和改良逐步走向優化的過程。而制度變革是一種具體的制度形式對另一種具體的制度形式的替代。需要說明的是,在這里,我們所討論的制度變遷,主要指的是后一種形式,即制度的變革。與舊的制度相比,“新的制度安排應當有益于實現潛在的規模經濟,降低信息成本,分散風險以及把外部效果內部化(諾斯,1971)”。因此,企業作為一個尋求利潤最大化的實體,必然要求其企業的運行制度是有效率的,所以“企業制度變遷在本質上就是一個制度比較、擇優的競爭過程(郭金喜,2005)”。
以此為基點,我們從分析某一制度運行的收益和成本以及作為兩者綜合的凈收益入手,來分析比較不同制度的效益。從而建立企業制度變遷的飛雁模型。
一、飛雁模型簡介
使用如下的一個簡化模型,可以反映企業制度的變遷過程。
設Si為企業的第i類制度安排,用TCSi、TRSi和NRSi分別代表該制度的總成本、總收益和凈收益。不同的制度安排會產生不同的產出規模,在簡化的企業變遷模型中,我們用企業的總收益來代表制度的總收益,因此,有TRSi=pq,其中p為商品價格,q表示產量。我們約定價格是由市場環境決定的,單個企業的規模變動不會影響市場價格,則P是一個常量,因此TRSi與q成正比(如圖1所示 )。
一種企業制度的實施是需要花費成本的,其中有的成本在制度的變遷范圍內固定不變,有的則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而遞增,設前者為固定成本(用ai表示),后者為可變成本(用Vi表示)。于是,可以得到制度的總成本TCSi=f(ai,Vi),其中Vi=V(q)。而制度的凈收益NRSi=TRSi-TCSi=pq-f(ai,V(q))。在這個簡化的模型下,我們可以得到企業某一制度安排的收益成本規模圖(如圖1所示),由制度的凈收益,我們可以確定該制度的適用邊界的企業產出規模qi和qimax, 而qi是最大化收益時的企業產出規模。
當企業規模繼續擴大時,如仍然維持原來的制度,則企業的收益(也是制度的收益)會無法抵消制度運行的成本。企業作為財富最大化者,必然期望獲得最大的“潛在利潤”,于是制度變遷被誘發了。新的制度安排使企業在更大的產出規模下獲取收益。如圖2所示。企業規模擴張,結果是誘使新的適應企業發展的制度安排被采用。這樣的制度演化過程被赤松和青木昌彥等學者形象地描述為“飛雁模式”(郭金喜,2005)。
二、家族企業制度變遷:飛雁模型的解釋
家族企業作為一種古老的企業制度,無論是在發達國家還是在發展中國家
都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正如克林蓋爾西克所指出的:最保守的估計也認為由家庭所有或經營的企業在全世界企業中占65%至80%之間。世界500強企業中有40%由家庭所有或經營。家庭企業創造了美國生產總值的一半,雇傭的勞動力也占一半。在歐洲,家庭公司支配著中小規模的企業。在亞洲,家庭公司大都居主導地位。而今日中國的私營企業,普遍采用家庭家族擁有的形式,在企業內部的管理上廣泛存在著家族制管理(張厚義等,1999)。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國家對非公有制經濟的承認和開放,“家族企業越來越多,其活動日益成為我國一個重要的經濟現象(儲小平,2000)”。
家族企業,本質上是從企業所有權歸屬的角度對企業的劃分。從企業組織結構來講,家族企業可以選擇多種制度安排形式。按照克林·蓋爾西克的觀點,我們將家族企業的發展劃分為創業期、成長期和成熟期三個階段,在這三個階段,企業規模呈現出不斷擴大的趨勢,而相應的,家族企業在這三個不同的時期,也采用了不同的制度安排。
家族企業的起點,通常都是個人業主制或合伙制。在創業期,由于人力資本的難以度量性和人力資本與其所有者的不可分離導致的不可抵押性(周其仁,1996),企業的初創者無法向社會的潛在投資者提供足夠的資產抵押和其企業家才能的證明來進行融資。其資金投入只能依靠私人積蓄和家族(包括朋友及合伙人)籌款。這個時候,古典形態下的家族企業通常實行家族制管理。從制度運行的成本來看,在家族企業的創業期,企業規模較小、產品單一,企業組織結構簡單,決策迅速而高效,具有較低的管理決策成本;而家族的親緣關系又顯示出強烈的凝聚力,很容易實現合作博弈的利益,因而具有較低的管理監督成本。因此,在這個時期,家族企業實行家族式管理制度是高效而具備競爭優勢的。
運作良好的企業逐步進入成長期,并不斷發展壯大。隨著企業資金的積累,企業投資項目逐步增多,經營范圍也逐步擴大。原有的管理機構為適應日益膨脹的企業而變得復雜,逐步建立起科層式的管理機構,管理層次增加,信息的流通減緩,加之企業主知識存量的不足,加大了決策的難度和風險,從而增加了企業的管理決策成本。原有的高凝聚力的家族管理人員無論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無法滿足企業的需要,于是非家族管理人員開始進入企業,這無形中增加了企業的委托代理成本,增加了管理監督成本。同時,為了解決融資困難,創業家族不得不與外部資本所有者分享企業的所有權和控制權,外部投資者開始以債權人或股東的身份進入家族企業內部。在成長期,企業通常開始選擇實行股份制,但是這個時候企業所有權和控制權對外是有限開放的,重大經營決策控制權仍被牢牢掌握在創業者手中。
成熟期的企業,往往面臨市場逐漸飽和及競爭日趨激烈兩大挑戰。在這個階段企業的利潤獲取變得更加困難,迫使企業進一步面向社會融資以獲取資金開發新技術和新產品,開放中高層的經理職位,吸納社會人力資本。成熟期家族企業的產權結構開始多元化,導致企業的所有權和經營權完全分離,最終建立起現代企業制度。隨后,掌握在家族成員手中的企業所有權會逐步分散稀釋。例如,著名的松下電器其所有權的變化過程就顯示了這樣的趨勢。在創業之初,松下公司主要是家族資本,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其股權比重直線下降,1950年松下家族持有本公司股票的比重已降到43.25%,到1955年更降到了20%左右,到1975年又猛降到3.5%,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甚至降到了3%以下。那些產權分散稀釋后的“家族企業”,或許只有部分家族成員在董事會,或許僅僅只是保留著家族的名稱,褪去了家族管理的色彩。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家族企業的制度變遷的三個階段,無不與企業規模密切相關,飛雁模式從制度成本的變化角度,恰當地反映出這三個階段的發展過程。
三、中國家族企業:制度變遷成功與失敗的啟示
在前文的分析中,我們知道,企業規模的擴大,需要建立與之適應的制度。西方國家的家族企業有很多極具競爭力,在經歷了上百年的磨礪后,這些大規模家族企業幾乎都建立起了現代企業制度。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家族企業迅速發展,國家政策的鼓勵和地方政府的支持,使很多企業在短時間內發展壯大。
規模龐大起來的中國家族企業都充分意識到制度變遷的必要性,很多企業也進行了制度變遷的嘗試。有的企業變革成功,順利地建立起兩權分離的現代企業制度,為企業的進一步發展創造了空間。但是有的企業的變革嘗試卻慘遭失敗。在失敗后,有的企業無奈地重新實行原來的制度,更有企業因為看到別人的失敗而對制度變遷望而卻步。問題的關鍵就在于,企業的規模收益是否與新的制度安排相適應,即能否承受制度變遷的成本。從模型上看,當企業的規模達到了一定水平,推動制度變遷發生,從而建立起現代企業制度是順理成章的;但是影響企業制度成本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不僅僅是企業自身,還有作為制度變遷外生變量的制度環境。因而可以說,不同成長環境下的不同行業企業規模其對應的制度結構安排是不同的。對于變革成功的企業,它們的變遷過程,應當滿足圖2、圖3所示,即企業自身的規模和新的制度相適應,企業的規模收益足以抵消新制度的運行成本。由于現行法律、政策法規的不完善(例如對私有產權的保護力度 ),增加了企業的交易費用;而與家族企業制度變遷密切相關的職業經理人市場、資本市場的不成熟,增加了企業的代理成本和融資成本,加大了企業變革的風險。如圖4所示,新制度的運行成本在上述的制度環境下會由TCRi+1上升到TCR*i+1,而企業當前的規模已經使舊的制度失去效率,于是在新舊制度之間出現了一個制度缺失的空間(qimax與qi+1的差值)。此時,維持舊制度對企業無利可圖,實行新制度卻成本巨大。在這樣的情況下勉強進行制度變遷必然導致企業收益受損(凈收益NRS<0),這正是某些企業制度變革失敗的原因。
可見,上述由市場發育程度、信用和產權等外在力量決定的制度變遷成本,對企業制度變革具有重大的影響,它不僅是一種對制度的侵蝕性力量,而且制度成本的高低還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制度變遷的成功與否。成本越高,企業進行制度變遷的難度就越大,因此也就出現了很多企業畏懼重蹈失敗企業的覆轍,而選擇“鎖定”在原有的制度安排中的現象。
四、總結
從宏觀上看,家族企業的發展最終會走向現代企業制度。但是其發展的過程并不一定是固定的變遷軌跡。制度的互補性容許出現多樣化的制度安排,在任何條件下,都沒有理由認為,只有一種制度安排是可行的和最優的(青木昌彥, 2002)。現代企業制度無疑是先進的,但是“一種制度形式是否有效率,不在于這種制度形式有多么先進和完美,而是取決于它的適應性效率如何,即對需求者的適應程度(李懷,1999)”。前文指出,影響制度成本的包括企業自身和外在的制度環境,當制度環境既定的時候,企業應當從自身著眼,延長當前制度的生命周期,減緩制度效率遞減的趨勢,避免企業遭遇進退兩難的尷尬。企業的發展是一個資本逐步積累的過程,在短期內迅速膨脹的企業,其生命力可想而知,實力增強,而不僅僅是規模增大才是企業發展的核心。當然,作為制度環境的提供者———政府,應當肩負起為企業發展創造優越條件的重任,為企業正常的制度變遷提供公平、穩定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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