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地理集中度的國際比較及其對集群戰略的啟示

摘 要：隨著集群理論的進展，產業集群在區域發展中的作用被越來越深刻地揭示出來，但對專業化產業集群還是上下游產業共生產業集群作用更突出存在爭論。通過對美國、英國、法國等發達國家與中國、印度等發展中國家產業地理集中狀況的比較可以看出，國家發展階段、發展環境、產業類型、產業發展階段等差異都會影響產業的地理集中。成本敏感的產業或者發展階段更易形成專業化產業集群，生產集中度高的產業更易通過上下游聯系形成產業集群，前者在發展中地區作用比較明顯，后者在城市化程度較高的地區作用更為突出。

關鍵詞：產業地理集中；產業生產集中；產業集群

中圖分類號：F119．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06)11－0065－05

一、引 言

以波特為代表的集群學派在對多個國家比較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基于產業集群的區域競爭優勢理論［1］，說明某些國家或地區為何能持續保持競爭優勢。這一理論擺脫了單純的稟賦優勢理論，揭示了產業聚集對于當地產業動態競爭優勢形成的影響。

此后的很多實證研究揭示了產業地理集中度上升對生產效率的積極影響。在產業集群環境外，孤立的公司所遭受的“外圍折扣”降低了40%的回報［2］。幾個關于美國和日本高密度區域的實證研究表明，聚集對于生產率有積極的效果［3］。并且，地理集中程度上升被認為可以促進就業和收入水平上升［4-5］，尤其是在鄉村地區或縣區域，其作用更明顯［5-6］。

上述研究使得產業集群在世界經濟發展領域日益成為研究焦點，并為很多區域經濟發展提供了有效的戰略路徑，有力地影響著城市發展的政策實踐。但有一些研究則認為專業化產業集群有效性并不突出，上下游相關產業形成的產業集群對生產效率才有促進作用。美國一項有關產業聚集的研究發現，如果產業高度聚集在幾個城市中，國家整體的增長就比較慢；相反，產業多樣化水平和競爭程度在一個城市中與就業水平正相關［7］。而對法國城市分析的結果表明單一產業集中阻礙了就業增長，而當地產業多樣化和當地競爭促進了就業［8］。

顯然，有關產業集群戰略的有效性存在相當大的爭論。為什么會出現這些矛盾，有研究推測這應該與產業的生命周期有關，但并未做進一步的實證研究［9］。更多的學者注意到產業集群和就業的關系很可能隨著產業類型而變化［5］，產業本身的特點對于產業集群形成的不同影響、以及產業集群對于不同區域的不同影響結果［10］。而在本文看來，上述爭論并無本質上的區別：強調專業化集群作用的研究著重分析了產業集群內廠商間的溢出效應，而強調產業多樣化對經濟增長影響的研究往往關注了上下游產業間的溢出效應。這正是形成產業集群的兩種基本路徑或者內在機制。所以，產業地理集中度的上升的作用是積極的。

我國多數城市還處于工業化發展的初期，如何通過產業集群提升本地產業競爭力仍是每個城市管理當局現階段都必須考慮的問題。因而本文關注的問題是：第一，哪些產業更容易形成集群，其地理集中度可以更高？第二，在不同的國家和不同的發展階段，不同產業集中度有什么不同？通過國際比較，可以觀察各種產業在不同國家、不同發展階段的集中度差異，為城市制定更為合理的產業集群戰略奠定產業基礎。

二、產業地理集中度的計算

表示產業地理集中度的指標一般有赫希曼指數、空間基尼系數［11］以及SP指數［12］；還有用某一產業在一定區域內的相對得分和權重計算產業聚集度［13］。其中，基尼系數是使用較為廣泛的一種計算方法。

應該注意到，產業的地理集中（geographic concentration）受到兩種力量的影響：首先是聚集經濟規律的影響，例如外部性、外部規模報酬遞增等；其次是生產集中（production concentration）的影響。產業生產集中指產業內工廠規模分布狀況，在制造業中，每個行業都可能有若干集團企業，他們有很多下屬工廠，這些工廠的分布直接影響了產業地理集中度。例如極端的情況是，某產業只有一家工廠，那么無論這家工廠在什么地方，該產業都會有極高的地理集中度。但產業生產集中造成的地理集中對區域發展的促進作用可能并不穩定，因為這種地理集中缺乏大量工廠聚集時所產生的溢出效應，外部性對效率提升的促進作用不明顯，為留住這樣的工廠，當地要長期進行大量的稅收優惠甚至補貼。全球芯片工廠布局變化可以證明上述論斷。

所以，在分析產業地理集中程度的時候，應該剔除生產集中的影響，鑒于此，有研究［14-15］提出了新的空間集中度的計算方法（分別記為EG法和MS法）。

γ=G-H1-H

其中，γ是產業的聚集溢出指標，也可以作為產業地理集中度指標。

H=∑jz2j，zj∈（z1…zN），是每個工廠在整個產業員工中的比例，因而H是用工廠員工比例衡量的生產集中度；G是產業的原始聚集度（raw concentration），由于研究的出發點不同，文獻［14］和［15］對于G的計算方法稍有不同，分別為：

GEG=∑i(si-xi)21-∑ix2i

GMS=∑is2i-∑ix2i1-∑ix2i

其中xi是每個區域在總的就業中的比例，si表示在區域i中的某一產業員工占所有該產業員工的比例。

三、各類產業地理集中度的國際比較

在EG方法下，分別對美國、法國、英國和印度的產業地理集中度進行了分析［16-14-15］，而對我國則是在省際范圍內對兩位數的產業地理集中度做了分析［4］。

1．美國各類產業的聚集狀況

在美國的研究發現不同產業地理集中差異非常大［14］，42%的產業集中較低（γ<0.02），33%的產業屬于中等集中水平（0.02≤γ≤0.05），25%的產業空間集中非常明顯（0.05≤γ）。地理集中還隨著產業范圍的不同而表現出較大的差異：全美2位數產業的平均集中程度為0.026，而3位數產業的平均溢出為0.045，所有4位數產業平均溢出為0.051。這說明，如果行業范圍較為寬泛，那其地理集中程度會相應下降，區域分工程度也會下降。對美國縣、州及區域等不同地域水平上的產業地理集中度進行比較，可以發現州際水平上產業的地理集中度較高，即州與州的分工較為明顯。集中程度較高的2位數產業多為傳統產業，如煙草、紡織、皮革及其制品（見表1）；空間集中較低的有工業機械和設備、石陶及玻璃制品、橡膠和混和塑料制品（見表2）。除傳統產業外，美國地理集中較高還有高科技產業，例如電子和電子設備、航空航天器等，另一些傳統產業如地毯及墊子、磷肥等也有較高的聚集溢出。

2．法國各類產業的聚集狀況

采用MS方法和EG方法對法國各產業的空間集中進行了比較分析［15］。在兩種方法下，聚集溢出較高的和較低的產業排序情況變化不大，聚集溢出中等水平的產業排序有較多變化。分析表明，法國273個產業中，211個產業（77%）的指標γ>0，法國制造業空間集中還是比較明顯的；γ<0的產業有38個，這意味著生產集中主導了產業的空間布局，空間分布的擴散力量超過了聚集力，產業工廠正在盡可能地分散。

表1 美國地理集中度較高和較低的4位數產業

按照EG標準，在法國95個行政區范圍內，50%的產業聚集溢出較低，23%是中等溢出，27%是聚集溢出較高的產業。聚集程度最高的NAF700（相當于4位數產業）是采掘、冶煉和提取型的產業，例如鐵礦、煤炭、化學工業和化肥工業用礦石提煉等。在較為典型的制造業中，客戶化成衣（Made-to-measure clothing，0.80）、鋼管（0.69）、精毛紡（0.44）、羊毛粗加工（0.42）等產業空間集中程度較高，傳統產業是歷史上專業化區域形成的，棉紡和毛紡、編織產業、鞋類、皮革產品、鐘表、玩具和運動設備等都屬于空間集中程度較高的行業（0.05≤γ）。

在NAF100產業（相當于2位數產業）中，聚集溢出較高的制造業有礦石冶煉、金屬礦冶煉、攝影及光學儀器和鐘表，以及較為傳統的紡紗和紡織品等；空間集中程度較低的有機動車、有色金屬、通用機械和建筑材料等（見表3）。

表3法國地理集中程度較高和較低的NAF100產業

在法國，除了與自然資源有關的產業空間集中外，傳統產業的空間集中度比較高，一些資本密集型產業的空間集中度比較低，例如汽車產業，其γ值為0，空間分布與其產業生產集中度一致，產業的發展幾乎沒有聚集溢出效應。這與美國的產業分布情況有所不同。

3．英國各類產業的聚集狀況

在113個郵政編碼區域水平上研究了英國產業空間分布狀況［16］。總體來看，英國的產業集中比美國和法國要低，其中65%的產業地理集中較低，地理集中中等程度的產業占19%，高度的為16%。在英國，聚集溢出較高的前15個4位數產業中，美國的前15位能與之對照的只有5個，而法國只有2個。所以，英國的產業空間集中狀況與法、美有所不同。英國的傳統產業的空間聚集溢出程度普遍較高，而高科技產業的空間聚集溢出卻比較低。在研究者看來［16］，這是因為發展階段不同造成的，因為英國的高科技產業發展相對于美國較晚，還不成熟，所以其空間分布狀態較為分散。

在4位數產業中，空間聚集溢出較高的產業有亞麻織品、緞帶等；溢出較低的有糖及其副產品、人造橡膠等（見表4）。除上述產業外，英國的襪類（0.168）、精毛紡（0.119）等傳統產業也都表現出較高的聚集溢出。而溢出較低的產業有煙草工業（-0.012）、辦公機具（-0.011）、橡膠輪胎（-0.009）、工業用電子設備（-0.007）、藥品制造（-0.006）、電報電話設備（-0.006）等，這些產業要么屬于資本密集型產業，要么有較高技術含量的產業，一般的理論中都認為其生產集中度應該比較高。但在英國，這些產業的溢出效應都比較低。

表4英國地理集中度較高和較低的4位數產業

4．我國和印度的產業聚集狀況

印度產業空間聚集情況采用的產業分類相對其他國家更為寬泛，包含的內容較多。在印度，皮革制品、煙草、飲料等傳統產業的空間集中度較高，而一些資本密集型和科技含量較高的產業如機械設備制造、電子和計算機設備制造、交通運輸設備等產業地理集中度較低，其中電子和計算機設備制造的集中度是最低的［17］。部度和我國的產業地理集中情況見表5和表6。表5 印度產業地理集中度分布

印度的幾個產業中，多數產業處于中等聚集水平，聚集溢出比較明顯的是一些傳統產業，如煙草及相關制品、皮革制品等，一些資本密集型產業如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屬于低溢出產業，與我國的聚集溢出狀況相似。但我國的煙草加工、電子及通信設備制造業與印度的分布明顯不同。

四、產業地理集中度的差異分析及政策啟示

在上述各國比較研究中，產業分類所包含的內容有所不同。這雖然給比較研究造成了一定的困難，但仍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各個國家產業地理集中的差異。根據各國產業聚集狀況的分析，有以下幾點結論：

第一，成本敏感或處于成本敏感發展階段的產業，傾向于以專業化集群形式發展

在發達國家，某些資本密集型產業的地理集中度比較低，如機械、甚至汽車等資本密集型產業，而傳統產業的地理集中卻明顯較高。與發達國家產業地理集中形成明顯對比的是我國和印度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的產業聚集狀況。我國的金屬制品、儀器、工業機械、電子產業的地理集中度要遠遠高于美國、英國、法國等發達國家，而這些產業在我國的生產集中度要遠低于發達國家。從這些產業的發展階段來看，我國的金屬制品、工業機械尤其是電子行業，還處于成本敏感的發展階段；而傳統上成本敏感的行業，如紡織，在發展中國家要素成本普遍較低的情況下，可以適度分散。而在發達國家，這些產業必須通過聚集獲得某種競爭優勢。

我國城市在利用產業集群促進當地發展的時候，可以參考上述狀況，分析本地產業或者所要引進的產業是否有利于形成產業集群。

第二，產業生產集中較高的行業，有可能在較為分散的空間分布狀態下發展

以汽車工業為例，在美國其聚集溢出比較明顯，但法國的產業聚集溢出為0，說明工廠沒有從相互鄰近中獲得更多的剩余，也就是外部規模報酬遞增沒有出現。這意味著某些內部規模經濟要求較高的產品可以在空間布局適度分散的狀態下，每個工廠各自覆蓋一定的區域。所以，我國的較多省份確定了汽車生產為本地的支柱產業之一也不必過于擔憂，因為即便是以后只剩下少數集團企業，也不意味著工廠的空間布局不能適度分散。

出現這種空間格局的原因在于，生產集中度較高的產業往往內部規模經濟要求較高，而這些產業多是利用上下游產業間的聯系形成產業集群。由于內部規模經濟的作用比較明顯，對產業地理集中度的影響就比較大，剔除生產集中的影響后，地理集中程度就會下降。

這一結論也可以用來解釋有關產業集群作用的爭論。當研究以發達國家城市為研究對象的時候，產業多樣化就成為主要的增長力量。因為這些城市的主導產業是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內部規模經濟的作用要比產業聚集外部性更為重要；當選擇的研究對象為發達國家縣或鄉村地區、以及發展中國家的時候，專業化產業集群就成為主導的增長力量。所以，不同的行業在地理聚集上的不同特征造成了上述爭論。

第三，在全球范圍內不存在某種特定的產業空間組織的普適模式

與產業集中的狀況不同，各種產業在各國的空間組織模式差異非常大，美國區域專業化程度較高，而歐洲的區域專業化程度就比較低［11］。我國的電氣機械及器材、金屬制品等工業的地理集中明顯高于美國、法國等發達國家，既反映了我國這些產業生產集中較低的現實，也說明了我國以這樣的產業組織方式提升自己競爭力路徑的有效性。所以產業地理集中不僅與各個國家的發展階段有關，還與當地的生產工藝、分工條件、外部需求環境等有關系。同樣的產業，離開了特定國家的環境條件，其空間組織形式會有較大變化，例如印刷和出版業，在美國是地理集中最低的產業之一，而在法國卻是聚集溢出最高的產業之一。所以，對很多產業很難確定哪個產業一定是地理集中較高的產業。

從不同國家的比較來看，不同產業的空間布局會有所不同，相同產業也會隨著產業發展階段、外部環境的不同而不同，因而具體的產業布局要根據各個國家自身的情況來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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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Y，2][HT5H]（責任編輯：于振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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