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是一個知道我有二十二年生涯的人,你說:“你很幸運。”我同意;你說:“你很不幸。”我也同意。因為,我的確是一個被幸運與不幸纏繞的人。
我出生在一個市郊小鎮,是個不城不鄉的地方。我生命中第一個不幸發生在我兩歲的時候,那是件非常不幸的事情:因為意外事故,父親永遠離開了我們。那時年紀還小,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離開”,只知道一覺醒來后就再也沒有被胡子扎過了。但非常幸運的是,年輕的母親并沒有拋下我,而是決心與我和奶奶三人相依為命。
沒過多久,第二次非常事件又來了。那是三月的一個早上,奶奶照常打開家門,卻發現門口放著一個漂亮的紙箱。打開一看,里面竟躺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嬰兒。奶奶跟媽媽激動得手忙腳亂的,全沒有了為人母的老到。其實,她們當時都沒有了主意,要不然怎么會把問題拋給我,讓我來決定要不要這個妹妹?我當時只有四歲,因為生活過得悶,便毫不猶豫地說:要!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要一個妹妹對于我們的家庭來說是怎樣的一回事。
至今,我也還不能確定,這件事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幸運的是在后來艱難寂寞的日子里我還有個妹妹,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孤單一人;不幸的是也許我把妹妹留了下來,她就得和我一起面對生活的磨難;或許當時不留下她,她能有一個更好的家。
有了妹妹,我的童年不再孤單。因為媽媽的勤勞,我們的生活還算愉快,可以說:童年的陽光終究是燦爛的。
然而,一個晴天霹靂,媽媽倒下了。往常在媽媽的庇護下,奶奶早已沒有了主見,她早已習慣事事由媽媽做主。媽媽突然抽身而去,奶奶慌了神,她甚至不知道要怎樣哭。她惟一叨念的是:為什么不是我去?為什么不是我去?
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那一年,我十歲,妹妹六歲,家就如瞬間掉進了冰窟窿,四周散發著逼人的寒氣。父親的離去并沒有在我心里留下很深的傷疤,那是因為媽媽為我們撐起了一片天空。而母親的離去,卻讓我痛徹肺腑。翻開我那時的日記,幾乎每天都寫滿了“我們要怎么辦?”“我們要怎么辦?”那時候的絕望與恐懼,我想這輩子是不會再有的。至于妹妹,至今我也不敢問她當時的感觸。然而,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在我們的生活找不著北的時候,姨媽了這趟渾水。我們搬到姨媽家,組成了一個七人的大家庭。姨媽樂觀,姨父善良,還有可愛的小表弟表妹和我們一起長大。在姨媽家里住了十二個春秋,上完小學,念完中學,走進了大學。也許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運,在十二年前,我壓根就沒有想過我也能有這樣的一天。
總覺得自己的經歷有些不可思議,許多的不幸與大幸都擠上了我的生命之舟。不過,這些幸與不幸并沒有讓我偏離生命的主航線,我還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我。從不喜歡別人贊我堅強,因為他們不明白那些所謂的堅強里面有多少辛酸的眼淚。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不要那所謂的堅強,人生的經歷不是一道選擇題。但我喜歡聽人說我樂觀,也許是受姨媽的影響,也許是我的本性。的確,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信奉這么一句話:有陽光的地方就有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