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仔細想想,每天都會遇到一些尷尬的事。
那天清晨,搭乘巴士去學校,就遇到一件尷尬的事。
那是直達鬧市區的班車,乘客多是辦公室的上班族,因此,不管男男女女,都衣冠楚楚,妝扮入時,不少男士提著公文箱,女士當然都紅妝粉黛。總之,人人顯得矜持、自恃,個個自我感覺都好得妙不可言。再加上晚間下了點雨,次日的空氣特別新鮮,使得這伙上班族,更顯得儀態萬千,雍榮華貴。
上車后,人不太多,還有許多空的位子。臨窗的一個好位子正空著,但它的鄰座,已被一位妙齡女郎坐著。鄙人心想這么好的位子空著,妙!屁股正要往下沉的瞬間,那女郎驚叫起來:“注意,有水!”我一看,果不其然?也許是昨晚下雨,玻璃窗沒關好,雨水滲進來,座位的凹處,還留下一灘,形成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湖。正想掏出紙來吸干,誰知偏偏那天沒帶著,在尷尬之余,只好撿了另一個空位坐下。
車上的人漸漸多了,已經沒有空的位子了。然而,鄰窗的那個“一等座”仍然空著,只是不時仍舊有人青睞。然而每當有人光顧時,便傳來那位女子義務地提醒:“注意,有水!”“不能坐!”“嘿,請看!”經過這么三番五次的重復表演之后,幾乎所有的人都對這個風水寶座失去了興趣,車廂里一時沉寂了下來。于是,大家閱報的閱報,看書的看書,閉目的閉目,養神的養神。只有汽車的引擎在任勞任怨,喘著粗氣。漸漸,再也聽不見那位女子的警告聲,大家都已把那空位給忘了。就在快到站的前五分鐘左右,前面站著的乘客中,有一位悄悄往后面移動著。顯然,他的目光已逮著了這個空位,要不,就是他的雙腿提醒他:該坐一會兒了。筆者瞄去一眼,是個年輕英俊的后生哥,身穿筆挺的淺色西裝,頭發用電吹風伺侯得很服貼。他提著一只黑色的高級公文箱,準備好了百分之百的就坐姿勢。也許,旁邊的那位女郎已經厭倦了早先的提醒語言,也許,她料想不到,這時還有哪位勇士會來冒這個險。總之,沒等得及任何反應,那位俊男就輕易地獲得了這個寶座。
恐怕,周圍的乘客都感覺到了他的不幸,所有人都封鎖了各自臉上的表情,有的佯裝看書,有的把眼光移到窗外,避免讓視線刺傷他的自尊。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抽動,可以想見,他已斷定,有一件百分之百的尷尬事,此刻已降臨到他的身上,所幸,旋即他又若無其事地平靜下來,接著,翻出報紙,既聚精會神又心不在焉地看起來。
不多久,車到站了。那位男士,也夾雜在乘客中下車了。
他的不幸之處在于:西裝的顏色太淺,水漬的面積太大,終于讓那塊尷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我的后悔之處則是:為什么那天沒帶清潔紙,以及,在他落座之前,為什么我不驚叫一聲:“注意,有水!”
(選自《蝶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