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渦中,我們用靈魂歌唱,開始學會堅強。
喬漾薇2005年3月14日
我是喬漾薇。那個連續八年得“三好”的喬漾薇。
我的頭發有條不紊,我的校服干凈整潔,我的鞋子一塵不染。我從來不看考試的成績,因為第一名永遠是喬漾薇。
幾年的過分自信讓我養成自恃和自負。這讓我的眼睛只看得到眼鏡和黑板。我可以高傲地從同學身邊走過,然后看見許可嫉妒得可以噴火的眼睛。
不可否認,我擁有許多特權,比如可以自己選位置,可以不用掃地等等。換座位的時候,我選的位置一直是靠窗的,從第一排到倒數第二排。我可以一轉眼就看見窗外的風景,我尤其喜歡窗外那棵玉蘭樹,花是很漂亮的米白。
下午3點的陽光很燦爛也很舒服。沒有焦躁,溫暖地灑在我身上。當我有一次轉頭去看玉蘭樹的時候,我看見魏曈曈披著頭發跌跌撞撞向教室跑來,很急躁,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然后我將目光收回,安老師向我微微一笑,我輕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魏曈曈
我是那個年級最后一名的魏曈曈。
我永遠是最后一名,那不是我的錯,我努力過,可是沒有用。我永遠不用去看成績,因為我永遠是最后一名,這是不會改變的。一如喬漾薇永遠是第一名。
于是幾年的自卑讓我自慚形穢。
我的位置從沒有變過,靠窗的最后一排,老師們不會將溫暖的目光投向這個偏僻的角落只有陽光是不吝嗇的,依舊溫暖著,不論是第一名的喬漾薇,還是最后一名的魏曈曈。但這個位置我喜歡。靠窗,一轉頭就可以看到那棵與眾不同的玉蘭樹。
這個勾心斗角的女中,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是永遠沒有朋友的。我可以看見許可每每用嫉妒的眼光盯著喬漾薇,然后再用厭惡的眼神側臉盯著我的頭發和臉。那不是我的錯,我的頭發是天生卷曲的,再說,除了這身皮囊,我一無是處了。
近來我十分疲憊,熱衷于睡覺,以至于常常一不小心就又睡過頭了。下午3點的陽光很明媚,我卻散著頭發一路從家狂奔到學校,路過玉蘭樹,我看見了喬漾薇用曖昧的眼神望著我喜歡的玉蘭樹。那張精致卻從不打扮的臉顯得十分晶瑩,喬漾薇一直很漂亮,我確定,可是她卻從來不在乎。
我從后門躡手躡腳地溜回自己的座位,沒有任何人發現,很好。
有一點是必須承認的,每次看到喬漾薇,我都想和她打招呼,因為她的背影告訴我,她和我一樣,很孤單。不一樣的是,她是孤傲,而我,是孤獨。
喬漾薇4月17日
我不是書呆子,隔一周我會去淘CD。
我在音像架之間穿梭,終于一張CD闖入我的視線,“Tonight I feel close to you”。我找了你好久了。我在心中暗喜,終于找到你了。我將我的右手伸向那張CD,在觸碰它的同時,另一只手也搭在CD上,我轉頭一看,是魏曈曈。
她先面無表情的轉頭望我,而后又興奮地叫道:“你也喜歡Mai-K?”
我第一次這樣近的觀察別人,魏曈曈的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眼里盛滿了興奮。于是我重重地點頭算是回答了她。
于是出門的時候我和她手上一人拿了一張蒼木麻衣的CD。
我居然一直不知道她和我住同一條街,她也是。我和她邊走邊聊。第一次,我感到和朋友聊天是種幸福的感覺。
我們一直興奮的聊著關于玉蘭樹,關于Mai-K,關于那首“Tonight I feel close to you”。
魏曈曈4月
很湊巧,遇到喬漾薇;很湊巧,她也喜歡Mai-K;很湊巧,她也喜歡那首“Tonight I feel close to you”。
太多的湊巧,讓我和她走到了一起,像是命中注定。
令人驚異,就像是兩條毫無關系的平行線居然有相交的一天,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成了好朋友,這是讓教導主任跌掉眼鏡的事。
可是我們真的很要好。
每周漾兒會讓我到她家去。她的母親很和藹,用手摩挲我的頭,我沖她甜甜的笑,一副受寵的樣兒。
四月的陽光通常嘰嘰喳喳涌進她的房間,不安分的跳動,然后散落了一桌子,地板上也溢出了好多。閃閃的,好喜歡,可那些透明的美麗卻不屬于我,那么燦爛。
我特別喜歡她的紅木箱子,上面是那種很老式的長型銅鎖,她用古老的鑰匙打開它,里面全是她的寶貝,小時候的淺紫色的風箏,白底綠碎花的小連衣裙,幾片干的四葉草,各種各樣彩色的閃閃的糖紙……
那個古雅的箱子在每周六下午被我們一點兒一點兒移到房間中央,漾兒和我就趴在大箱子上,她一點點一點點地教我功課。
還有一件不能告訴漾兒的事。我會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注視她的獎狀。“三好”的獎狀被貼在中間,從小學的到初中的,從舊的到新的。上面每一張都整整齊齊的寫上了“喬漾薇”三個字。然后我就想,如果什么時候那上面寫的是我的名字,該多好。
每每想到這,漾兒就抬頭看我,我就埋下頭繼續溫習功課。
她不知道,我是多么想要那樣的獎狀啊!
喬漾薇
我媽說,她喜歡曈曈。
我喜歡的東西我媽一向反對,可這次例外。
每周六我把曈曈帶回家,我媽比我還溫柔地跟曈曈說話。她仰頭,繼而微笑。我以為,她是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可是我知道,她不是十分高興,至少,有一段時間是的。
每當我用眼角偷偷瞄她時,她正專心致志咬著筆桿,一副癡癡的樣子盯著墻面。我抬頭,她就低頭繼續溫習功課。然后我轉頭,那些獎狀被她盯得都有溫度了。然后我再轉頭,她又低頭。
可是那么熟悉的眼神,我怎會感覺不到。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門口雜貨鋪的一個短頭發大眼睛的布娃娃,但媽媽討厭那個娃娃。于是每次路過那個雜貨鋪我都會癡癡地望著她,她一直安靜地坐在那兒,隔著玻璃,像是等著什么。于是我開始努力地攢錢……
那樣的眼神,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我知道她心底的渴望。我要幫她實現。
喬漾薇6月17日
我和曈曈整整認識兩個月了。
每次回想起那日的夕陽,紅得如鮮血般令人恐懼。照著許可跪在地上痛哭,孤獨無助的身影讓我攥緊的拳頭舒展。她知道錯了,就好了。
畢竟,我和曈曈都是單純的孩子,一直都是,所以我們最終選擇原諒了她。
我固執地認為是那些獎狀的錯。于是那些“三好”的獎狀被我一張張小心翼翼撕了下來。我把它們摟在懷里許久,然后統統關進紅木箱子里,壓在最下面。
紅著眼睛望著雪白的墻面,輕聲問我:“都過去了嗎?”
我抱著她,貼著她柔軟清香的長發,靠著她耳朵堅定地說:“是的,都過去了。”
喬漾薇6月18日
我興沖沖地到她家去,手里攥著“三好”的獎狀,心里默念著昨晚自己編的臺詞。
她家的門上貼一張字條:
“Tonight I feel close to you. You open my door and light the sky above. When I need a friend, you are there right by my side. I wish we could stay as one. I wish we could stay forever as one.
我走了,再見。”
我瘋狂地敲門,可是久久的沒有人開門。
我手上的那張“三好”獎狀慢慢地滑下來,落在地上。六月的陽光已經開始刺目,它輕靈地透過窗戶上的孔照到獎狀上,照在我的筆跡上。
曈曈,我頒給你的獎狀,你怎么能不要呢?
恍然間我記得那個日后黃昏,我興高采烈地抱著存錢罐跑到雜貨鋪。可是那個布娃娃已不在那兒了。我好失望地哭泣,失望地回家。
我想要的,最終沒得到。
曈曈曈曈想要的,最終也沒得到。
我站在那棵玉蘭樹下,摩挲著它蒼老的皮,然后仰頭。我突然發現,曾經盛開一時的玉蘭,早已如雪地飄落,只有我還在傻傻地等……(指導老師:鄧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