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道德原則的思考

［摘要］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堅持集體主義道德原則有著充分的一般和具體的理論依據，同時這是一種超越“傳統集體主義”的真正集體主義；從理論和實踐，從中國的傳統和現實看，個人主義絕對不能成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導價值觀。

［關鍵詞］集體主義；個人主義；道德原則；價值觀。

在社會主義道德原則方面，我們黨一貫倡導集體主義，反對個人主義。毛澤東同志全面深刻地揭示了集體主義的本質內涵是為人民服務，并全面闡述集體主義的基本原則：先公后私，公私兼顧。鄧小平同志反復強調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個人利益服從國家集體利益，批判形形式式的個人主義。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更把社會主義道德建設要以人民服務為核心，以集體主義為原則寫進了黨的十四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若干重要問題的決議》。但是，無庸諱言，在現實生活中，在一些人的心目中，集體主義常常被懷疑，并由此引發對集體主義道德原則和道德理想的動搖。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某些“新倫理學家”提出為個人主義正名。甚至提出，集體主義原則是５０年計劃經濟的產物，已經不適應當今的市場經濟的發展需要，市場經濟要求個性的充分發展，應提倡個人主義，他們認為“計劃經濟要求集體主義，市場經濟要求個人主義”。當今時代，我們還要不要堅持集體主義道德原則？個人主義能否成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主導價值觀？對此，我們必須做出明確的回答。

一、集體主義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道德原則

從集體主義的一般理論根據而言，歷史唯物主義告訴我們，人與動物的區別在于人總是處于一定的并被自己意識到了的社會關系之中。因此，只要走出“自我”，我們便不可避免地要走入集體、社會之中，離開了民族、國家、社會、團體、家庭等范圍不同、性質不同的集體形式，人根本就不能生存和發展。因此，馬克思是這樣界說集體主義原則的：“只有在集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集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①列寧把集體主義原則通俗地理解為“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道德規范：“我們要努力消滅‘人人為我，上帝為大家’這個可詛咒的常規……我們要努力把‘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原則灌輸到群眾的思想中去，變成他們的習慣，變成他們的生活常規。”^②“人人為自己，上帝為大家”的道德原則之所以要詛咒，因為上帝是虛幻的，剩下的只有“人人為自己”是真實的，而這種“人人為自己”的追求必然導致社會整體利益的破壞，從而最終每一個成員的利益也遭到損害，而“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是切實可行的，體現了人我一體，利己和利他合一，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統一。這是集體主義原則的一般社會本體論根據。

從集體主義的具體理論根據而言，社會主義與集體主義之間有著一種內在的聯系：集體主義是社會主義的必然產物；同時，集體主義又構成社會主義在道德實踐領域中的本質特征。我國現階段進行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根本目的是為了迅速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實現共同富裕，必然要以集體主義道德原則作為指導來正確處理國家、集體和個人之間的利益關系。鄧小平同志曾指出：我們提倡按勞分配，承認物質利益，是要為全體人民的物質利益奮斗，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定的物質利益，但是這決不是提倡每個人拋開國家、集體和個人，專門為自己的物質利益奮斗，決不是提倡每個人都向“錢”看，要是那樣，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還有什么區別。我們從來主張，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國家、集體、個人的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如果矛盾，個人利益要服從國家和集體的利益。^③誠然，一般來說，計劃經濟會強化集體主義原則，市場經濟會強化個人主義原則，但是我們認為無論是計劃經濟還是市場經濟，都是發展經濟的手段，而不是社會根本經濟制度，它們對社會道德會有一定的影響作用，但并不能取代道德原則的經濟基礎。集體主義原則的基礎是社會主義公有制，而個人主義原則的基礎是私有制。鄧小平說，不能把計劃經濟等同于社會主義，也不能把市場經濟等同于資本主義，這對我們理解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與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的關系是有啟發的。更何況，我們是在經濟發展比較落后的情況下搞市場經濟的，如要迅速改變這種狀況，躋身世界先進國家行列，就特別需要弘揚集體主義的原則，使全體人民以勵精圖治勤奮忘我的勞動來實現我們國家的強盛。個人主義或利己主義的后果只能是在私欲滋生和膨脹過程中導致人心渙散，從而給我們的現代化事業帶來不可估量的危害。

有著本體論根據的集體主義原則，理應成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道德原則。之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會引發諸多的爭議，原因是多方面，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們所宣傳的集體主義并不是真正的集體主義，而是一種在極“左”思潮統治下的虛假的集體主義。處于這樣的集體主義之下，個人的正當利益被抹煞，雖然在理論上也常常提出“兼顧”，但這種“兼顧”只能是一種由上而下的恩賜，它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各種主觀因素，在實際過程中往往被忽視，有時甚至連“兼顧”也談不上，干脆直截了當要求個人無條件為集體犧牲一切，包括合乎人性的個人追求。這種脫離了個人利益的集體主義只能是一種虛假的集體主義，其結果往往導致少數人打著集體主義的旗號而大謀私利。這樣的集體視自身為唯一的最高目的，導致了目的和手段的錯位，因為集體本來只是使“社會每一個成員獲得自由全面發展的手段”。顯然，這種虛假的集體主義原則最終走入困境，并在道德實踐中遭到人們的懷疑是理所當然的。我們今天所弘揚的集體主義原則應該是雙向的：從集體的角度講，堅持集體利益高于個人利益，在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發生矛盾又不能兼顧時，個人利益應當自覺地服從集體利益，并要求個人為增進社會集體利益貢獻自己的力量，這是一個大前提；在這個大前提下，集體應盡可能來滿足個人的正當利益，使個人的尊嚴、價值、權利得到最好的實現，為個人的全面發展創造條件。從這個意義上講，保障個人的正當利益是集體主義原則的應有之義和重要內容。我們既不能以集體利益來否定個人利益，也不能以個人利益來否定集體利益。同時真正的集體主義應該是手段而非目的，集體主義原則本身不是最終目的而只是保障每個人全面自由發展的最真實、最充分的手段。因為人的自由全面的發展，無法在單個的自我這里實現而必須依靠集體。關于集體主義原則對于自我實現的必要性，前蘇聯著名的倫理學家季塔連柯曾這樣歸納道：“首先，集體保證經常性的交往、合作和辯論，這些是使個人內心安寧，使個人理智和感情增長的需要；其次，巨大而宏偉的目標要求集體的努力實現，就是在那些似乎是個人活動的領域里，也要求有集體主義的處世態度；第三，全面地發展個性，要求全面地去活動，要求多方面去掌握社會力量；第四，集體主義是強調所有人的自由發展，所以離開集體主義基礎組織起來的社會，這種發展是不可思議的。”可見，集體主義正是每個人個性發展的一種最完美的形式。因此，真正的集體主義原則既超越了利己主義的藩籬，同時也擯棄了抽象的利他主義和片面的自我犧牲的道德說教，理所當然成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道德原則。

如果說，集體主義是社會主義道德原則的正命題的話，那么，個人主義則是反命題，即我們在堅持集體主義的同時，必然要對個人主義做出分析。

二、個人主義的實質及理論失誤

個人主義最早以人文主義的形式表現出來，它主張以個人為本位，反對封建貴族和僧侶的等級特權、世襲特權，反對那種自私自利和人身依附的奴役制度，標榜天賦人權，人人都有追求自由、平等、幸福、財產的權利，倡導個性解放和人的價值尊嚴，對早期資本主義的發展起了推動作用。同時，個人主義與自私自利也不是完全等同。個人主義實質是自我中心論，自我中心論包含有自私自利，但不等于自私自利，把個人主義與自私自利視為同一，這就完全抹煞了個人主義中的積極合理因素。但是也不能夸大個人主義與自私自利的區別，因為它們畢竟都是私有制基礎上的價值觀，本質上都是以“利己”為中心。

個人主義雖然作為資產階級的主導價值觀，但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人們對它也是褒貶兼有、毀譽不一。例如，在美國個人主義起初是作為對資本主義和自由民主的頌詞而出現，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已成為美國的歷史特征、美國人的主導價值觀，但是不是沒有不同聲音。實用主義思想家杜威在１９３４年寫的一篇文章中說道：我們的物質社會正向集體合作的方向發展，精神和思想意識不能停留在科技社會前的個人主義價值觀和理想上。美國學者伯恩斯教授說：“隨著１９世紀進入尾聲，美國個人主義的思想開始被來勢強大的集體主義所取代。”當然，他們所說的集體主義和我們所說的集體不完全一樣，它是立足于個人主義基礎上的集體主義，不管怎么說，這種集體主義雖然帶有個人主義性質，但畢竟不是原來的個人主義。再比如在法國，個人主義更多地是作為貶義詞出現的。個人主義這個術語的最先使用，其法語形式是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ｉｓｍｅ，來自于歐洲人對法國大革命及其思想來源，即啟蒙運動的思想反動。來自不同層面的人對個人主義的負面影響作了充分的揭示。Ｋ·Ｗ·斯沃特在《十九世紀中期的“個人主義”》一文中說：在法國，直到現在，個人主義這一術語仍然包含著許多從前的、令人不快的涵義。^④個人主義的發展意味著社會統一體的松散，因為自我主義日益明顯地占據著優勢。路易·弗約（天主教教士）在１８４３年寫道：法蘭西需要宗教，宗教會帶來和諧、統一、愛國精神、信賴、美德。流行于法蘭西的瘟疫是眾所周知的，人人都稱之為“個人主義”，不難看出，一個國家如果個人主義盛行，那么它就不再能處于正常的社會狀態，因為社會是精神和利益的統一，而個人主義則是一種無以復加的分裂，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那就是社會；每個人都只是追逐著他自己，因此，每個人都與所有人為敵，那就是個人主義。^⑤戴高樂將軍于１９６８年１２月３１日在他對全國的新年廣播講話中指出：我們必須克服精神上的不適，尤其要克服由個人主義所到之處引起的不安。這種不適是現代機械主義和實利主義文明的固有特征。^⑥由此可見，個人主義價值觀本身在西方資本主義社會是有爭議的，一些西方社會學家也認識到如下一個事實：在現代世界，個人主義并不是最優越的文化精神，資本主義的發展，同樣需要強有力的諸如“公益主義”、“團隊精神”、“國家主義”、“民族主義”的精神向心力。戰后德國、日本的強盛可以說是對此最好的注解。

個人主義不僅在實踐中逐漸遭到人們的懷疑批判、擯棄，而且在其理論上存在著明顯的失誤。個人主義最基本的理論前提是人性自私論——“利己目的是人們思想行為唯一原始出發點”。近代法國哲學家愛爾維修這樣論述道：“自然從我們幼年起就銘刻在我們心里的唯一情感，是對我們自己的愛，這種以肉體的感受性為基礎的愛，是人人共同的，不管人們的教育多么不同，這種情感在他們身上永遠一樣：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家，人們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愛自己甚于別人。”^⑦從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來分析，“人性自私論”這一理論前提是根本錯誤的。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本質是人的真正的社會聯系”，“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⑧因此，人性永遠是人的社會性，人性永遠是社會歷史的產物，自私的人性產生于私有制社會，但決不是永恒不變的。誠如理論界一些人性自私論者所引證過的那樣，恩格斯的確這樣說過：“自從階級對立產生以來，正是人的惡劣的情欲——貪欲和權勢成了歷史發展的杠桿，關于這方面，例如封建制度和資產階級的歷史就是一個獨一無二的持續不斷的證明。”^⑨但是，一旦人類社會擺脫了私有制和階級的對立，那么這種以自我情欲、私欲表現出來的自私人性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從中國的傳統和現實來看，一般認為中國傳統文化是注重倫理整體主義，和個人主義是相對立的，這也許只是傳統知識分子由于長久深受儒家思想的強烈影響，總有抬高精英主流文化，忽視民間世俗文化的心理偏差。而實際上中國是一個小農經濟的大國，小農經濟對人們思想意識的影響，使人從吃奶的時候起就染上了自私自利的心理和習氣。諸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思想有兩千年以上的歷史了；楊朱的“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魏晉時期出現的縱欲任情主義（主張人應該盡情享受，他人不過是達到個人這種目的手段）；還有“個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等等，都是自私自利思想和習慣的寫照。近代以來西方個人主義傳入和土生土長的自私自利相結合，從而產生中國式的個人主義，即赤裸裸的利己主義。今日中國利己主義之風愈演愈烈，損人利己，化公為私，貪污受賄，比比皆是。其危害世人皆知，有目共睹。當然赤裸裸的利己主義作為一種極端個人主義還是被世人所鄙視，于是有人試圖提出一種溫和的個人主義所謂合理利己主義，并認為這是適應市場經濟的最合乎理性的道德選擇，或稱這是超越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之上的一種全新的“第三種道德”。但是利己主義能“合理”嗎？僅從語義學的角度分析，合理利己主義從實質上講，依然是以利己主義作為基本出發點的，所謂的“合理”僅僅是附加的一個要求。我們知道，道德和法作為人的行為規范，其不同之處就在于法是外在強制性的，而道德則是內在的自覺自愿。這樣，只要以利己主義為目的并以此為目的的準則去為人處事待人接物，那么一旦行為無法“合理”時，利己主義的目的便自然要拋棄“合理”的手段，采取極端怎自私的行為來實現利己的欲望和目的。這種由合理利己主義走向極端利己主義的情形，在歷史和現實中都是屢見不鮮的。至于那些能放棄利己主義而甘愿自我犧牲的人，即當“合理”的手段與“利己”的目的發生沖突時，行為主體能自覺或被迫地犧牲目的，以維持手段的合理性，而此時無論他們是否意識到，他們的確已不再是利己主義者了。因此，利己主義并不能“合理”，所謂合理利己主義追求最終必然使行為主體陷于一種窘境，這種追求實質上是一種虛假的不合理的追求。

由此觀之，無論從理論還是實踐來看，無論從中國的傳統還是現實來看，個人主義絕對不能成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導價值觀。

歸納如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一個基本的結論：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們必須堅持集體主義原則——超越傳統集體主義的真正集體主義，同時反對個人利己主義。這是時代的要求，也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注釋：

①《馬恩全集》第３卷，第８４頁。

②《列寧全集》第３１卷，第１０４頁。

③《鄧小平文選》第２９７頁。

④⑤⑥史蒂文·盧克斯：《個人主義——分析與批判》，中國廣播電視出版，１９９３版，第５，７，１２頁。

⑦《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４９７頁。

⑧《馬恩選集》第２１版，第１卷，第５６頁。

⑨《馬恩選集》第４卷，第２３３頁。

責任編輯張榮輝